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西疆天空蔚蓝广袤高远。
清晨一轮金色的太阳冉冉升起柔和的金色光芒洒遍了整个大地。城楼上的大纛在晨风中飘扬黑色的旗面和巨大古朴的“汉”字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下出凝重而沧桑的吼声那种俾睨天下的气势让人魂为之夺。
傅燮感受到了大纛带给他的强大力量他仰向天高举双手张嘴出了一声狂吼他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和无尽的斗志尽情地吼出来叫出来。
昨天黄衍来了。傅燮和他几年没有见面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老师刘宽逝世的时候。傅燮非常高兴拉着黄衍说个不停。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忆跟随老师学习时的情景言谈甚欢。他们谈到许多同门有的因为党锢之祸已经死了有的醉心于经学研究有的去仕归隐了象他们这样还在各地为官尽心尽力为大汉朝效忠的人已经不多了。
傅燮不问黄衍为什么而来黄衍也绝口不提他来干什么。两人依依而别。
望着黄衍消失在城外的身影傅干问他的父亲:“这位大人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说话喝碗酒?”
傅燮摇摇头半天没有说话。他默默傅干的头伤感地说道:“大汉国日渐衰落了……”
“咚……”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若隐若现的战鼓之声。
傅燮和守城将士蓦然心惊。傅燮几步冲到城墙边上凝神听去。
“咚咚……”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渐成轰鸣之声。
翼城将士的心随着远处的战鼓声而剧烈地跳动着。
傅燮四下环视了一眼自己的部下看到他们一个个紧张而兴奋的面孔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终于来了……”他手指城外纵声大叫“来了他们来了……”
“擂鼓……”
“准备迎战……”
猛烈而狂暴的战鼓声霎时间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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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雄一跃而起飞一般冲出屋子。
战鼓声叫喊声骡马的嘶鸣武器的撞击声响彻了天空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突然之间笼罩了整座翼城。
防守士卒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正在按照不同的兵种依次就位。城中的百姓早就被组织起来承担不同的后勤任务。现在他们在府衙官吏的带领下正在往城墙上搬运箭枝石块擂木等各种守城武器。
“大人敌人开始攻城了。”军侯赵义迎上华雄大声说道“羌人集结的号角已经吹响很久了。”
华雄点点头两道浓眉有节奏地跳动了几下他兴奋地说道:“来得好。虽然我们在野外打不过六月惊雷的铁骑但我们可以凭借这高大的城墙将六月惊雷的骑兵斩杀在翼城城下。”
他往空击去一拳高声狂叫:“兄弟们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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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铮站在翼城的西城城楼上凝神注视着从远方地平线上逐渐出现的大军神情肃穆。
他是皇甫家族的子弟最早跟随皇甫嵩征战天下。皇甫嵩被罢职后他跟着大公子皇甫鸿留在了西凉战场。皇甫鸿的军队被六月惊雷伏击后损失惨重一直留在翼城。不久前皇甫鸿给太尉张温调去统领北军这支三千多人的军队就由傅燮指挥。傅燮忙于政务就让军司马皇甫铮统领军队。这次叛军攻城傅燮命令他率部坚守西城门。六月惊雷的军队驻扎在翼城东门皇甫铮想报仇数次请求傅燮将他的军队和华雄的军队对调他要去守东门被傅燮拒绝了。他对皇甫铮说:“你脾气火爆看到仇人眼睛都红了容易失去理智。我现在就这么点人马如果让你一次性拼光了我找谁去守东们。你就在西城门防守。”
“边章和韩遂来了。”军侯武城走到皇甫铮身边轻声说道。
皇甫铮点点头叹道:“西凉的仗让人越打越寒心。”
