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投降了,别乱动!”周哲双手乱舞试图保持平衡。
“嗯!这还差不多。”辛追停下了晃动,如个顽皮的孩子。周哲知道辛追一直在杀与被杀的生死之间徘徊,从初识,到相知,他开始欣赏她这种
独特性格。冷酷起来,天王老子都不认,认真起来谁和他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而她的天性,其实是善良的,从未在周哲眼前滥杀无辜,从未以武力
炫耀或者相胁,即使在小木屋时也未曾杀人越货,而明明她可以做到。那夜难民营,帮助落难的老妪和她的小孙女,也许便是答案。
“真不知道你这性格是怎么形成的,能和我说说以前的故事么?你看,反正待会要下水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都是问题。”
“你真想知道?”辛追就这么扭着头看着他,周哲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点了点头。
“但你不许告诉别人,烂在心里一辈子。”辛追又补充了一句,周哲耸耸肩
“我就是好奇,告诉别人做什么。”
辛追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血月堂还在,父母爷爷奶奶们也在,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父母说是杀手一道太过有损阴德,便不让我以后修练家门绝学走上杀手之路。但是我小时候很叛逆的,反正到处我都能出入,就偷偷背下了残月九闪的灵脉走向。后来,父母在一次赏金任务中了埋伏,带去的门人也全军覆没,便再也没能回来,在偶然的机会,我为了抓野兔,无意中使出了残月九闪的身法,结果被爷爷发现了,不过爷爷说现在修习没事了,因为那时候的爷爷已经和陈元厚达成了协议。他说以后咱们血月堂再也不用担心其他门派的欺负和压榨,因为有四义维护天下正道,每次外面传来四义又绞杀了某某为恶一方的势力,爷爷总是会开心的告诉我,然后喝的酩酊大醉。”辛追眼神迷蒙,像是陷入在回忆里“你知道么?那是爷爷一生最开心的日子,连门下的几个弟子都能感受到往常严厉苛刻的爷爷变的和蔼可亲。四义成了我儿时的偶像,我多盼望能早点长大,然后像他们一样,行侠仗义。可是好景不长,四义被埋伏了,连带着整个修灵界都变得风声鹤唳,爷爷关了血月堂山门的入口,开启了阵法。可还是被破开了,天下几大顶级门派都派了人手,哪有攻不破的阵法。阵法被破除之后,几大门派派出了人找我爷爷谈判,只要交出残月九闪的灵脉走向的法门,便可以保证门派所有弟子的安全和血月堂的绝学传承,否则按照大盛皇帝新颁布的法令,他们有权直接攻伐血月堂。爷爷说他考虑考虑,他们也给出了三天时间。爷爷知道,这样的劫难是躲不过去的,今天给了心法,明天便让你卖命。于是下令集结了门中传承有部分绝学的弟子准备突围,突围之前,都喝下了壮行酒,烧了残月九闪的心法,后来奶奶告诉我,我才知道,那是会延时发作的毒酒,为的就是防止门中有宵小之徒卖师求荣。随后门中的弟子随我爷爷一同突围,而奶奶带着我从另外一个方向突围了。我们这一路上只有零星的追杀,奶奶是四阶巅峰的修灵者,自然轻松躲过。而三天之后我们已经远离了山门,至此之后便在一座小县城里隐姓埋名安顿下来。”说到这辛追有些自责“从山门被毁,奶奶便强令我不得使用灵力。她经常说,阿追啊!等你长大了,奶奶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阿追啊!将来一定好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修灵太损阴德了,咱们才落得如此下场。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很听奶奶的话,即使被其他的小孩子欺负了,我也只会哭,不还手。奶奶每次在我哭过后都为我做好吃的,所以我那时候很爱哭。我们祖孙两就在这小县城靠着给有钱人家浆洗衣服缝补为生,本以为这一切会安安生生的走下去,可是在我十六岁那一年,一切都变了。有两个修灵者来到了县里,他们是一个山门派出来采买物资的弟子,自然受到县里有财产地位的人的招待,有一日,我去送洗完的衣物,却被这两个修灵者拦住了。他们要我把衣服往房间里送,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就进了屋子。他们要脱我衣服,但奶奶说过以后是要嫁人的,我自然拼命反抗。但是从我们在县城安顿,已经有十年不曾修习灵力,我只有大喊救命,后来奶奶来了,直接割断了两个禽兽的喉咙。经此一事,我们在这县城是待不下去了,当天我们便准备远走他乡。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认识我们的人太多了,查验那两个禽兽尸体的山门很快便发出了布告,悬赏捉拿我们。