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粮价在涨,河东每日的粮价也在涨。每一个炒粮的奸商像股民关注股价一般关注着价格的走势。
周哲也期待着,河东能在他的努力和星城的支撑下变的好一点,可是马大宝的讯息,让他不得不改变想法。
“侯爷,星城的第一批粮食已经送过去了。”马大宝不远数百里竟然亲自报信,周哲眉头一皱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马大宝脸色很难看:“是赈灾的钦差齐远接的粮食,可是。”
“可是什么?”周哲眼神一凝,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齐远接了粮食,并没有直接发放,而是拖着。”
“嘭!”周哲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骂道:“齐远,你这个王八蛋,老子就该早点一刀砍了你。”
他猜到了齐远的打算,恐怕这个齐远已经和那些黑心粮商谈妥了什么。直接克扣赈灾粮,他没那个胆子,可是迟个一两天发放,或者每日发放的数量很少,这便是他的操作空间。反正水灾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操作。
看着愤怒的周哲,众人低着头,等着周哲的命令。一般这个时候,周哲都会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来,可是这次,他们没有等到。
不是周哲没有方案,而是他心中想要做的,太多,太大。
“备马”
半晌之后,周哲还是觉得,哪怕这事不该他来做,也必须告诉皇帝目前一切的情况。
皇帝是知道他周哲和勋戚们严重的对立关系的,因此对于周哲他可以放任不管,因为在帝王心中,一个四处树敌的能臣,是可以放权的。
向皇帝报告钦差的不法事宜,本该是御史台来做,可那样的话,一切便是光明正大摆到了台面上。不单打了皇帝的脸,也打了一众选出人选的朝臣们的脸。最关键的,朝堂就是个扯皮的地方,扯来扯去,即使谁赢了也无济于事,河东的灾情可不等你抄完了才继续恶化。
时隔数日,没想到周哲竟然又来了,李池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般喜欢没事往皇宫跑的,多是那些年纪大的勋戚,攀感情,然后乞骸骨,让子孙后代尽量不降等承袭爵位。周哲若不是有事,肯定不会来皇宫。李池印象中的周哲便是不喜欢串门子的主。
御书房里,道明来意,说明了河东的情况后,李池的脸阴沉的可怕。
骂骂咧咧:“好你个齐远,我本以为你们这群勋戚是得不到历练,所以都身无高位。没想到你是个抓不上手丢不上墙的。”
这话,已经算是判了齐远前途无光了。周哲不在乎一个齐远的生死兴灭,他在乎的是赈灾
“陛下,为今之计再考虑齐远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河东水灾才是要紧的。”
李池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那你的意思?”
“另择钦差,至河东,杀齐远,正民心士气。”周哲低着头,语气不快,可听上去杀机尽显。
李池的身板前倾,带着压迫问道:“齐远的罪都没定,就这么杀掉?简直是草菅人命。”
这话,就很有李池的风格了,没有否定周哲的话,也没有肯定。这言下之意就是,黑锅谁来背?一个钦差,说干掉就干掉,还是位大名鼎鼎前面立过功的侯爷,不找个完美的由头,皇帝也不能随意干这事。
周哲抱拳:“愿为陛下分忧,走一趟河东。去年河东初定,本就人心不稳,如今,若是在赈济灾民上出了差池,河东民心何时能附?而且,这水患来的蹊跷。河西的内卫来报,上游既无大雨连绵,也无什么高山积雪大量融化。甚至上游的水位,都没有多大的变更。”
李池心中咯噔,眼睛眯了起来,迟疑开口:“你是说?人祸?”
“可能是!”周哲也不确定,但是他能给一个李池无法拒绝的理由:“陛下,河东是大盛的河东,若是还像以前一样需要耗费国帑去维护河东,那河东的意义又在哪呢?再者,今次是人祸,搅得天翻地,若他日呢?”
大国怎么灭?若不是来个天灾人祸外星人的降维打击,就只能是被这种看似不伤国本的消耗给消耗死的。一点一点放血,一直到血流干了再也动不了,最后瞬间死去。
李池明白了,周哲的想法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河东残留的问题,这对于他来讲,真的是无法拒绝的诱惑。皇帝都号称当代圣人,可又有几人在诱惑面前岿然不动?死个把无关紧要的勋戚,收民心土地,简直不要太划算。
“若是他们没有太大的过错,能不杀,则不杀,京城还是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的。”李池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周哲心里都要骂开了,我都说我背锅了你还假惺惺什么?若真的是人祸,难道不该给是在灾难中的百姓一个交代么?