军侯黄非奇怪地望着他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年前我经常陪着老大人两位公子到金城去拜访边先生和韩先生但今天呢?”他指着远处旌旗飘扬的叛军悲伤地说道“我们却要面对面地厮杀。”
他回头看看两位手下无奈地说道:“大公子着急要离开西凉看来也是不堪忍受这手足相残之痛啊。”
一片沉默。城楼上高高矗立的大纛在风中呼号。皇甫铮抬头看去大纛上那个巨大的“汉”字象波浪一样剧烈地翻滚着犹如一条即将跃空而去的蛟龙在蓄势待。
猛然间他血脉贲张。
“都准备好了?”皇甫铮问道。
武城和黄非点头。
“擂鼓……”皇甫铮举臂狂吼“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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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城因为背靠渭水地势便利所以沿城建有护城河。
在西疆城防建有护城河的城池只有几座而翼城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没有水源护城河这种城防措施是没有办法修建的。攻打这种带有护城河的城池其难度要增加许多伤亡也会成倍增加。
北宫伯玉当然希望翼城能够轻松拿到手。上次军队在边章的带领下一泻而下汉阳府衙的人弃城而逃结果翼城不战而下。但这次就不行了。这次翼城由傅燮驻守傅燮是西疆有名的硬骨头天不怕地不怕很难对付。傅燮的两个手下华雄和皇甫铮也是西疆猛将有他们辅助这翼城就更难打了。
北宫伯玉对狂风沙请送傅燮归乡一事抱着很大期望。狂风沙和手下在翼城城外跪请了一天把嗓子都喊哑了就换回来傅燮的一刀两断。后来王国请黄衍以同门之谊再去说说。如果能把傅燮说服一起参加反叛未尝不是一件更好的事。黄衍不想去。傅燮是什么人他还是一个小小佐军司马的时候就敢上奏弹劾奸阉根本不怕杀头。后来做了议郎他在朝堂之上大骂司徒崔烈要把崔烈斩了。这种狂夫你能和他说什么?但他懒得解释一个人骑着马就去了。和傅燮欢聚一天之后黄衍高高兴兴酒气熏天地跑了回来。他对王国说明天开打吧然后就睡觉去了。北宫伯玉得到消息立即下令第二天攻城。
当天夜里各部领在北宫伯玉的大营里商议攻打翼城。
韩遂提出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案。他认为北宫伯玉既然已经决定拿下翼城后西凉大军只是占据巩固西凉全境而不再出境攻打三辅这攻打翼城的事就可以慢慢来。尽可能打慢一点打稳一点减少军队的攻城损失。
“城中将士和百姓在傅燮的带领下士气高涨战斗力肯定很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一味狂攻损失必定较大。”韩遂指着地图上的翼城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翼城只有五千兵力粮草也较为短缺。如果我们以包围为住进攻为辅争取大量消耗敌人的兵力和粮食那么等到敌人粮绝的时候即使他们不投降我们也能轻松拿下翼城了。”
大家都同意韩遂的说法。北宫伯玉随即决定由东门的六月惊雷和西门的韩遂两部佯攻自己和王国的军队在南门实施强攻。北门因为靠近渭水地形狭窄也不适合攻城军队展开所以被北宫伯玉放弃了。
清晨大军开始动。
韩遂的三万人马攻打翼城西门六月惊雷的三万人马攻打翼城东门北宫伯玉的四万人马加上王国的两万人马武都的一万五千人总共七万五千人攻打南门。十三万五千大军象潮水一般扑向了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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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伯玉望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大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开始吧。”他淡淡地说道。
战鼓擂响雄浑的战鼓声蓦然响彻战场。
大军的前方李文侯骑在马上冲着旗令兵挥挥手说道:“命令强弓营齐射连续齐射。”
一万弓箭手分成五个方队整齐地列阵于城下。
强弓营的两千名战士随着一声令下射出了第一拨长箭。长箭离弦飞入空中飞向城楼。两千支长箭在空中汇成一片巨大的黑云就象两千条腾云驾雾的黑龙它们张嘴出刺耳的叫啸凄厉的啸声让人肝胆俱裂。
傅燮怒睁双目回狂呼:“举……盾……”
盾牌兵斜举长盾弓箭手掩于盾后长矛兵和刀斧兵全部伏于墙后大家神情紧张屏息以待。
长箭撕裂空气的“咻咻……”声瞬间及至接着就是长箭砸射到城墙上的“嘣嘣……”声不绝于耳再接着就是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啸叫。更多的长箭以最快的度一批批地飞向了空中。
