周哲出现再次隐遁,他的实力开始被消解,本来这是值得庆贺的一年,可身披风雪回到乾坤的严寒,却带着那么些狼狈。
一则,他再次失手,没有让周哲辛追殒命。这本来并不是一个可以攻讦的事,可步氏族人可不这么看,他们认为,这就是严寒没尽力。
二则,严寒该娶亲了,这一方面,步纤云作为他的师傅,确实有很大程度的决断权。另一方面,严寒却不那么愿意,他是个潇洒浪子,而且,身为师门核心历经凶险,娶亲也许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可当步纤云告诉他早已经为他选好了人选时,他有些无奈。
别人的话,也许可以不听,可是步纤云是他师傅,这话便不得不听。别的不说,没有步纤云一路的照应和提携,他严寒顶多成为一个后补,而不是如今,一人之下的地位。
年终乾坤门内的聚会他自然见到了未来的新婚妻子,一名步氏的美女。
严寒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走不动道。二十出头,体态修长,明眸动人。笑起来更是让整个寒冷的冬天都融化。这绝对是师傅精挑细选的可心人。
“严寒师兄。”女孩一句话,将严寒从惊艳的呆愣中喊了出来,这时候,严寒倒是觉得娶亲,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随即,一盆冷水便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我父亲和掌门商量了,若是成婚,他日若是有子嗣,会和我一个姓氏。”
严寒潸然一笑,觉得女孩子很大胆,不由的开玩笑:“你姓什么?”
“步。”
前一刻,还带着笑容的严寒,下一刻,只剩下面庞上的笑容,和脸部肌肉的僵硬。
“欺人太甚。”
严姓,在乾坤门并非罕见,相反,也是颇有影响力的姓氏。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严氏的族人纷纷都觉得脸上无光。娶步氏女,并非不好,两家联姻通婚,也是常态。可作为山门核心的严寒,娶了步氏女,却让子嗣姓步,这就是拖拖的打脸了。
而让严寒想不到的是,步纤云竟然答应了。
没有办法和顾城商量对策,严寒只能去问她师傅步纤云。
“姓严,只能让你未来的位置做不安生。”
步纤云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假,一个姓严的掌门,如何让步氏的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安安心心的跟着?
传承易姓,或多或少的会伴随着山门权利的更迭,也意味着利益的易主。步纤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她想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稳定。毕竟,剑宗有前车之鉴。
严寒知道这一切无可更改,身心俱疲,看着师傅为他准备好的聘礼,媒人,整个春节期间,他都像行尸走肉一般不折不扣的执行着师傅的每一个指示。大到乾坤门未来的方向,安抚麾下门派,小到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说什么,做什么。
每一天下来,严寒都疲倦无比,他觉得自己像个木偶,被牵着绳子,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在他身心俱疲,躺在黑暗之中的时候,一个念头像毒瘤一般在他心头蔓延
“似乎,乾坤培养我,也不是那么纯粹。师傅培养我,也不是那么纯粹。”
这个想法让他猛然从朦胧的睡意之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身体更是从床上猛然坐起,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黑暗,只有自己一人,他这才舒了口气重新躺下。
可心里的那个毒瘤般的念头,却挥之不去,像一条蔓延的毒河,开始推测
“若是我不那么做?”
严寒突然想到了沙漠追击时,周哲和马耀的对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同样深深感受到这句话的,还有一人,程洛洛。
自打失去了周哲的踪迹后,她便被山门支援来的马车一路护送,回到了悬空山。
而每日的日子,变得像个囚犯。
她住在悬空九座悬浮山峰的一座上。原本,她还可以在郑勇咄咄逼人之时,驾驭着浮游子,去到大阵边上的草地上散散心。
可这一次,整座山上似乎除了送饭,几乎看不到有人能上来。
程洛洛心思缜密,为了确定自己的情况,她在山巅上喊来了巡逻的师兄弟
“师兄,借你的浮游子一用。”
若是往常,没有人会拒绝,程洛洛,是悬空女神般的存在,但是这一次,巡逻的师兄弟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只是满口职责在身,不可轻离。
一句话,足以。
自这日起,程洛洛停止了试探,每日只是安心的待在悬空山上,开始了闭关。或许冲破八阶,是她唯一的机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她闭关闭门谢客后,郑勇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骑着浮游子,来到了程洛洛所在的山峰。
“洛洛?为何这么久都不见我。明日便要除夕了,爷爷说,该一家人过个年了。”
程洛洛被郑勇的喊声从入定中拉了出来,眼见避不过,她只能现身
“你可以叫我师姐。”
程洛洛言辞中的距离感不言而喻,这一次的郑勇,似乎没有以前那样软化。之前,在九宫大阵里追击周哲时,郑勇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如今从西域归来月余,他终于不再像个应声虫了。
“洛洛,你何苦和我置气。你和周哲原本就不可能。”
“我知道。和他是不可能,但没说,和你就可能。”程洛洛这一次,几乎是指着郑勇的鼻子让他放弃。
可郑勇,数次的经历已经让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而结果便是,爱情的欲望消减,占有欲,却在野蛮扩张。他冷哼一声
“怎么就不可能?洛洛,你忘记了你父母么?他们应该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郑勇的眼神深邃,在程洛洛看来,里面多了一层陌生,这一刻的郑勇,更像是一个暴徒,而非以往的热血青年,让人望而生畏。
“你威胁我?”程洛洛眼神眯起,手更是不自觉的攥紧。
郑勇也不在乎什么威胁不威胁了,只是淡淡说道
“我哪敢。爷爷说让我接你去主峰守岁,新衣已经准备好了。换上,这就和我走吧!”
程洛洛第一次发现,原来悬空的一切,也并非如她记忆里那么美好。她的婚事,确实该有郑星河做主,哪怕她是倔强的,可只要郑星河开口,她作为一派核心,享一派精华供奉,没有理由不点头。可郑星河不说,只是让郑勇来做。
“今日方知司胜男。”程洛洛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司胜男,但还是在心中感叹。
除夕的晚宴上,郑星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乐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
程洛洛只是沉默着,不再像往常一般,主动招呼着各位悬空的执事,似乎无形之中,她的心头多了一层隔阂。
以前,悬空是她的家,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东西,她的一切,从绝学到她的用度,都来自悬空。
而现在看来,似乎悬空并非她的家,只是她成长的地方,她程洛洛成为了核心,才能享受到应有的待遇,而如果她没有成为核心呢?
或许,会远嫁他方,也许是某一家门派的掌门夫人,然后在被灭门后被周哲杀掉吧!
那悬空是谁的家呢?
郑星河?郑勇?
都不是,到了最后,程洛洛才发现,原来门派并不是谁的家,而是一个利益群体。这个群体供养强者,为的,是争取更多的利益,并且,他们制定了一整套的行事准则和道德准则。背叛利益群体的人,会以各种罪名除去。
而除不去的,就只能大骂白眼狼了。比如剑宗的白山水,便是离开剑宗后,白重九这个掌门即使再心疼孙子,也不得不口诛笔伐这个不肖子孙。
“原来我还不如白山水活的明白。”除夕一夜,程洛洛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她和严寒一样,在这个圈子里成长,若是做不得白山水,便只能按部就班做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