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夏居华!,”
庞宁闻言半天说不话,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跑上去扶起了那院子主人。只见星眸剑眉,不是那昌化布商夏居华是谁。夏居华见庞宁认得自己,脸上笑得一片灿烂,倒似落魄他乡的书生突然遇到了儿时的玩伴,满是欢喜。
庞宁却来不及和他说话,看着夏居华背后的那女子,庞宁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喃喃问道,
“是夏芷吗?”
久久没有人回应这句话,让庞宁愣了愣。夏居华听到庞宁的话更是脸色一变,吞了口口水正要说什么,却见庞宁已经走上一步,伸手想拉起那女孩。庞宁手刚伸出去,又觉得不妥,把手缩了回来。他见夏芷不答自己,只好蹲下来把头弯到地上,去看那女孩的容貌。
庞宁蹲下去时,那满心满面都是欢喜。但那一眼看完,脸上却惨然变了颜色,那些眉开眼笑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失望神色,直愣愣地呆在了那里。
这大明朝虽然风俗开放,当着人家主人之面,也没有这样去看人女眷的道理。付塞斯几个在旁边站得面面相觑,只觉得这殿下从北港出来这十几天没碰女人了,当真是憋坏了。待会再去抢几个贪官,要是看到那貌美的年轻女子,也要抢几个来给殿下享用。
蹲在:上的庞宁脸上一白,好久才反应过来,只把那女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肯说话。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讪讪地站了起来,不自觉又退了一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夏居华脸上越来越白,哪里还有刚才的喜气洋洋?
夏居华叹口气,走上来拱手说道
“庞公子…上次一别后小投奔亲族,也曾受了一年白眼,郁郁不得志。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广东高州,得贵人相助…舍妹…舍妹前年便嫁给了高州严家,这会…怕是在高州府呢。”
庞宁听了那一句一。倒似一盆冰水一点点从头上泼下来。浑身上下湿了个透。浑身不舒服。看了看夏居华。庞宁茫然地笑了笑。半响。他又叹了口气倒似是失去了一件最珍贵地东西。
好久。庞宁才摇问道。“那高家是否富裕。如今可好?夏芷是正室么?”
夏居华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只拱手说道。“那高家也是个小富之家。夏芷嫁地…是他家侧室出地三儿子。是为正室。他丈夫从父亲那分得田地两百亩今佃给人种。衣食倒是无忧地。去年她得了个儿子。丈夫又托人得了个功名。如今怕也会吃苦。”
庞宁灵魂出窍似地站在那院子门口。也不知道听进夏居华地几句话。半响。他扭了扭脖子喃喃答道。“好。好。倒是安定。没有兵灾之祸。”
这话里似乎有些感慨似乎有些别地意思。夏居华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上话头。两人一时竟都愣在那里了场。旁边地海盗们第一次见到南王有这份恍然若失地表情。也没有一个敢吭声十人站在院门口。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倒是那个廉州同知打破了这份寂静见庞宁和夏居华地熟悉模样。知道是故人。他清楚如今南海国在两广地分量悔刚才说要来抄夏家。生怕把夏居华得罪了。急忙大声说道。“原来是庞将军地故旧。下官廉州同知唐弘礼。以后还请夏公子多多提携。”
他一个知府佐,廉州同知,在廉州基本也是横着走,哪里需要夏居华这样的一介商人提携?他没有投降沙定洲,如今廉州光复他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得在退休前还要升官。他这话其实是说以后他会多提携夏居华。
夏居华听到这话,知道这同知有结交的意思,脸上这才恢复了些血色,赶紧满口谦让地回了一礼。
两人客套了几句,都放心下来,这又看向主角庞宁。
庞宁站在旁边正发愣,见两人看向自己,也点头说道,“好,好。”
好了几句,便再没有下文。庞宁只觉得脑袋中已没了魂一般,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便挥手要往门外走。夏居华却追上一步,拱手说道,“夏居华多年来一直想投奔公子,未得门径。今日一见方知光阴虚度,听说庞公子在南海…行走,夏居华愿追随公子,敬陪末席。”
庞宁听了这话脚步一滞,终于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突然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过来看了看夏居华,说道,“夏公子,我回去和三省总督熊军门保荐你一程,也让你在广东高州谋个实缺,你去那边一来地方熟捻,二来也可照顾夏芷,岂不是好?”
夏居华愣了愣,看了看庞宁。想了半天,他终于不敢再说,埋头拱手说道,“多谢庞将军!”