列于前方的四个弓箭手方阵在前排长盾兵和后方强弓手的掩护下迅进入距离城墙一百步以内的射程范围内。在方阵前后令旗的指挥下在方阵长官们的怒吼声里无数支长箭飞离了长弓它们出急促的厉啸争先恐后地跃入空中霎那间整个空中布满了长箭它们就象漫天的蝗虫顿时遮掩了阳光。
翼城城楼上的木质楼阁在长箭的肆虐下出了痛苦地呻吟它们浑身战栗着被无数的利箭洞穿的面目全非。五彩斑斓的旌旗不是被射断坠落就是被射穿破裂。战士们极力缩小身躯躲在盾牌和墙垛后面神情紧张恐惧不是有战士被弹射而起的长箭射伤。
傅燮坐在城墙垛子下面用心聆听着城外的动静。
李文侯用手指指一名传令兵大声说道:“通知骆驼命令他立即在护城河架桥。”
“通知聂啸和斩马带着攻城军队立即靠近弓弩营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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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是个高大结实的汉子面相忠厚一脸的浓密胡须。他是羌族的渠帅。
他看到强弓营还在射击急得破口大骂。强弓营的弓箭虽然射程远但准头很差。护城河宽约十步护城河距离城墙也只有十步这都在强弓的射程之内。
弓箭营的统领百里杨就站在他旁边看到骆驼骂人他非常不高兴地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是豹子军啊我们才训练几天有这个样子不错了。”
百里杨是个高瘦的汉子一双小眯缝眼长披散。他最反感羌人学汉人束。他认为羌人披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绝对不能改。但现在好多归属羌人受到汉人的影响把许多羌人的规矩改得不伦不类了。
骆驼瞪了他一眼大声叫道:“将军已经下令让我立刻冲到护城河架桥。”
百里杨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看清楚了我的弓弩营还没有上去你跑去干什么?嫌命长啊?”
“那你快点啊。”骆驼叫道。
“急啥?”百里杨慢悠悠地说道“我难道要听你指挥吗?”
骆驼恨恨地骂了两句回头指挥自己的部下排好阵形紧紧跟在弓弩营后面。
百里杨指挥前方四个弓箭方阵一边射击一边再进五十步以便近距离掩护架桥军队。
百里杨冲着旗令兵挥手说道:“命令强弓营停止射击……”
“命令弓箭营给后续军队让出通道。”
随着密集的战鼓声密集列阵的弓箭兵突然整列整列地拉开距离让出了几百条通往城墙的路。
“准备出击……”骆驼一手执盾一手拿刀纵声狂吼。他的军队五十人一列。前后两侧是盾牌兵掩护中间士卒拿着六丈长梯。所谓的架桥其实也就是在护城河上架起长梯让后续攻城军队通过而已。
百里杨扭头冲着骆驼叫道:“骆驼该你了。”
骆驼咧嘴笑道:“把箭给我射狠一点再狠一点。”
“兄弟们上……”骆驼战刀高举率先冲了出去。
吼声顿时冲天而起数千名战士冲出了弓箭兵方阵冲向了空旷的战场前方。
百里杨举刀狂呼:“射……密集齐射……”
飞向翼城上空的箭阵愈的厚实刺耳的啸叫声愈的凄厉。
此时聂啸和斩马带着攻城军队飞赶到弓弩营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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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鼎是个老兵已经从军十三年了。他一直很庆幸自己是个弓箭兵他认为这是他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弓箭兵总是距离敌人远一点追击的时候跟在军队的后面逃跑的时候跑在大军队的前面。他有许多战友如今都已不在人世他们都是长矛兵或者刀斧兵但这次老鼎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已经走到尽头了。他透过眼前这个小小的正方形的射击孔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兵阵势看到了近处象潮水一般涌过来的敌人攻城军队他无奈地笑了。敌人太多了。他从军十三年经历了几十次战斗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军队同时攻击一面城墙。老鼎抬头看看天上飞啸的长箭黑压压的巨大一片他恐惧了。他艰难地吞了几口口水嘴里咕噜着骂了几句。在这个南城城墙上太守傅燮傅大人只安排了两千士卒。两千人对付眼前这几万大军老鼎觉得很可笑。这能守几天?
