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响箭直奔贾春望面门而来,贾春望忙低头躲开,吓得他后背一身冷汗。他转头望去,只见数百骑正风驰电掣一般向许家堡奔来。贾春望见到又有援兵,连忙命堡兵将坞壁下刚刚堆积的引火之物点燃。
箭楼之上,曹宏见远处骑兵,不禁暗暗吁了口气,对身边的苏郓说道:“苏伯伯,援兵到了。”
只见那数百骑转瞬即至,那些堡兵见到来敌,也不知惧怕,悍不畏死地冲向来兵,来兵当头一骑上立着一个做校尉打扮的中年人,只听他呼哨一声,骑兵便一分为二,转眼就围住了堡兵,这时马上的骑卒纷纷抽出弩弓攒射。
只片刻,被围的堡兵便被射翻了大半,领头的校尉又是一声呼哨,骑卒们翻身下马,抽出马背上的兵器,下马就与剩下的堡兵混战在一起了。
曹宏定睛一看,那领头的校尉正是自己的舅舅韩忠,于是在箭楼上喊道:“舅舅,快命人抓住刚刚所射之人,别让他跑了。”
韩忠抬头看是自己的亲外甥,连忙叫身后十骑去坞壁前拨走引火之物,自己四处寻找刚刚他所射的领头之人。
但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哪还有那贾春望的影子,这时场中只剩下十多个堡兵被骑卒们团团围住,那些堡兵们再没有刚刚的疯狂和嗜血,一个个丢下兵器,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曹宏和苏郓押着许家众人从坞壁上来下,韩忠见到曹宏,连忙抢上前去说道:“宏儿,你可吓死我了,接到消息,我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就这样,还是让你遇到这等险事。哎……”
曹宏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舅父,外公常对我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我也是有了准备的。”
韩忠听罢埋怨道:“你倒是准备了,要不是我来的及时,这火烧起来可如何是好。”
曹宏挠了挠头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变数如此之多。”
苏郓这时从旁边走来,对韩忠叉手一礼道:“少将军。”
韩忠忙扶起苏郓说道:“还好苏大哥在,不然今日殿下真要出了什么事,韩忠百死莫恕。”
苏郓挥了挥手说:“少将军,这你就错了,从头至尾都是殿下指挥调度,我老苏只是拾遗补缺而已。”
众人正在说话,一个骑卒走上前来禀道:“禀校尉,兄弟们已经将这坞堡围了,只是走了那个领头的。其余人等或死或押,等候校尉发落。”
韩忠点了点头,对曹宏说道:“殿下,那领头者何人,跑了他可打紧?”
曹宏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怀疑他是刘宋的秘谍,潜入这许家堡中一是隐瞒身份,二是谋夺许家,利用天师道的身份,发展教众、刺探情报。”
韩忠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天师道?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天师道又叫五斗米教,前汉顺帝年间,沛国丰人张陵背井离乡,来到蜀地,入居鹤鸣山修炼,以求长生之道。张道陵本博通五经,又熟知盛行于世的黄老之学、谶纬思想与神仙方术,乃据此声称太上老君授以新出正一盟威之道,并吸收了巴人巫教的某些成分,创立了五斗米道(因入道者须交五斗米,故名)。它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五千文》(即《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因从其受道者须纳五斗米而得名。其召神劾鬼、符箓禁咒等道术,均直接继承了汉代方士的方术。
顺帝汉安元年(142年),张陵开始在巴蜀一带行医传道,百姓师从者甚多。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之;张衡死,其子张鲁仍传其道。世称"三张",道内则称"三师",即"天师"张陵、"嗣师"张衡、"系师"张鲁。经过他们祖孙三代的苦心经营,正一道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义、仪式、方术及组织制度。
后张鲁据汉中,曹操率二十万军攻破阳平关,张鲁率众降曹。其教众也被迫迁往长安、洛阳、邺城等地安置,是故,五斗米教从巴蜀之地影响到了中原地区,后来晋国衣冠南渡,五斗米教又被传往东南,南渡之后,晋国的小朝廷,世家大族大多信奉五斗米教,其中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陈郡谢氏等等都是当时信奉五斗米教的大家族。