庞宁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这个院子,和付塞斯说道,“夏公子兄妹两人漂泊异乡,实在不容易。你把中午抄掉的柳家宅院过到夏公子名下。那院子颇值些钱,卖了也是一大笔银子。官场险恶处处要用钱,夏公子以后去高州也多一份依仗。”
付塞斯却管不了这个事情,愣了愣不知
为什么和自己说这话,茫然地看了看旁边的廉州同实是说给那同知听的,那同知不敢怠慢,捻着花白胡须张口便来,
“如此也好,柳家先强占夏公子宅院,又反叛天子投降夷狄,此事业已查明。如今夏公子协助平叛有功,那宅院理当物归原主。知府已不在了,老夫便为此事做主。”
庞宁闻言哈哈大笑,那笑得声音挺大,满是洒脱之意。笑了也不停后逼得那同知和夏居华都附和地大笑起来。庞宁笑了会,点了点头,将袖子一拂,甩开大步离开了夏家院子,再没有回头。
~~~~~~~~~~~~~
金檐连云的大明紫禁城外廷,京营禁军和内官侍立在一条条金砖铸就的道路和台阶之侧静地守卫着这座古老的宫殿。几个扶着前襟的重臣正快步往宫内走去,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声声唱喏声延绵响起,从外到内,在空旷的宫殿上空盘旋,让这个宏大得超越了时代的建筑群愈发显得庄严堂皇。
乾清宫后的平台内,大明天子朱由检站在一个鹤骨仙风的道士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道士操纵的一个乩盘。直到那~盘慢慢停下,那老道掐算完毕,朱由检才紧张地问道“道长,此~何解?”
曹化淳请来的老道眯着眼睛看了看乩盘,又闭上了眼睛,才幽幽答道,“答批曰:诸天将都已经下凡了,只有武圣人关羽不肯下凡,停在了南天门。”
朱由检舒了口气,又诧异:看了看乩盘,勉强笑道“如今九州纷乱,其他神明力恐不足,武圣君为何不肯移驾?”
那道却不急着答这句话,默然不语。也不知道算了多久,他才睁开看了看朱由检。见天子脸色平和没有怒意,那道长缓缓说道,“陛下要贫道说,贫道便直言了…武圣人关羽受大明重恩,不肯下凡…”
这意思,是其他神明都去帮助贼人反大明了。崇祯的笑容一时有些僵住了想起了这一年接一年的大旱,水灾,想起这帝国南北中间不停出现的贼人造乱发慌张起来,脸上竟是一片惨白着那乩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陛下,首辅周延儒携大士徐光启、兵部尚书张凤翼到了。”
直到听见门外王承的报告祯才好不容易从那答批中回过神来。年轻人那劳累苍白的脸庞,总算从突如其来的惊惶中恢复了一些帝王气象。那道士依旧是飘飘若仙阁臣来了,稍作一礼便自甩着拂尘去了。
崇祯勉强笑了,又呆了半响,才急挥手说道,“请!请他们进来。”
三位重臣进来行了礼,照例受了帝王的赐座,谢了恩,便垂首恭候天子玉音。
朱由检看了看徐光启,仿佛看到了守在前港的孔有德,慌乱的心情找到了点支持,不由得舒了口气。笑了笑,崇祯朝徐光启问道,“徐阁老,孟津黄河决口一事如何?”
这本来是工部的事情,不该问礼部尚书。不过徐光启如今入阁为相,又最懂水事,所以崇祯这些事情都依靠他。徐光启闻言赶紧拱手答道,“此次决口水患甚大,受灾流民聚集闹事,已成叛军。
臣以为当以洪亨老总督此处兵事。臣另举荐汤若望处理此番水灾,以绝后患。”
朱由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想了想他又朝张凤翼问道,“那高迎祥如今哪里去了?”
京畿之战关宁军表现实在太差,朱由检见机除掉了大学士孙承宗和兵部尚书熊明遇几个,让他们统统赋闲回家,大大地打击了东林党一把。
崇祯被袁崇焕和孙承宗榨干了银子,从哥哥那里接下来的小金库现在当真不剩多少了。张凤翼的观点和当年的王在晋一般,只说要节约经费守长城山海关,崇祯便看他顺眼,提他做了兵部尚书。
张凤翼这兵部尚书,也是不好做。这年头本身就不流行做尚书,朝堂上言官站的位置都在六部尚书前面,这种违背礼制的站法,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徐光启敢管么?如今进士们不愿到六部干活,只削尖脑袋往科道里钻。
加上今年大明四处挨打无兵可救,这兵部尚书怎么看都是个掉脑袋的活。
见崇祯问到流贼情况,张凤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黄台吉入关后天下兵马勤王,原来围剿流贼的包围圈全撤了。加上今年天下大旱,又不知道增了多少流民,关内顾此失彼乱成一片,当真是烂千里。张凤翼真是不想干兵部尚书这玩意。
听天子问话,张凤翼无奈地拱手答道,
“如今关内兵力不足,四处是贼。前番勤王的张宗衡、卢象升得旨后如今往西面去了,但远水救不得近火。高迎祥、罗汝才连续攻克大宁、州、泽州、寿阳诸州县。阎正虎据交城,进逼太原;邢红娘、上天龙据吴城,进逼汾州;紫金梁、张献忠攻沁州、武乡,陷辽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