“老鼎大人怎么还不下令敌人快到护城河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年轻弓箭手小声问道。
“还早呢。”老鼎轻松地笑道“这些架桥的敌人目前都有盾牌兵掩护我们即使射了也射不死几个。等一下他们要顺着梯子过河到对岸来固定长梯。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射了射一个死一个。”
“老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守过狄道城所以知道什么时候射这些架桥兵最合适了。“老鼎得意洋洋地说道“狄道城是陇西郡的郡治它背靠洮水河也有这么一条护城河。”
“有护城河敌人攻城肯定要困难多了。你看我们守得住吗?”那个士卒满怀希望地问道“敌人太多了象蚂蚁一样多。”
“没问题。”老鼎笑道“我和傅大人一起打过仗。他打仗厉害守这么个小城还不是十拿九稳。”
年轻士卒闻言抬头看看远处的傅燮一脸的崇拜。
“大人在干什么?”老鼎问道。
“大人举起了右臂好象要下令了。”
“早了一点。”老鼎看看护城河边忙碌的敌人摇摇头说道“再迟一点就好了。”
傅燮凑在射击孔前猛地挥动右臂大声叫道:“射……任意射……”
老鼎非常娴熟地射出了第一箭接着他的右手就象翻飞的蝴蝶一样拿箭上箭拉弓瞄准射出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让人眼花缭乱其度之快令人夷非所思。他全神贯注嘴里不停地骂着全身心都沉浸在飞射击的快感里。
一支支长箭带着愤怒的吼声对准奔向护城河的敌人从数百个射击孔里同时冲了出去。弓箭手们都象老鼎一样在以最快的度上箭射击长箭就象连在一起似的无休无止疯狂地射向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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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的军队沿着护城河在三百步的距离内成功搭建了一百多条梯桥。护城河两岸躺倒了许多死去的士卒河面上开始飘浮起一道道殷红的血迹。
百里杨用力拍拍聂啸的肩膀大声说道:“老聂啊你过了河我就要停止射箭了。生死由命。”
聂啸笑道:“生死由命。”
斩马拢拢披散的长然后在额头上系上一条白色的布带笑道:“老聂啊开始了。我攻左你攻右。”
聂啸点点头他从背上缓缓抽出雪亮的战刀提着圆盾大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战鼓轰然响起。
聂啸举刀回纵声狂吼:“兄弟们杀……”
“杀……”士卒们同声呼应吼声如雷气势如虹一时间人流如潮攻城军队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杀向了最激烈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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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百里杨的吼声满天的长箭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几千名弓箭兵无力地垂下双手剧烈地喘息着。
第一批一百多架云梯在攻城士卒的疯狂冲刺下飞渡河并且迅竖了起来。第一批攻城士卒开始攀爬云梯。
一部分弓箭兵在盾牌兵的掩护下迅靠近护城河开始近距离射击城墙以掩护军队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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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燮的双眼紧紧盯着天上的最后一支长箭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凶狠地钉在城墙顶部的青砖上长箭高高弹起再笔直地坠落到铺满了厚厚一层箭矢的地上。
傅燮一跃而起举刀狂呼:“弓箭兵射……任意射……”
“兄弟们杀……啊……”
不要傅燮说这些跟随皇甫嵩皇甫鸿父子征战西疆多年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士卒已经飞冲出了掩体他们各自跑到自己的战斗地段拿起石块搬起擂木就砸了下去。弓箭手以最快的度冲到墙垛边上对准聚在护城河两岸的敌兵展开了猛烈射击。
战鼓声呐喊声厮杀声惨叫声响彻城墙上下黑色的长箭在空中飞舞带血的战刀在风中呼啸巨大的石块在云梯上肆虐厚重的擂木挟带着风雷之声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由于攻城地形狭窄叛军士卒死伤惨重护城河两岸很快躺满了死去的士卒河面上也浮起了敌兵的尸体河水也迅被鲜血染红了。
傅燮指挥弓箭兵以密集的箭阵封锁了护城河其他守城士卒趁机对残留在城下的敌人展开了屠杀。
李文侯看到第一轮攻击失败不等护城河边的军队撤下来立即命令弓箭兵对准城墙起了新一轮的猛烈射击。翼城守军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了一大片。聂啸和斩马随即带着第二批攻城士卒冒着满天的长箭开始了第二轮强攻。这次有士卒成功登上了城墙并且突破了数处防守。傅燮亲自带着亲卫队四下支援将所有突破防守的敌人斩杀在城墙上。