晋国亡国之后,北方和南方年年征战,五斗米教也分裂成南北两派,北方以寇谦之为首的天师道受到曹宏祖父曹岐的供奉,曹岐还下令,为寇谦之师徒在京城东南修建了五层高的道坛,遵其新经之制,取名"玄都坛"。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供给衣食。道士、道徒每日"斋肃祈请,六时礼拜",每月举行一次"厨会",有数千人参加,费用有国家供给。并下诏旨,命后来的大魏天子登基时必须到玄都坛亲受符箓才可即位。由此寇谦之的北天师道显扬新法,道业大盛。
而贾春望口里的“陆师”陆修静也是当世天师道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陆修静字元德,吴兴东迁人。三国吴丞相陆凯之后裔。少宗儒学,博通坟籍,旁究象纬。又性喜道术,精研玉书。及长,好方外游,遗弃妻子,入山修道。初隐云梦,继栖仙都。为搜求道书,寻访仙踪,乃遍游名山,声名远播。宋元嘉末,陆修静市药至京师,宋文帝刘义隆钦其道风,召入内宫,讲理说法。时太后王氏雅信黄老,降母后之尊,执门徒之礼。
后因避乱南游。于大明五年,至庐山,在东南瀑布岩下营造精庐,隐居修道。宋明帝刘彧即位,思弘道教,泰始三年召见于华林园延贤馆,"先生鹿巾谒帝而升,天子肃然增敬,躬自问道,咨求宗极。先生标阐玄门,敷释流统,莫非妙范,帝心悦焉"。明帝乃于北郊天印山筑崇虚馆以居之。在此期间,陆修静"大敞法门,深弘典奥,朝野注意,道俗归心。道教之兴,于斯为盛"。
北派擅长扶乩请神,画符镇灾,而南天师道则擅长讲经论道,施术弘教。当然道士画符这都是基本功,今日贾春望用符篆之说迷惑堡兵,也是南北天师道通用的手段罢了。
因为天师道南北两派都和当政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道士以“交流道法”、“弘法传道”名义行走彼国,实则行秘谍之事,也是见怪不怪了。但是这贾春望自称司州祭酒,祭酒掌控一方道务,是天师以下排的上号的人物,如果属实,那他应该是南天师道在北方大头目了。
韩忠听罢,捶了一下大腿说道:“让这条大鱼给跑了,实在是可惜。”
曹宏笑了笑说道:“舅父不必懊恼,本来这次就不是针对南朝秘谍,发现他,拔了刘宋一颗钉子,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韩忠想想也是,于是笑道:“那许家之人可都抓了?”
曹宏指了指不远处被围着的许家之人说道:“除了两个被捅死的,许正泰一家都在这了。”
正在这时,远处又有许多人打着火把沿着道路蜿蜒而至。韩忠笑道:“想必是步卒到了,我担心你有危险,带着骑卒先行一步,这些步卒都跟在后面,现在才到。”
曹宏听罢大喜:“舅父,让这些步卒守着许家堡,防止还有余孽闹事,我等带着许家众人连夜赶回孟津,以防夜长梦多。”
韩忠见曹宏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很是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都听你的。”
等曹宏苏郓等人押着许家众人赶回孟津县衙时,已经是亥初时分了。刚进了府衙,苏迦南便迎了出来,看见曹宏和苏郓脸上的黑灰,惊诧不已,急忙问了今日情形。
曹宏一一对苏迦南说了,苏迦南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道:“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曾想竟发生这么多波折。这贾春望我也关注过,往日里只觉得他是个豪奴一般的人物罢了,谁曾想他竟然是天师道的祭酒。”
曹宏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次我自诩智珠在握,没想到还是小觑了天下人啊!”
苏迦南诚恳地说道:“殿下太过苛责自己了,今日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殿下能够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便是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了,更何况,殿下早就安排了援兵以防万一。这便更是难得了。”
曹宏脸上一红,说道:“我让王瀛等人带信给耶律玺,让他上奏父皇派兵来这许家堡,本不是未卜先知,只是因为害怕这许家在孟津关系盘根错节,派兵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苏迦南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家一网成擒,孟津黎庶再也不用被这许家盘剥侵害了。”
曹宏听到苏迦南提起许家,于是恨恨说道:“这样的大族,鱼肉乡里、草菅人命,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正纲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