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永春也不拒绝这样的推崇,“原本修炼门派是不容许参与凡俗事务的,也是因承洙族长所说的情况太过肆无忌惮,就有大唐官员找上门来,之前这里属于高句丽,这种三不管之地绝少会有寻常人光顾。”
听此言也就是二十年前,太平公主点点头,就知道了当时情形,这里应该是高句丽与大唐的边境地区,还真属于三不管的极纷乱之地。
乞乞承洙叹道:
“那时候还真是一段苦日子,原来当地的粟末靺鞨被高句丽人杀得差不多了,粟末部与高句丽战争的起因是为了争夺对夫余故地的控制!那时的他们已处于极为不利地位,我们黑水靺鞨迁徙来此,就是为了劝说最终降隋内附,既为生存,也为保住故地不流失,怎奈那时候的隋朝只知把我们当做替死鬼,好在不久就成为了大唐的天下!”
严永春拍了拍他肩头,以示抚慰:
“我与承洙族长结识更早,这小老头和他兄长当年可是位人物,虽体无修为,脑子缺极好使,迁徙来此也正是他的主意,现在也算是一方地主了,不然在黑水那边可没有如今的身价!”
有意活跃气氛,他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乞乞承洙的哥哥,就是他的堂兄乞乞仲象,李之可是知道此人的厉害,他的儿子日后虽然名声更盛,也是基于乞乞仲象提前打下的江山。
所以他心里很认同严永春的说辞,也知其根本用意:“能称呼承洙族长小老头的,也唯有严宗主这样的老交情了!”
闻听到此处,乞乞承洙果然情绪好了很多:
“呵呵,认识他的时候也是打猎的时候,不过那回是在太行山!当时我是被派往关内采购,在深山里见到一种熊,他们当地人称呼为瘦熊!这种熊的体型不像东北那疙瘩的灰熊、黑熊的体型壮硕,偏瘦长,而且跑起来非常快,丧命于这种熊的利爪之下者大有人在。在这之前我是从来没见过的,可是被它追了数里地,若不是永春来到,怕是早晚会因力竭而命丧熊口!”
严永春笑着接道:“我那时也不过二级狩猎师,说实话对付一只瘦熊也不容易,好在那只熊当时也有些体力不济,但如何结交并非因为熊,还在于随后的一系列蹊跷事!”
两个人就像后世的相声,你一言,我一语,如事先商量好的一般,渐渐把故事引出来,但过程中绝没有笑意,而是背上的阵阵凉意。
当时与乞乞承洙相同的是,严永春身边带来的几人也都是东北人,一样留在附近的村子里。
不同的是,前者只是前来游玩,尽管脑后拖着条让人看着奇怪的大辫子,严永春一行人却是在历练过程中,被人请了来加入的打狼队。
那里是井陉县,地处太行山腹部,是狼群最猖狂时期,狼白天躲在深山自然形成的洞穴里,傍晚下山袭击猪羊,还大胆从村边叼走幼.童,欠下累累血债。
当时人们谈狼色变,太阳刚落山,村民就紧闭院门,不让小孩外出,翻开乡志村志,附近几百里,几乎村村都有狼叼走幼.童的记载。
而且官府人也有过精确计算,一条成年狼,一天按吃三公斤鲜肉来算,一年就是两千多斤,它的寿命如果为十五年,它这一生就要吃掉各类野生动物一万五千多斤,这就造成了野生资源的极大浪费。
所以,消灭一条狼,就能保护千万只野生动物,打狼队的组建,是绝对有必要的,还能换个好名声。
于是当地县衙组织打狼队,开展群众性打狼运动,但因地势险恶,狼群凶残且数量过大,民众会凑钱雇请有能力的修炼者。
自瘦熊手里就下来乞乞承洙,闻听严永春前来此地的目的,他也有些动了心思,倒不是为挣些银两,而是猎户出身的他,很感激严永春的救命之恩,想要帮上他一把。
二人回到村子,很快他们的人就凑到一起,当时本地里还是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的,有几个还是职业猎人,他们虽然对远道而来的两拨人比较热情,但在狩猎的经验上面,却不太相信他们。
尤其是一样拖着个长辫子的猎户团队,嘴里冒着一股子东北味,这里是太行山脉,不是大兴安岭,在东北他们或许是个捕猎好手,但在太行山,就不一定行,尤其这处大山里,还有很多诡异的传说,不会点歪门邪道,进去了一个不小心,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打狼队成立后,并没有着急上山,而是进行了几天的集训,也算是让互相之间先了解下,增加点默契度,同时也让捕猎队的人,熟悉一些较先进的捕猎工具。
每一支打狼队是以季来结算的,除了日常吃喝花费,他们打死一只狼,凭狼尸为证,重奖两千斤小米。
当时人们主食是小米,两千斤小米是一吨,可见政府与乡民是下了血本的。
重赏之下,有很多猎人带领猎犬涌入井陉,巡查在山涧参加打狼。
但是,狼生性凶残狡猾,机警多疑行动敏捷,听觉、嗅觉非常发达,奔跑速度很快,耐力也很强,是非常狡猾的野兽。人在明处,狼藏在暗处,真的需要猎人与狼斗智斗勇。