护城河上的梯桥越来越多攻城云梯一架接一架靠在了高高的城墙上攻城士卒在三百步距离的攻击面上同时开始了进攻。第二节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半空漠然地望着正在翼城生的血战。
韩遂命令鸣金退兵暂做休息。他在两个时辰内只对翼城西门动了两次规模不大的进攻。他的任务是佯攻目的是牵制守城兵力所以进攻节奏非常缓慢。皇甫铮率领步卒很轻易的就把他们击退了。
东城门。华雄从早上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六月惊雷的进攻。羌胡只是应付着射了两轮箭然后就躺在地上休息了。羌人士卒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聊好象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打仗而是放牧。
南城门。傅燮率领士卒们顽强而坚决地打退了敌人十几次进攻。到了中午北宫伯玉命令军队暂时停止攻击稍做休息。
傅燮手拄血淋淋的战刀气喘吁吁地坐在城墙上。叛军后来的进攻非常凶猛每次他们都能成功突破城防。傅燮身先士卒带着亲卫四下截杀阻击酣呼鏖战。此刻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甲胄也多处破裂已经疲惫不堪。
他久历战事对城上城下随处可见的血肉模糊的士卒残骸视若无睹。前年他随大帅皇甫嵩在冀州征战黄巾军仅下曲阳一战就斩敌人十几万眼前这点血腥场面算得了什么。他大口大口地吞吸着饱含浓郁血腥的空气心中的战意愈高涨。
一群送水送饭的百姓涌上了城楼。傅燮看到儿子傅干给他端来一碗水心里很高兴。他笑着问道:“你害怕吗?”傅干畏惧的四下看看点点头。傅燮一饮而尽把碗递给儿子笑道:“小子你觉得我一定会死在这里吗?”傅干闻言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他当然不愿意父亲战死但眼前的劣势太明显了就是一个孩子他也看的出来毫无胜机。
傅燮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古人说‘圣达节次守节’。商朝的纣王荒淫暴虐周武王起兵讨伐将其诛杀其旧臣伯夷避入阳山坚决不食周粟活活饿死。后圣人孔子称伯夷为贤。当今天子要远远好于商纣王我虽然比不上伯夷的德操但我知道食君之禄要忠君之事我不会背叛朝廷更不会背弃天子。”
傅燮站起来指着城外声势浩大的叛军笑着说道:“小子你看我今日这么做必死无疑。”他用力挥着手豪气冲天地说道“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傅干崇拜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傅燮搂着自己的儿子疼爱地说道:“你很有才智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过我但你要记住无论做什么事先是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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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王国的军队做为主力强攻。武都负责阵前指挥。
武都有个手下是金城隐士张策的弟子叫姜舞。此人是翼城大族姜家子弟二十多岁长相清秀武功奇高。他是军队里的军侯。大战开始后他带领攻城军队起猛攻第一次进攻就登上了城墙。守城的士卒被他一口气杀掉了十几个。汉阳郡府的兵曹从事孙经带人扑了上来。姜舞太厉害手上的战刀不停地咆哮着每刀下去必定见血。孙经稍不留意就被他砍掉了一只胳膊接着姜舞飞起一脚把他踹到了空中。一路狂奔而来的傅燮眼睁睁地看着孙经在空中飞舞被十几支飞窜的长箭洞穿接着看到孙经的尸体重重地坠落到护城河里出轰然巨响溅其满天的水花。姜舞的这一脚威力骇人。
傅燮带着满腔的怒火杀向了姜舞。他不认识姜舞但姜舞认识他。姜舞很敬重他的为人根本不想伤害他。两人力拼了十几招之后姜舞一刀砍断傅燮的战刀只身一人从容退下城墙。攻城失败。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北宫伯玉和王国分别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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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站在渭水河边望着对岸。翼城淹没在黑暗里连一点轮廓都看不到。
这是叛军攻打翼城的第十天了。汉军的斥候多次泅水到对岸侦察。他们告诉李弘翼城还在太守傅燮的手中翼城军民还在傅燮的带领下顽强地坚守着。因为语言和对地形熟悉程度不一样现在负责侦察工作的都是西凉军队的斥候。他们在向李弘禀报翼城战况的时候都期待着传说中战无不胜的豹子能够力挽狂澜击败叛军解救翼城。李弘从他们的目光中读懂了这种信任和期待但他无计可施。他带着两千黑豹义从已经在渭水沿岸漫无目的地游戈了八天。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待在子秀山却要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往返奔跑?难道他能现奇迹?难道他能击败叛军?