一个山门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其他山门的注意,其他的门派也不问缘由的追查下来,我们走的匆忙,几乎什么积蓄都没带。为了生计,奶奶杀死了那些门派的弟子,抢夺了银两,但全部是一刀毙命的致命伤还是引来了更多的注意,而我们的身份也随之暴露。在这种追杀下,我们已经逃了两年,我也从新开始修灵,奶奶不再阻止,只是唉声叹气的说,阿追啊!等躲过这一阵,咱们就安全了。可是哪有什么安全,一波一波的追杀者层出不穷,我终于在十八岁的那年第一次用匕首划破人的脖子,我当时好害怕,哭了很久,奶奶也哭,阿追啊!以后别杀人,损阴德的。子孙会遭报应的,我和你爷爷就是损的阴德太多。才到如此境地呀!”辛追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但是一滴泪也没留下。
周哲叹了口气。
“我当时还顶嘴,我们不杀他们,他们还是要杀我们的。从那以后,奶奶便不再禁止我击杀那些追击者,只是时常一个人默默的流泪。我的实力在增长,杀心也越来越重,终于我在偶然的机会下,做成了赏金任务,我用赚到的钱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和食物带给奶奶。我对奶奶说,奶奶,我能赚钱了,可是奶奶除了一句阿追!只是叹了口气,那日奶奶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一夜,眼睛也被哭瞎了。我当时害怕极了,生怕失去奶奶,可是没多久,她老人家还是去了,临走前,她对我说,阿追!既然你已经走上了这条道,便不可能回头。只是记住一条,勿枉杀,勿放过。。。。”辛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从那以后,我便走上了赏金杀手这条路,实力也在与日俱增,而很快,我的杀人技巧和身法便暴露了我的身份。从此,便再也没有安生过,后来,我得了赤月圣徒的一些下落,便才来了北原,本准备取回家门的圣物便从此隐匿,可该来的还是会来。周哲,你说人生走上一条道便真的回不来么?是不是总那么不尽人意?”
“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人生确实总是不尽人意。但走上一条道能不能回来,要走过才知道。也许吧!走上这条道又不是你的错,何必在意?”
“可是。。”
辛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周哲打断
“错的是这个世道。有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你奶奶很疼爱你,她不想让你走她们走过的路,很多长辈便是如此。但并不代表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是错的,只是没把这条路走好。”想想辛追的十八岁,高中女生的年华,却已经在生死之间度过了那么多的岁月,真是造化弄人。
“整个世界的错,周哲你也不用这么安慰我的。”
“事实如此,那么多北原人都是南边来的,很多人为的只是一口饭吃。同样是人,他们有些还只是孩子,他们又有什么错呢?那肯定是有人做错了,老陈的道,是保全这些人,尽量让他们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拼出一条活路。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是你诛杀那些邪门歪道的家伙,你帮助弱小,不一样是这样么?辛追,你不用妄自菲薄。我本只是好奇你的过往,本不想牵扯这些有的没的,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是呀!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开始在小木屋,我当你是诓我,没曾想你真的来自那个小村子。又不是什么家学渊源,却。。。”辛追突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周哲身上有太多的不确信,比如那背后神奇的灵阵。
“重要的是咱们是朋友,不是么?你帮助我多次,我却不知道怎么回报于你。若是此番下水再也出不去,你也要活下去,记住那日我们在蜘蛛洞发的誓,好好的活下去。”周哲也了然,经历了生生死死那么多次,这个他不喜欢的世界除了朋友,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事物,就像个看透一切的老人,生死不过尔尔。
“你这人。”辛追见不得人这么磨磨唧唧,让她这个手起刀落的杀手觉得走错片场。“不说了,下水吧!我先用灵气压住气囊,水下恐怕是要用到的。”
“嗯!”