比起瘦熊来,当地人更怕的其实是狼,太行山的狼,是成了精的,老一辈的人都说当年战争纷乱的年代,这里的狼吃了不少的人肉,沾了死人气,都会学着人走路,有时候还会躲在草丛里学婴儿叫,引诱人们过去。
之前这一带闹过一场较大规模的狼灾,波及很多村子,村里年老的人提起那狼灾来,脸色都是极难看的,虽然现在也经常有狼下山攻击家畜或者儿童,但数量明显比较少了,不足以成灾。
但就是这些残留下来的,只只成了精,太阳刚落山,狼就嚎叫,似乎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当地人,它们要来了。
而井陉山村以及附近十几个存在相当贫瘠,农家户户养猪,勤俭持家贴补家用。
因为猪的粪便臭味太大,人们把猪舍都设在家院的外面,每到寒冬的夜深人静,住在村边的养猪户,就成为狼袭击的对象。
住在村边,经常听说谁家的猪夜里被狼咬死了,或者吃掉了。
狼吃猪很有技巧,一头猪重二三百斤,狼小猪大,狼拖不动猪,就用嘴咬住猪一侧耳朵,用粗大有力的尾巴,拼命抽打猪屁股,把猪赶到偏僻处,然后猛然咬破脖颈,再不慌不忙的把猪吃掉。
农家夜间防狼,常用的办法是,把一种叫葛针的坚硬植物晒干,成捆的用泥巴,栽在猪舍墙上,防狼进入。
许多农家在猪舍墙上,用白灰画几个一米直径的白圈,说狼狡猾多疑,看见白圈怕被套住不敢前来。
有在猪舍口悬挂几个铃铛或小铁筒,狼一碰就响,被声音惊吓跑开了。
最无奈的,是给猪舍口用厚木板制作按装木门,用一把锁头,每天晚上锁住,每天早起打开,虽然麻烦,但是可靠了。
那时住在村边的养猪户,每到冬季就成为惊弓之鸟,每到夜间听见狗叫,男主人必须赶紧起床,手握粪叉大喊着出外查看,女主人则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查看猪舍。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种的都是山坡地,太阳刚落山,山里就传来一阵阵狼嚎,种地的老人说,“狼要下山了,晚上是狼活动的时间,白天是咱们种地,咱该收工回家啦。”
夜幕降临了,家里的大人们,赶紧把孩子们拉回家,紧紧关闭院子大门,不让孩子外出。
只要不是雨雪夜,夜间山路上,专业打狼队赶着骡马,分工严密,几人搭伴点着灯笼、火把照明,带着刀枪防狼护身。
小规模六、七头骡马,中规模十二、三头,大规模二十几头,头骡、中骡和尾骡三人轮流换班。
头骡之人识路,不管风沙多大,瞪大两只眼睛不敢大意,搜寻恶狼来袭;尾骡断后相对轻松,与头骡一样警惕,脸朝后骑在骡背上洞察;中骡是休息睡觉,遇情况变为预备队,保护骡马和驮来的诱饵。
有一天天降大雪,打狼队决定趁着能巡查到雪地上的足迹,深入一次深山寻觅狼迹,毕竟这一季的打狼队,近半月里才打了两只狼。
一共一十三人组成的打狼队,就带着各种工具,猎犬进山了。
一路相谈,彼此间也熟了,当地的几名猎户就说起来队长王长禄,一年前正是他带人来驻村统领打狼队,仅是他所在的那一季,就打死大狼六十八只,小狼二十二只,其中头狼也几乎被他打死。
闻听此言,严永春一行三人还好些,他们都是一、二级狩猎师,一心数月里打狼,几十只并不在话下。
但乞乞承洙等五人就被惊得不轻,他们在东北均为世代狩猎家庭出身,可是知道三月里近百只狼的收获,可是极不容易。
有靺鞨人就半是讨好,半是敬重的问向队伍中的王长禄,却不想此人面色不太好,倒不是态度生硬,而是好像很不愿被人提起此事的样子。
而他以前的队员,依旧走在前面数叨着此人的丰功伟绩,严永春隐约察觉出什么,便走上前去与那几位把话题岔开。
有经验的猎人都善于查颜辨色,乞乞承洙也很快看出来王长禄的脸上,果然没有了之前的古怪神情。
不过仍让他看出来此人的精神状态,远远不如进山之前,而且越往大山深处,表情越是凝重。
一场大雪后,狼的所有信息,全部暴露在雪地上了,包括狼睡的洞穴,活动路线,哪段慢行,那段快跑,吃剩下的动物残渣等等。
猎户可根据狼的足迹及步伐,基本可判断出狼的身高,身长,只数,公母,大小狼。
狼属夜行动物,白天藏在深山洞穴里,在人烟稀少时白天也出来活动,夜晚常在空旷山林中发出大声嚎叫,声震四野。
此时正是白天,在几个时辰后终于发现了一些踪迹,却是不等他们追踪而去,就眼看着黑天了。
因而大部队决定在相对远离的位置过一夜,待得转过天来去掏它们的老窝。
只是在他们寻到一处水源地时,就发现了一串较明显的狼爪子印,看印记,应该是一条成年公狼。
因为很大,形成的时间不长,队里最年老的一个猎人凭经验判断,应该是在半个时辰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