李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累非常累。从回到卢龙塞开始他就没有享受过悠闲。相反他在鲜卑的时候在虎部落做奴隶的时候却整天闲得无事可干最后无聊到举石头马槽练功夫。两年多来好象只有一次短暂的休息那就是和田重几个人回徐无城看望小雨。小雨那双幽怨的大眼睛让李弘刻骨铭心。他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时的感受那是一种痛苦一种令人震撼的痛苦。
他痴痴地站着脑海里全部都是那双幽怨的眼睛。
“大人……”赵云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李弘悄悄叹了一口气用力吸了几口河边潮湿而清鲜的空气极力将脑海中那双哀怨的大眼睛藏到心里。他转身向赵云看去。
赵云和庞德两人最近混得很熟没事的时候两人还比试武功。李弘看到庞德手上拿着一卷文书。
“谁的?”李弘问道。
“左司马的急书。”赵云回道“快马送来的好象是急事。”
“怎么?粮草的事又出了问题?”李弘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庞德递来的竹简。砍刀赶忙走过来迅点燃手上的火把。李弘就着火光草草看了一遍之后神情顿时有点恼怒。
“大人出了什么事?”赵云问道。李弘随手把书简丢给他独自走向了河堤。
“子龙出了什么事?大人好象不高兴。”砍刀举着火把望着李弘的背影小声问道。赵云和庞德匆忙看了一下神色都有些紧张。
“砍刀陛下派人来犒劳慰问我们了。”赵云慢慢说道。
砍刀一愣问道:“这是好事嘛。大人为什么不高兴?”
“这个时候来犒军可不是好事。”庞德看了砍刀一眼说道“现在西凉形势非常糟糕按目前的情况展下去年底前我们能把叛军阻挡在陇县保证三辅不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这个结果陛下肯定不满意。大人在西凉肃贪得罪了朝中大小官僚这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们岂肯放过?”
砍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是阉人吗?如果是阉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庞德奇怪地望着砍刀。砍刀冲着他神秘地一笑没有说话。赵云瞪了砍刀一眼说道:“来了四个人只有一个是阉人。”
李弘觉得天子这时候派人来犒军明显就是不信任自己。他一心为了大汉辛辛苦苦在西凉征战肃贪对陛下也忠心耿耿结果在关键时刻天子竟然派人来西凉督察自己其目的不言而喻。他想到天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手诏联系看来天子是准备兔死狗烹了。李弘突然很沮丧也很愤怒。
“大人我们还是立即回子秀山大营吧?”赵云走到李弘身边说道“目前西凉的局势非常艰难我们短时间内很难扭转形势你看……”
“大人这个时候你还是在大营里亲自坐镇为好。”庞德说道“叛军的粮草辎重带得很充足我们很难找到袭击的机会。如其在这里乱转还不如回去早做阻击的准备。翼城……”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说道“翼城估计很难有解困的机会。”
李弘摇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和朝中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和阉人打交道我不回去。”他指着赵云和庞德说道“你们给左司马和鲜于大人各写一封信就说我正在寻找战机短期内不能回去所有事情都由他们酌情处理。另外告诉左司马再向京兆尹盖大人催讨粮食争取早日赶到子秀山大营和主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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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章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九羊皮是北宫伯玉的结拜兄弟。他奉北宫伯玉之命带着一罐鲜美的牛骨头汤到允吾。边章就好喝这个。边章在夫人的伺候下一口气喝了半罐子。然后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把另外半罐子又喝了。
阎行和九羊皮看到边章精神很好都很兴奋。两人抢着和边章说话。边章说他想出去晒晒太阳。两个人连声答应把边章连同躺椅一起抬到了院内。边章很舒服地躺在阳光下拉着夫人的手小声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边章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边章的夫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忽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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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伯玉望着一脸悲戚的九羊皮半晌无语。
“他都喝了吗?”
“先生分两次喝完了。他很感谢你。他说你们的交情就是从一罐牛骨头汤开始的。”
北宫伯玉惨叹一声一脸黯然。
“文侯命令全军暂停攻城。”
李文侯神情悲戚点头应诺。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要不要连夜回一趟允吾?”
