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亲自带着一队人来带花船边。
“哟!这位军爷,您可不能上来,这船上可都是江南的名士。”船上的牙婆尖着嗓子喊。
张岱在《陶庵梦忆》一文中的描写:
……至瘦马家,坐定,进茶,牙婆扶瘦马出。
曰:“姑娘拜客。”下拜。
曰:“姑娘往上走。”走。
曰:“姑娘转身。”转身向明立,面出。
曰:“姑娘借手瞧瞧。”尽褫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
曰:“姑娘瞧瞧相公。”转眼偷觑,眼出。
......
“此地被大军征用,尔等速速离开,否则,缉拿查办。”阎应元懒得跟船上的人废话,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军爷,你可别吓唬我。谁不知道这是过路的水道,我们都走了好多年了......”
牙婆还在还嘴,阎应元一挥手,身后的兵士就立刻引弓拉箭,做欲射状。
“哎哟妈呀,赶紧些回去。”牙婆一阵慌乱,一船看热闹的人立刻惊慌着逃向船舱。
慌乱的第一条船,又慌乱的撞到了第二艘船帮上,紧接着,第三条船的船舵猛地一断。摇摇晃晃中,第二条船上有人落水。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赶紧救人!”
阎应元气急,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场面混乱,还得安排手下救人。
折腾半天,就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阎应元正要送人上船,余光中发现远处自己的船队中有一条船似乎晃动了一下。
“不好!调虎离山计。”
且说押解船队这边,在阎应元刚刚带着人手去阻拦花船的时候,运河不远处有几条身影从河边溜进了运河。
阎应元不是没想过会有人从水中偷袭,可是今天是大雪天,天寒地冻的,没有人能长时间待在冰冷的河水里。
这是常识,所以,运河就被忽视了。
虽然人能从河水中潜入船上,可是船队的船只很多,要能准确判断出刘泽清在哪条船上,就不容易了。
潜入水中的两条消瘦的身影不偏不倚,正好来到船队第十条船的船底,一个闪身,就从河水里上了船。
这条船,有两个护卫,其中只看管了刘泽清一人。
刺客没有伤害护卫,只是一伸手打晕了他们。
舱门打开的瞬间,刘泽清抬起了头,一道亮光射了进来,也带进来了一股刺骨的冷风。
刘泽清扭动了一下身子,脖子上的重枷锁太重,他的手脚都有些麻木了。
因为迎着亮光,长期呆在黑船舱里的刘泽清没有看清进来人的长相。
“二位,给口热水暖暖身子吧,天儿太冷了。”
刘泽清显然以为是看守的侍卫,扒拉了一下遮挡住眼睛的头发,央求道。
“师姐,快杀了他。”门口的刺客催促着。
刘泽清一听这话,猛然一惊,这才睁大眼睛,原来进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两位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狗贼,你作恶的还少吗?不知多少人想要你的小命。”
“有话好说,二位如果想要钱,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处藏银子的地点,足够你们富贵一生。”
刘泽清实际上已经被审过无数次了,别说藏银子的地方,就连藏他爷爷的骨头架子都被挖了出来。
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许诺都可以说。
“狗贼,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慢,慢。要我死可以,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休要听他啰嗦,赶紧杀了他。”
门口的姑娘已经冻得不行,浑身直哆嗦。屋内的刺客也是双手打颤,连剑锋都在晃动。
刘泽清瞅准一个机会,起身就朝船舱的另一头冲,由于脚上的镣铐太重,身体刚刚站起来,一下子撞在船舱壁上。
小船晃动了几下。
这就刚好让阎应元看到了,随着阎应元的大吼,整个岸边和船队的侍卫都朝这边跑。
“师姐,来不及了。快啊!”
船舱门口的刺客急得跺了一下脚,挥剑就砍了过来。
刘泽清头一偏,勉强躲过。
就在一瞬间,两个刺客分别从左右两边,以相同的高度横劈刘泽清的脑袋。
两把剑像一把剪刀一样,直接剪断了刘泽清的脖子。刘泽清瞪大眼睛,长大嘴巴,脑袋停在枷锁中间,硬生生的留了几秒钟,然后噗通一滚,撞翻了炭火盆。
“里面的贼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束手就擒。”
码头岸边,阎应元的声音正好响起,夹杂着整齐的甲胄撞击声,士兵的拉弓声。
“师姐,你先走,我来挡他们。”
“算了,让他们抓吧。我正好想问问他为何不杀刘泽清。”
“师姐,你还挂念那个人。上一次就不该亲他,还是我们自己报的仇。你亏大了!”
一听这话,里面的刺客身子一震,随即蹲下,颜面哽咽起来。
另一个刺客把手中的长剑丢出船舱,示意岸上的人她们准备投降。
当侍卫带着杨静和方怡走到阎应元面前的时候,阎应元就知道事情难办了。
这二女,阎应元自然见过,而且还知道跟朱由检的关系不一般。
阎应元不敢上枷锁,又不敢放人,只能当姑奶奶一样好吃好喝招待,还得派一队人照看。
两日后,浦口码头。
“阎大人,这羊肉汤不错,不过比那家伙炖的汤味道还是差点。将就着晚上再来一锅吧,你看我师姐都瘦了。”
方怡一边从锅子里捞羊肉,一边调侃着。
阎应元脸皮抽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方怡口中那家伙是谁。借给他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喊。
锅子里的羊汤当然好了,这可是他的俸禄,花了高价请的扬州大厨。为了伺候好她们,二女一路上吃了他一个月的俸禄了。
“两位姑娘说笑了。咱们一行马上就要到南京了,今晚会在南京吃晚饭。”
“这么快,我都还没吃好呢。”
阎应元又是一抽搐,心想:等你吃好,我恐怕要破产。
“快到南京了,阎大人,来,给我们上镣铐吧。”方怡放下筷子,把双手一伸。
“少刁难阎大人了。”杨静朝方怡手臂上一打,拿出两锭银子对着阎应元说:“大人还是提前禀报一下吧。一路上给您添麻烦了,这点银子算是我们给你补点伙食费。”
“啥?这钱是他出的啊?我还以为是那家伙掏的钱呢。”方怡筷子一丢,满脸歉意的看着阎应元。
这几天,就属她吃的最多,要求也多。
“不碍事的。两位姑娘的事情,早就禀报到南京了。等会过了江,总司令会专门派人在码头接你们。”
银子足足五十两,阎应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着吧!回头还要劳烦你呈情。”
方怡抓过银子,一把塞阎应元手里,不容推辞。
雪停了,空气却更冷了。当太阳露出来一点点的时候,温度降到了最低点。
阎应元押解的这一批重犯,是最早到达南京的。一长溜儿的囚车,沿着泥泞的道路,浩浩荡荡的走向刑部大牢。
车队中唯一的一辆棚车,也没有去去向他处,一样跟随着车队最后。
“师姐,咱们会被他砍头吗?”方怡看着行人稀松的街道,有些惆怅。
“你害怕了?”杨静一直很平静。跟方怡的彻底放下之后的胡吃海喝完全相反。
“有点。之前不害怕的,可是这几天下来,反而想活下去。”
一个人,如果满脑子只想报仇,是无所畏惧的。但是报了仇,再安静几天,心思会发生变化。
“狗贼藏身之处是谁告诉你的?”杨静扭头死盯着方怡问。
“山东老家一个远方表亲,听说以前在江南读书,前段时间碰上了,他说知道狗贼刘泽清没死。”
“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想狗贼早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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