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刘桃仁的家,已经几近中午了,周哲看着路边的面摊,想起了一个人,魏微,随即便指挥索鄂掉转马头,去了魏微的摆摊子的地方。
远远的,周哲便看见了小微忙碌的身影,下令停车。而他本人,没有下车,一直就那么看着。有不少路过的行人也在那面摊子里吃面,甚至还有一整队的禁军,一人拿了个大海碗,就蹲在路边。不够的便吆喝一声,然后大漏勺里又补上。
旁边,还有同队的战友调侃道:“今天你得给双份了,昨天你也加了。大饭袋。”
加了份的不耐烦道:“知道知道!老规矩坏不掉。”
看着小微平反而忙碌的生活,周哲很是欣慰,也许他可以出些银子,去帮她开个全京城乃至大盛最好的面馆饭店,可这也许恰恰就是这个普通女孩最不想要的。
“小微?看看谁来了?”
街边,老魏的身影出现了,而他的身旁,则是一身文士服的吴书道。
忙碌的小微只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便循声看去,然后一脸惊喜:“爹!书道哥!你回来啦!侯爷还好么?”
周哲马车外的段湘四若有所思的说了句:“我说这小神棍怎么处处和侯爷过不去,感情咱侯爷抢了他女人。”
索鄂一脚踩向段湘四的脚:“乱说什么!”
“哎呦!”段湘四惨叫一声赶忙捂住了嘴,可还是引起了走来的老魏和吴书道的注意。
藏不住了,周哲下了马车,而林小二,也从马车后走了出来,索鄂则翻着做错事的段湘四的眼吩咐他看好马车,带着苏道三跟着。
“侯,侯爷!”小微也发现了下了马车一身修士服的周哲。
周哲朝小微摆了摆手,朝着吴书道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一身禁军百夫长装扮的老魏身上笑着说道:“在禁军还待得习惯么?老魏?”
老魏看着几个月不见,却完好如初的周哲抱拳委屈道:“侯爷!禁军虽然安生,可太闲了,每日就是巡逻巡逻巡逻,要不,您再把咱调回来?”
周哲闻言笑道:“好啊!调回来陪穆老九去炼肥皂。我可是刚规定过弟兄们必须娶亲留后才上阵的。”
老魏点头郁闷:“唉!小谢的事我听说了,挺好一娃,说没就没了,苍天无眼呐!”
“不说这些,今天恰好路过。小微,来碗面,还有我身后这几位,林小二给他多来几碗。”周哲拍着老魏的肩膀,带他在桌子边落座。吴书道则是跑过去给小微帮忙。
周哲随后小声对老魏嘀咕:“老魏,书道人还不错,小微该谈婚论嫁了。”
老魏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吧!侯爷,我和他关系好,那是因为他医术还不错。咱禁军每天也训练,有个跌打损伤的他能给治。可他总说他天道门那些神神叨叨有的没的。”
周哲闻言:“那感情好啊!你就这么招,让他开个小医馆,到时候小微嫁过去了也在医馆里抓抓药,这日子比这面摊子好多了。等你老了,有这么个女婿也万事不求人是不?”
眼看是说动了周哲又加了把火:“唉!这日子,你得往前看,一个女婿半个儿,吴书道这小子我知道,对待长辈还是挺孝顺的,你说个话,他保准听你的,不听,你就用大脚丫子踹。这小子要敢和老丈人叫板,你告诉弟兄们,保准帮你收拾服帖了。”
老魏这眼睛是被说亮了,而帮倒忙的吴书道还不知道,他就要被周哲绑死在医馆里了。
面上来了,看着眼前脸红扑扑的小微给周哲慢慢一大盆,上面更是堆着满满的肉丝周哲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在林小二在,二话不说分了他一半。就这,小微还有些忐忑的问道:“是不合胃口么?”
周哲头都不敢抬,连吃带喝的说道:“合!太多了。怕浪费。”
有的时候,被爱也是一种负担。若他还是一个小策划,还是一个程序员,小微会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他不再是了,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世界,而且,他已经有了辛追。曾经沧海难为水。别说小微,即使是优秀如程洛洛,恐怕如今,也走不进他的内心深处。
离开的时候,是苏道三付的钱,给的很多,既有周哲的缘由,也是因为苏道三欠着小微和老魏的恩情。而上了马车,周哲让索鄂在最近的路口转弯,哪怕小微在面摊上多看着他一眼,他都觉得愧疚。那北原的一刀,是割在她身上的一刀,也是割在周哲心里的一刀。
一个为你豁出命的女孩,一辈子的人情也还不完了。
周哲从未向今天这么狼狈过,直到片刻之后车马重新驶入主干道索鄂才问道:“侯爷,去哪?”