北宫伯玉想了一下说道:“我们欠先生太多应该回去见他一面。这里的事就交给文约先生吧。”
“文约先生已经离开大营回金城了。”九羊皮说道“阎行和我一起回来的。文约先生听到边先生逝去什么话都没有说冲出大帐骑上马就走了。”
“那就交给老聂吧。”北宫伯玉挥挥手说道“我们立即动身回允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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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老边迟早都要死去但真到了这一天韩遂还是难以承受心中之痛。他跪在边章的灵堂上失声痛哭。
但他随即就被更加残酷的消息惊呆了边章是被人毒死的而且整个允吾城都在盛传边章是被韩遂毒死的。韩遂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就象中了邪一样痴痴地站在院中仿若泥塑一般。
阎镐是阎行的父亲和韩遂是亲家他用力拍醒韩遂愤怒地说道:“文约你还犹豫什么?北宫伯玉那个浑蛋改不了羌人的禽兽脾气他连老边这个要死的人都要杀何况你了。赶紧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韩遂双眼无神脑中一片混乱。他极力想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个头绪但悲恸和愤怒象洪水一样湮没了他的全身使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阎镐看到韩遂一副悲痛欲绝神智不清的样子对自己说的话也置若罔闻不由的大为着急他再一次催促道:“文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他们回城吊丧你赶紧把他们杀了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啊。”
韩遂摇了摇头痛苦地说道:“不我要问问他我们几十年的兄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阎镐无奈地看着他非常同情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和老边阻挡了羌人占据整个西凉的企图。不杀你们?不杀你们杀谁?杀谁啊?”
韩遂突然惊醒过来。
他考虑了很长时间然后望着阎镐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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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伯玉看看倒在血泊里的李文侯又低头看看刺透胸口的长剑凄凉地一笑他回头对站在背后手握剑柄的阎行说道:“你把手拿开我要给先生磕个头。”
阎行被他的气势所震摄骇然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
北宫伯玉带着穿透胸腹的长剑缓缓走到灵堂之前。他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挺直身躯看着躺在棺木里的边章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文侯看到了韩遂看到了一脸冷漠的韩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丝鄙夷的笑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边先生……”
韩遂顿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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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啸望着大帐内十八个装满钱财的木箱怒气而笑:“好好。这么说现在西凉大军的主帅就是王先生了。”
黄衍微微笑道:“正是。北宫伯玉死了李文侯也死了剩下你们十八种羌人部落如果愿意跟随大帅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大家有福共享。如果你们不愿意也请你们收下大帅的礼物带着你们的族人各自返回家乡不要给大帅惹麻烦否则……”
“否则怎样?”骆驼站起来手握刀柄愤怒地吼道“否则怎样?你敢威胁我们?你们和韩遂那个浑蛋联手害死了我们大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斩马一脚踢飞面前的木盒举臂咆哮:“韩遂小儿杀死边先生杀死石头杀死文侯他还想活吗?他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大帐内顿时杀声四起。
黄衍捻须冷笑好整以暇。
聂啸半眯着眼狠狠地盯着黄衍举起了右手。大帐内的各部小渠帅的声音慢慢平息下去。
“我们要回去现在的这个王大帅可给我们粮食?”
黄衍坚决地摇摇头说道:“没有。大军粮食短缺没有余粮供给你们。”
“那你就是讹诈……”
“讹诈……”黄衍冷笑道“要不是顾及六月惊雷和他的大军谁愿意和你们这帮蛮子在这里废话……”
话音未落拔刀之声已经响成一片。
聂啸再次高举双手制止了帐内小渠帅的冲动。
“你把九羊皮放了。”
“就是他毒死了老边怎么能放……”
百里杨的长矛突然横空而起矛尖带着一溜寒光直奔黄衍的咽喉而去。
“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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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在允吾用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人头祭奠了边章之后匆忙回到翼城大营。他和一帮手下极力推举王国为帅。王国推辞一番后答应暂时代理一下。他提议在翼城大战完结之后由各部大小将领共同推选西凉大军主帅。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旧部在王国的威逼利诱之下以聂啸为的部落渠帅迫于压力只好对王国表示效忠。六月惊雷西北雨和狂风沙等羌胡联军领自始至终没有对这事表任何看法甚至对北宫伯玉的死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显得十分奇怪。
按照金城几个医匠的说法边章死于毒杀而边章死的当天只有九羊皮一个外人给边章送了一罐牛骨头汤。韩遂在允吾抓住九羊皮之后把他带回到翼城交给了王国。他希望王国能撬开九羊皮的嘴还他一个清白。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姜舞突然杀进了关押九羊皮的大帐。他的武功太高手下没有一合之将看押九羊皮的几十个士卒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他斩断捆绑九羊皮的铁链背着他杀出重围然后一直跑到渭水河边把九羊皮丢进了汹涌澎湃的渭水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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