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悬空,乾坤,大盛交接的小镇子。
周哲和辛追两人乔装打扮成了赶路的夫妻两,准备入住客栈。
这个镇子,自从周哲和郑星河在此谈判以后,内卫便这里进驻了。客栈,更是成了大盛联合运输队的产业。
但是周哲并不准备直接亮明身份。他先后几次来过这里采买东西,对于大盛目前的情况,他有所耳闻。虽然朝堂上算没有彻底定他的罪,大盛朝廷和他的兄弟们以及天书也算相安无事。可他一旦现身,可能结果便不一样了。
而且,这段日子,他也看清楚了很多事。
也许,大盛本就只能这样子。
出他一个周哲,靖平了各省道,但这,恐怕也是极限了。因为再往后,一个长期掌握国家战斗机器,哪怕是部分零件的人,也会尾大不掉。
与其说,是天谕让他站到了九州的对立面,不如说是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除去朝堂和四大派都不需要的人。
“掌柜的,住店是什么价格呀?”周哲佝偻着身子,尽量掩藏面容,而辛追,更是将脸上抹了一层周哲所说的洗颜泥。还用豆沙沾了两个黑色的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掌柜的只是扫视了一眼夫妻两人,除了衣服干净些,没什么异常:“大通铺,一个人十两粮票一晚上。”
周哲没有直接大手一拍给钱,而是很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么贵?能便宜一点么?”
掌柜的无奈的摇摇头,但凡是从两派逃难至此的,都没什么钱粮,他指了指前院的马厩说道:“你要不怕半夜吵,住马厩,两个人十两粮票。”
周哲双手拜服:“好!好!这个好。我就爱住马厩。铺上干草睡着舒坦。”
说完,周哲小心翼翼的从背后的背囊里取出了一斤粮食,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掂量了两下,随口对小二说道:“带他们去马厩。”
随后,将粮食倒在了一旁的米缸里,摇了摇头。现在,粮票取代银票,但是粮票的发售量有限,以物交易并不罕见。只是,寻常人不理解,朝廷为何要如此做,只能大骂着郑通,范文良。
事实便是如此,你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不见得别人能理解。
辛追感慨良多,入了马厩,坐在干草铺好的马厩里说道:“我说你怎么买了十几斤粮食背着,原来是这样。你装的真像。”
周哲看着辛追那亮晶晶的眼神和易容后丑陋的脸说道:“少说话,你看你这一口大白牙。悬空地界的百姓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一口大白牙不存在的,他们哪有力气每日想着刷牙的事。”
辛追吧唧一口亲在周哲脸上,周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面相,太健康了。
辛追却大吐口水说道:“这什么洗颜泥,味道真难闻,呸!呸!”
周哲窃笑。
另一边,悬空的人疯了似的围着破开的大阵四处搜寻。
“不要放过没一寸地方,找,仔细的找,把眼睛都放亮了。还有,遇上情况地时间发讯号,不要逞能。有人已经被周哲干掉了。”
“是!”
“明白。”
应和声不同,但却透露着一股同仇敌忾,程洛洛很满意郑勇的训话。
但是同仇敌忾是同仇敌忾,和能不能找到人没半毛钱关系。搜寻了数十日的悬空弟子人困马乏,就连浮游子们,也变得无精打采。
程洛洛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周哲会去哪呢?能去哪呢?现在大盛虽然没明确说出周哲的罪名,但是显然回大盛不是个好选择。若是悬空此刻把周哲出现的消息传出去,指不定正在大兴土木的皇帝再次提高警惕也说不定。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西域!还是北原?”
西域,他的徒弟在,北原,他的兄弟在。
“郑勇,告知外公,周哲可能往北原,或者西域逃窜。”
郑勇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没想到还是追击的事,不由的点头:“那你?”
“我?我累了,这就回师门。”程洛洛确实是累了,更多的是心累。
郑勇更是得寸进尺的问道:“咱们的婚事?”
程洛洛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
程洛洛骑着浮游子离开,走到半路,却忽然折返,到了困龙渊大山下的树屋边。
花圃的那些花草,没过几日,便恢复了生机,露出了地面石板上留下的阵纹和一颗几乎被消耗完灵气的灵石。
仔细看了一下,是一个小型的飓风阵。程洛洛取下了那颗小灵石,换上了新的。
一名守护在此的弟子不敢大意,立刻抱拳低头:“大小姐。”
程洛洛点头:“这屋子别让人拆了。就这么留在这。”
年轻弟子虽不明所以,但不敢反驳立刻抱拳应诺。
就是这数十日的耽搁,周哲早已经跨过了河南道,来到了无根河的南岸。
这一次,周哲和辛追两人没有混入人群走渡口走,而是直接装扮成了散修,雇了船家。
一人,分身如玉,腰佩短剑。一人,面遮黑沙,明眸动人。可谓天作之合。
“船家,此去河西需要几日?”小船上,周哲和船家攀谈着。
船夫对于修灵者,和其他百姓一样,带着敬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五日即可。现在是九月,有些潮汛。若是往常,三四日便到了。”
周哲点头,又问道
“这一路上可太平?有没有水贼水匪什么的?”
