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老百姓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连回头看一下身后的勇气都不敢,因为身后那魔鬼的样子着实令人恐惧。
不管饿得再走不动,此刻的老百姓没有人会停留,他们只能相互搀扶着朝前走,一步一步的。
佟养甲手拿着一团红艳艳蠕动的块状物,像是显摆战利品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哈哈大笑。这是佟养甲为明军准备的第三道菜。
那是人心,真正的人心,而且佟养甲这个畜生居然还生吃人心。
“皇上,距离太远已经超过射程了。”朱由检很想一枪嘣了佟养甲,可惜这家伙躲的地方太远,至少八百米开外,这的确超过了现有枪支的射程,而且一般大炮精度也不够。
危机,巨大的危机包围着明军。
骑师的假如只是延缓了明军整个军团的灭亡时间,并不能真正扭转乾坤。
但是同时,伪军也已经把牌出老了,洪承畴手中的百姓已经全部打出。或者说现在整个战场足足有方圆二十里那么大,里面聚集着所有的百姓和明军,而包围着这些人的伪军反而开始捉襟见肘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白天里一天的仗打得人筋疲力尽,但是夜晚并不曾停下战斗。
爆炸的火光依旧在四周闪现,两军厮杀的声音一会远一会近,双方对阵地的争夺可谓反反复复。战马奔跑的声音已经没那么强了,一部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刘体纯部正在接替骑师,轮换着顶到第一线战场。
军帐里,所有高级指挥官开作战会议。
“粮食只够所有吃一顿饭的,如果不尽快反击,明天之我们谁也走不了。”朱由检感到身心疲惫,他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危险的处境,也从来没有感到这么为难过。
之前本以为靠骑师可以解困的,谁知道洪承畴用兵这么厉害,居然能在这种战局的情况下还牢牢地掌控着所有的局势。
尤其是洪承畴对几十万人的掌控能力,足以让朱由检汗颜。用近乎最低生命的粮食需求,控制了几十万百姓,并利用百姓变相地让自己的军队膨胀。这就叫不对称作战,也是朱由检做不到,而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玩不转的高级手段。
“那索性就别节省了,吃饱了这顿饭好使劲杀敌。”郑成功光棍的很,反正左右都要干一仗的,其实处在同一种境地,指挥官可以选择的手段差不多。
“我看还是应该控制一下,以杀敌数量来分配粮食。不管是谁,杀敌一人者得一张大饼。”李岩咣当一下丢了一个大锅盔馍馍在桌子上。
锅盔馍不小,足够一个人吃饱。对饿了的人来讲,这么大的馍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
“那如果是一般百姓呢?”袁宗第问。他已经对着锅盔咽口水了。
“不管谁,先剪辫子再杀敌。砍了敌人提着脑袋来换馍。”李岩也是够狠。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炸开了锅。包括一些负责后勤的,全都跃跃欲试。好几天了,有点硬粮都仅着一线战兵吃,其实那些民夫和后勤人员眼睛早都饿绿了,活活就是一群狼。
“朕以为尚书大人所言甚好。各部以每一个师为攻击单位,不管是什么部队,全部自有攻击。老百姓也一样,可以依靠部队自行组织,也可以独立去杀敌。朕这里只看战果,以战果发赏。”
朱由检当然选择无理由相信李岩,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遇到危机只会下令勤王的崇祯了,现在的大明皇上会懂得危机自救,会懂得利用身边现有的资源。
半个时辰不到,太阳已经落山,但是整个明军营地却躁动起来。刘体纯他们辛苦建成的营地已经被拆了个七七八八,所有能趁手的木棒都没人抢了去。
“张师傅,借你菜刀用用。”一群青壮围在火头军的灶台边,眼巴巴地瞅着已经冰冷灶台。
“借给你了我拿什么做饭?”火头军老张师傅当然不干。
“你们已经被调去烙锅盔了,弄那玩意又不需要刀。”青壮们说。
“借刀可以,还的时候得多加一张锅盔。”老张也饿,但是现在馍比银子值钱。
“成,没问题。”众人异口同声。
李岩这样做,并不是他的手段多高明,也不是百姓现在对大明多有好感。而是仗打了十几天了,许多百姓被明军俘虏之后又撵到明军这边。大家不傻,起码知道一件事:伪军不会给他们吃的,但是明军会给。
或者讲伪军是没有信誉的,而明军起码是有信誉的。
所以说,当朱由检以他的身份下了这道命令之后,所有还能站起来的人全都冲出去了。蜂拥的人群就像钱塘江大潮一般,那拍打出击的速度就像是离弦的箭。
原本是洪承畴最得意的招数,一下子反转,百姓全部变成了明军,嚎叫着冲向了伪军。
朱由检就站在空荡荡的营地上,地上铺满了黑压压一层辫子。所有这些人剪辫子的速度很快,刀子一割,扭头提着刀子就冲了出去。
“快,烧水,烙饼子。”营地里留下的妇孺们也没闲着。大桶大桶的开水抬向前方,小山堆一样的饼子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第一波来邀功领赏的不是军队的士兵,这是李岩提前交代了的。军队绝对不能吃这第一口粮。这不是他李岩多高尚,而是这样做能彻底激发所有百姓的斗志。
“皇上,前方来报:现在冲在最前线的都是百姓的青壮。这些人简直杀红了眼,见着只要是留着辫子的脑袋就砍,反而我军的士兵正在休息。”袁宗第一般啃馍馍一边说。
“骑师的士兵都撤下来了吗?”朱由检问。
“启禀皇上,臣所部骑兵全部已经脱离了战场,正在休整。”纪彪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头还足,这可是他带兵独立参战的第一仗。
“照这样下去,我看最多一个时辰,洪承畴的部下就会乱。他们面临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剪辫子。剪掉了就变成我们的人,不剪就会被砍头。”李岩说得很自信。
“虽然血腥了一些,但是朕以为对扭转局势颇有成效。”朱由检说。
整整闹腾了一夜,战局乱象环生。尤其是伪军的战线上,到处都是厮杀。他们构建的几层堑壕都变成了战场。
而实际上死的人数并不多,这一点朱由检这边非常确定,因为锅盔其实并没有送出去太多,总数不到八千个。
那么,整个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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