“陆斗崖府上。”
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去找窦德仁,把郑通想来京里混的事给强行摁下去,但是他举报和陆斗崖举报效果可能不一样。因为他还要让郑通把河西道梳理干净,要是自己现身,可能适得其反,因为不能指望郑通这个老官迷有颜辅城一样的觉悟。
得知是周哲来访,陆斗崖激动的差点裤子都没穿就跑出来,及至到了正厅,脸上还留着口红印,身上还带着一些特殊的气味。
周哲打量着陆斗崖的造型,一翻白眼:“陆大人高升了,这架子现在够高呀!户部侍郎的缺花了多少银子?”
本来是没这个缺的,户部侍郎更是不会有他陆斗崖什么事,但是颜辅城被赶下台了,尚书下台侍郎顶,就多出了那么个缺,而他又是立了功,自然是要顶上去,至于上不上去,那还得吏部肯不肯在奏折人选上写不写他的名字。
一个名字多少钱?
陆斗崖不敢隐瞒:“侯爷!都是承您的情,沾了您的贵气。”
“多少?”周哲不依不饶。
陆斗崖尴尬的笑道:“嘿!嘿!一百万两。”
“咣啷!”
周哲把茶杯拍在桌子上,吓的陆斗崖一哆嗦,赶忙跪下:“真!真的!一百万两。”
他哪里知道,周哲不是气他陆斗崖,而是气这大盛的人事部门也忒廉价了,一个户部侍郎的缺,才一百万两就敢乱写,要是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这些肥缺,一千万两都能打包了。
眼看着这个在他面前胆小如鼠,却做起事情来胆大包天的陆斗崖周哲有些无奈,从怀中掏出了五张银票说道:“这是五百万两。”
“这!”陆斗崖前一刻还在胆战心惊,这一刻看着能让他能立马起立的银票却是不知所措。
周哲不耐烦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不过我事先说好,你若是在任上干了违法乱纪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还有。”周哲掏出了一份材料“把这个看明白,背会了。后日上朝前递交给吏部,要是他们还想把这人往上提,就花钱买,把名额买光。钱不够来找我。”
材料是什么,自然是周哲伪造的郑通的黑料,内卫手段,造些材料就跟玩似的。
陆斗崖不敢大意,立刻就接过了材料,头上都渗出了汗,随手抹了一把,带着口红印的手让他更是冷汗直冒:“记住了。记住了!”
周哲再次抢过了纸张问道:“真记住了?”
陆斗崖还是那记忆力超群的陆斗崖,当即就背了下来。
周哲则是把材料撕成了碎片,一扬手,纸片在空中便燃烧成了灰烬,还未落地,一阵劲风便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记住了,你是我的人。但若是做错了,你便是我的敌人。”
这番言辞陆斗崖是惊喜交加,好处是,成为周哲的人,意味着他有了天大的靠山,意味着他可以不惧得罪朝堂上的一些人包括那些横行无忌的勋戚。但也意味着,他只能为周哲做事,为他的利益集团考虑。
人有人性,狗有狗性。
陆斗崖本就是个小人物,深知他如果不抱着这条大腿,别说现在的户部侍郎,就是一个州府衙门的一把手都干不安生,一个只剩下头衔的勋戚都能在他手里揩点油。
“下官明白,明白!”陆斗崖赶忙表忠心,随后便说道:“如今户部流传了一个消息,有人想在河西买地。”
周哲听了心中一拎,果然,是块蛋糕就有人想吃一块。
“谁?”
“运城侯,齐远。”陆斗崖小心翼翼的说出的这个名字,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答应了么?”
“尚书大人写了呈条,已经递上去了,后日朝议,应该会议论此事。”
“咣啷!”周哲在陆斗崖面前丝毫不用掩饰他的情绪,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这种明摆着不能答应的事却要拿到朝堂去议,到了朝堂之上,就是各抒己见,到时候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些废材勋戚,便会顺理成章的通过,而口子一旦打开,河西刚赶走了狼却来了狗,百姓还能安生?
“这个施云阶,就该诛九族。”周哲破口大骂着这个刚升入户部尚书的糊涂蛋。
机会来了,是的,即使如陆斗崖也明白,施云阶的尚书生涯恐怕是要到头了。陆斗崖小心翼翼的说了句:“我听说,施大人和不少勋戚关系。。。都不错。”他本想说过从甚密,可是这个词他的小九九就藏不住了。
周哲已经懒得理会陆斗崖了,因为这事恐怕已经报到了范文良的手里,那是最后一道防火墙,至于施云阶,不管他是不是和勋戚过从甚密都不重要了,只是随口和陆斗崖说了句:“你看着办!”便匆匆离开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