周哲耐着性子
“陛下仁慈。”
片刻之后,周哲拿到了他想要的圣旨匆匆离开了皇宫。李池这个皇帝,现在的帝王心是越来越重了,周哲不知道这时好时坏。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敢于放权,这让周哲每次在外都有了极大的自主权。
回到内卫,把事情和杨觉一说,杨觉立刻惊讶道
“你要去河东?圣旨都请到了?”
周哲点点头,将给予便宜行事的圣旨递到了杨觉面前,神色愤恨而晦暗
“不去不行,现在每天都在死人,死于人祸。我本以为我只要用些小手段,让那些黑心商人们望而却步就好,现在看来,要用这种方法止住他们的贪念简直是痴人说梦。”
杨觉看了圣旨,便交换给了周哲问道
“你这样下去一直杀杀杀的,何时是个头?前面几次你已经把勋戚得罪完了,你这么做现在很冒险知不知道,是不是司胜男在你背后撺掇你这么做的?”
周哲摇摇头:“她回山东了,是我自己要做。她劝不动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
杨觉想不到,司胜男竟然是那个意图阻止周哲横行杀伐的人,不禁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我知道,劝你是劝不住了。闻道容易行道难,小师弟,一轮顺风。我就在内卫看着,若是有什么异常,我会让马大宝的运输队给你消息。”杨觉意有所指,先前,内卫的内鬼就没挖出来,虽然嫌疑人锁定了几个,可不到万不得已,想必他们也不会动用内线吧!
周哲会意
“内卫的人我就不带了,我的二百多亲信,和新锐军我会带上,新锐军一半多的人都是河东子弟。即使有人在百姓立挑拨是非,有他们在,多少能稳住。”
杨觉点头,又问道:“河南道呢?你布局了那么久,什么时候发动?玉剑山庄和万华阁已经闹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河南道其他几家门派也是蠢蠢欲动。王运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他那五千驻军自保都难。”
周哲知道杨觉怕是到时候河南乱起河东还没平下去,到时候谁都抽不开身结果被四大派占了便宜。
“打就打吧!若是他们真的把手伸过来,那就只有打,门派死完了也无所谓。到时候河西军已经开过来了。我整编的精良部队还比不上他们控制的几家门派?”
杨觉看着周哲这么自信满满,不由感慨,数年之前,他们还在北原和半兽人打的要死要活,如今,风云变幻,半兽人冬天连南下劫掠都不敢散开了。而那些让他头疼处处碰壁的门派和势力群体如今分割的分割,灭亡的灭亡。
以前,内卫去到各地办事,看似各家门派礼遇有加,可真要去灭哪怕一家门派,都会招来各家诘难,而如今还有几家门派敢乱说话?
后知后觉的杨觉是看明白了,与其和他们好好说话,不如先准备好刀子和动手的理由,这些,就是一群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而已。
“一路保重,待你回京,为你接风洗尘。”
离了内卫衙门,周哲马不停蹄,又去到了范文良的府上,粮票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写好的计划书,直接推到了范文良的面前,理论,毕竟是周哲抄袭来的理论,但是九州毕竟不同,同样一套理论,具体能实践多少,成功多少,只有试过了才能知道。
范文良拿着计划书,像捧着个雷。不过也确实,这就是个雷,谁用谁必然遭受到勋戚们的打击报复,可行至半路,哪有畏难而归的道理。
“其实你去做比我做更好,你死了,至少还有一群人为你收尸。”临走前,范文良自嘲一般,开起了玩笑。
周哲说道:“我倒是不怕身上再多一口黑锅,是怕我做不好,毕竟打打杀杀才是我强项,民政,我还不如窦德仁的那徒弟,叫什么来着?对,苏临高。他不就在山东道做的有声有色的么?现在山东道的老百姓本来也没什么银子,不如拿给他去试试,一斤面额的粮票就是一斤粮食。我看蛮好。”
周哲说完,便要转身离开。走到大门之前,范文良喊道
“周哲。”
周哲下意识的回头,却是看到范文良摆正了身形,深深一揖到地。
周哲眼睛唰的一下红了,做那么多,终于有个人看懂了他。
这一拜,生死不问道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