两人通力协作,压住气囊下了水,水下原本漆黑一片,在两人的灵石照耀下只有能看见很微弱的光,水里没有看到任何鱼虾之类的生物,河底也只有一些光滑的鹅卵石,在一番拖拽之后,随着暗流,跟着辛追,终于通过了一个比气囊稍大些的洞穴,进入到了地下河的另外一端。两人一直随着暗流向前缓缓前进,时不时的用气囊中的气体换气。整个地下河段都淹没在水里,两人依附着狼皮气囊顺着水流一直向前,气囊也在逐渐减少,还是没有出口。
周哲的心有些慌张,再看了看在微黄的灯光下的辛追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周哲还是比了个向前的手势,一手拽住气囊,一手划水向前进,而水流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空间变大了,出路也更难找了。而且这种沉闷的行进时刻都在恐吓着内心,周哲有些焦虑,他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没有路!’辛追回头,给了他一个手势,一个绝望的手势,眼神也是毫不掩饰的惶恐,因为气囊中的空气不多了。
怎么会没路,怎么会?那么多的水流入这里,肯定有水的出口。周哲使劲咬了手指,他希望借助血液扩散的方向寻找到水流的方向,可是结果让他失望了,血液的红色只是扩散向了前方的石壁,一块块大石头累积而成的石壁。
是的!出口只有可能在这里,而且只是可能,也许只会是这样大石块只留出一些缝隙可以供水通过,或者只是能过水不能过人的缝隙。
‘我来搬石头!’辛追比划着,随后便开始挪动那些石块。周哲也跟着搬动拖拽那些石块。如果是正常的游动,可能需要消耗的体力和气囊中的空气是很少的,但是这样情况,很难。而他们只不过在河底行走了不过几百米。
“你去把气囊装满,我在这里。”周哲把气囊推给了辛追,他知道自己若不挖开一条路是走不掉的,而辛追,她可以凭借气囊活过这一遭,也许能挖出一条路来。辛追摇了摇头,要把气囊回推给周哲。周哲一脸凶相的回绝了,又从气囊了吸了口气,再次推给辛追。辛追也知道再拖延下去一个都活不了,带着几乎已经空了的气囊运出残月九闪,加速回撤。
眼眶红如鲜血,不知是水的刺激还是心痛,辛追虽然祭出绝学还是被水流滞缓了速度,但还在努力。而周哲在吸入最后一口气阀中的气体后便开启了腾挪劲,疯狂的催动背后的肌肉,他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去搬开一条活路。一阶,两阶,三阶,周哲的力量在提升。
周哲你坚持住,这是辛追的心声,她从离开便感觉到了身后的灵力波动。
周哲你坚持住,这是周哲的心声,从她离开周哲便疯狂的催动着腾挪劲去打开封印,获取力量,越往后,肌肉越疼痛,周哲的腮帮高高的鼓起,双眼圆睁。背后的封印再次打开一道裂缝,四阶了。这时候不单是手在用力搬开石头,心神同样控制灵力将搬开的石块推离洞口。
一米,两米,五米,十米。周哲已经不知道他往前挖了多远。直到他感受到水流加快,一掌退开了前面的裂石,冲开了一条通路。
疼痛在随着他意识的模糊远去,取而代之的窒息后疯狂涌入胸腹的河水。我便要留在这里了么?但是路开了,也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辛追的身影,随后便是被香唇亲吻的感觉,口中被灌入空气,那是没有带面纱的辛追。但周哲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也无法有吸入哪怕一丁点空气,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是的,那确实是没带面纱的辛追,皓齿明眸的辛追,绝代风华的辛追。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为了加速赶路,辛追连一直穿在身上的黑衣都脱去了,只穿着蛛丝的内衣,只为加速前进少些累赘。她想用于德水的方法帮周哲度气,但是失败了。
随后辛追便拖拽着周哲,和狼皮气囊,用尽灵力,往打开的通道进发。泪水和汗水浸没在河水里杳无声息,红光不断闪烁中辛追不断的前进,她根本不懂得节省,只是疯狂的前进,前进再前进,哪怕前面可能没有出路,同样也回不去。
一吸,两吸,她记得听于德水聊天时说过,人只要溺水,数十个呼吸间就肯定没得救了,哪怕救回来也会变成白痴,不会动,不会吃喝拉撒。所以她不会节省,她只想在把握住这最后的生命之光。
“哗啦~”辛追终于走完了幽暗的地下河暗河,从水面冒出了头。几个灵石被当成照明物件随意的向模糊的岸边抛洒,惊起一阵阵的吱吱声,好巧不巧,这里真是曾经到达过的那个蜘蛛洞。“杀人诛心!”四个大字依然在中间的石柱上,龙蛛们惊慌的从一个个蘑菇田里窜向了上面的洞口。
辛追懒得去料理那些龙蛛,她费力的把周哲拖上了岸。她的消耗同样不小,不过多的是体力消耗和灵力上的疲惫。而周哲,此时已经溺水昏迷了数十息,辛追顾不得多想,学着那日于德水救人的方式,对周哲实施了急救。来回几次,又是压覆胸腹排除积水,又是人工呼吸,忙了半天,周哲还是那样,静静的躺着,脸色苍白,浑身冰凉。
“周哲,周哲!”辛追带着哭腔,摇晃着周哲,可是怎么也摇晃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