船家一边撑船,一边回答道:“以前倒是没有,只是最近,有些修灵者三五成群的聚在河上沿路收取过路费。而且,原来行天渡的水军似乎和河西的定海阁不对付,总在河面上。”
周哲眼皮一跳,这个最近,估计就是他消失的这大半年。
“他们在河面上?干什么?”
船家几乎要捂住周哲的嘴小声道:“不干我们的事,少问多福。”
周哲讨了个没趣,正准备花些钱让船家开口。
却是一阵喊杀声从上游传来。
船家吓了一条口中喊着:“祸事喽,祸事喽!咱们快走。”
怕被殃及池鱼,普通百姓的心里周哲明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正要开口,却是辛追对船家说道
“加速过去看看,否则你现在就每个善了。”辛追这么一吓唬,船家只能委屈的继续往西边上游而去。
“快点。”辛追继续装大尾巴狼。周哲憋笑。
此刻的河面,偶尔还有穿着黑甲的尸体被河水冲过,也有的,是穿着修士服的修灵者。
周哲心想,难道是散修们和行天渡的水军干上了,恰好遇见剿匪的了?
但是到他们看到两边的船只搅和在一起,周哲大吃一惊。
一方面,是行天渡的水军,另一方面,则是定海阁的船只。
具体是什么原因已经无从知晓,但是惨烈的厮杀明显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战。
船家很机灵,没敢靠近,就像船失去控制一般,在一处河面打圈圈。
“噗通。”一名定海阁的弟子从河面上露出了头,恰好抓住了船沿。
随后,身手利落,却龇牙咧嘴的翻身上了船。
这名定海阁弟子的背后,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渗出鲜血,吓的船老大一屁股跌坐在船头,想不摊上事,还是摊上了。
定海阁的弟子看着修灵者模样的周哲和辛追,眼神里满是戒备。
而周哲给了个和煦的笑容:“我只是路过,路过的。”随后给了辛追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那么弟子刚松一口气,那边,又一人翻上了船,竟然是身穿黑甲行天渡水军。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两位,两位。”周哲生怕他们再打起来,伸出双手虚按道:“再打掉下河,可不一定好运被救上船了。”
两人一听,看着周围湍急的河流,想起刚才生死一线,更是喝了几口水,顿时放下了伸出戒备的两只空手。而船老大,很识趣的把船向下游开了一段。
“在下江湖一散修,不知这定海阁和行天渡水军怎么打起来了?你们不是向来安好的么?”
“是他们先动的手。”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
周哲有些泄气,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好青年,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我没问刚才。你,先说说,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还那么拼命。”周哲最先指了那名定海阁弟子,当然随手拿出了金疮药摇了摇。
那名定海阁弟子本来不想回答,但眼见着金疮药还是说道:“他们虽说是朝廷的军队,但是也太无耻了,竟然让那些散修。哦!我不是说阁下。”那人对周哲抱拳道歉后继续说到“那些家伙在河面上三五成群专门找落单的船只,甚至是我们定海阁的货船,收什么过路费。这就不是人干的。”
周哲点头,但那名年轻的军士显然不吃这一套,立刻辩解道
“你们是反贼,我们将军说的。”
“你才是反贼,你全家都是反贼。”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周哲赶忙拉住,说道:“你们将军是谁?”
“我们将军是冯广。”
周哲一听名字,眼神一凝。
而另一边,定海阁弟子说道:“冯广老贼,可惜侯爷不在,否则,你们敢动我定海阁。我定海阁的掌门,可是侯爷的部将。”
周哲和辛追互相看了一眼,想不到,定海阁竟然还记得他这个闲云野鹤,而且掌门还是自己的部将。于德水?还是梁裕?
“你们丁掌门?”
那么弟子见周哲竟然知道丁掌门,立刻带着些许自豪说道
“丁掌门如今是太上掌门,我定海阁的一切事宜已经交给了大舅哥。啊!是于掌门打理。”
辛追笑道:“看你嘚瑟的,你们掌门不是那个娃娃脸于德水吧?”
一提娃娃脸,那名定海阁弟子脸色腾的涨红了:“那是容颜不老。”
周哲憋着笑摆摆手:“行了行了。船家,前面靠岸。你,下去。”
周哲指的,是那黑甲的军士,随后又对那名定海阁弟子道:“待会,我把你送到北岸。”
目送两人离去后,周哲久久的站立在船头,看着夕阳西下。辛追知道,他显然是在缅怀他的兄弟们。
“不回去么?”
周哲摇头:“不回去了。天下一盘棋,那小兵被冯广当棋子使。咱们又何必回去当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