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月蹙了蹙鼻子,颇有些厌恶意味地看了席烈一眼,道:“带着你的奴才快走,莫挡了本小姐的路。”席烈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然带着两个家奴走了。孔月引二个端盘的丫环入内,见到孔繁趴在床上不时呻吟一下,皱了皱眉头,坐于床边木凳上,道:“哥哥,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么?饿了吧!我给你带了最爱吃的鱼片来了。”说罢,示意丫环将盘中吃食放下,自盘中提起一双银筷,夹了块鱼片又沾了点酱,方递了过去。靠海之人向来有吃鱼片的传统,徐州陈登便是其中代表。孔繁这时却将头埋入枕中,闷声道:“不吃、不吃。”孔月道:“尝点吧,哥,这酱可是妹子新做的,味儿挺鲜。”孔繁大声道:“不吃不吃,给我拿走。”孔月道:“哥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到时候可饿……”话没说完,只见孔繁突然伸出一只手,叭的一声打在孔月提筷的手上,将她手上的筷儿和鱼片一股老的打落,喝道:“我说了我不吃,若不是你那向天羽,我能躺在这儿,不可去逛街、不可上燕春楼?滚,你给我滚,什么乐子都没有。”
孔繁突然发怒,打翻孔月手上的东西,可是足足吓了身后两个丫环一跳,二人齐齐惊叫一声。孔月这时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委屈道:“哥,你。”孔繁使了性子,索性霍出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将你许给了那姓向的,你就要作别人妻子了,还来这里看我的笑话吗?父亲向着他,我这顿打打了也是白打,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我要那姓向的死无葬身之地,哼,到时你别守寡。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最好还是别嫁过去。”
孔月一惊,皇恐道:“哥哥,你说什么?你、你想干什么?”
孔繁似乎也知道自己说漏嘴,哼了一声,音量低下去,道:“我就是看不惯他,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我孔家一条家奴。”
孔月摇着孔繁胳脯,道:“哥哥,你别做傻事。叔父说了,向、向校尉乃是北海定海神针,有他在,北海无人可打主意,你若是动了他,向校尉发起怒来,那可如何是好?”
孔繁哈哈一笑,道:“父亲怕他,我可不怕,什么定海神针,我呸。”
孔月又急又气,狠狠一跺足,立时起身出门,临到门口,又转头提醒道:“哥哥,你千万别做傻事。叔父这般做定有他的道理,你、你可莫要再惹叔父生气了。”
言罢出门,急匆匆去了。
身后孔繁咬牙冷笑,狠声道:“这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将我当个儿子?大丈夫立行于世,岂能被人白白羞辱。”不过这话显然孔月听不到了。
向天羽和鲁肃等人计议定当,向天羽差鲁肃、刘雄去城中收集流民,武安国先回武家一趟,之后再和廖化一道回营,一来营中须得有大将镇守,二来准备接收城中物资,向天羽则拿着鲁肃计算出来的单子去寻军需官。分派定当,各自行事。向天羽拿着单子出了门,方至门口,只见一顶软轿急急而来,两个抬轿的轿夫走得飞快,似乎专门冲着自己。向天羽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各自行事,在那待了会儿,软轿便到了自己身边,停轿之后,轿门一开,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少女探出身来。向天羽微微愣神,不由自主道:“姑娘是?”这少女看到向天羽,脸颊微红,施施然走下轿,朝他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孔月,见过向校尉。”
向天羽一呆,望着她娇容如花般的脸和曲阿多姿的身形,一霎那间竟有些愣神,心道:这女子便是孔月?见她足足施了一礼,耳旁又有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响过,方始清醒,还礼道:“孔月姑娘大驾,向天羽不敢当。”孔月站在向天羽对面,只觉一股浓浓男子气息扑来,心儿不禁怦怦直跳,这可是她第一人鼓足勇气私下来见外人,而且还是一个男子,更兼的是叔父还要将自己许配给此人,本来性急而来,一无所畏,此时此刻倒觉得自己很是唐突大胆,若是被人瞧见了,那风言风语还不喷死自己,想到这儿,简直要羞愧至死。
向天羽见她快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却妞捏着再不说话,想了想,不觉好笑,道:“孔月姑娘若肯移驾,不若到府中坐坐。”
孔月总算定下心神,却摇了摇头,鼓起身上全部勇气,方始凑到向天羽跟前,就她身形而言,足足矮了向天羽一个头,特别是腰身,和向天羽一比,更是显得娇弱纤细,不堪盈盈一握。顾不得那股脸红心跳,孔月在向天羽身前低低道:“你要小心我哥哥,他想要对付你,我见到那席烈找过我哥哥,那家伙满肚子坏主意,你当真要小心他们联合起来暗箭伤人。”向天羽闻着她身上幽幽麝香,忍不住一阵心悸,这时这刻心儿当中想着的竟是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爱怜一番。听她言毕,方始镇定,心道这小丫头如此关怀于我,不顾兄妹情谊前来报讯,这份情我当记下来,遂道:“孔月姑娘好意,向某领受了,不过,量些许霄小能奈我何?”孔月着急道:“你就不能在意一点吗?要知人命关天,我、我们可不想你出什么意外。”向天羽凝视着她的眼眸,道:“好,我向天羽日后定当小心行事。”孔月终于放下一颗心来,轻咬嘴唇,又道:“这事我叔父并不知情,向校尉,你有什么怨恨,可不要怪在我叔父身上,我哥哥虽然做事无理莽撞,但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他们父子之间亦有许多间隙,向校尉到时可得手下留情,放我哥哥一马。”孔月前时担心向天羽,现时却又担心起孔繁来。如果日后孔繁当真要对付向天羽,却最终失败,依向天羽的性子,真不知道会做出何种反击来。向天羽知她夹在中间颇为难受,此刻她即肯好心前来禀告,自己自然不能拂了她的心意,当下道:“放心罢,孔月姑娘,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孔月闻言,方始露出笑脸,道:“那我走了。”将头一低,旋转过身,很快钻入轿中,那轿夫便即起程,自原路返回去了。
向天羽望着来去匆匆的轿子,以及嗅着空中留下的那股麝香,不禁嘴角一翘,轻笑起来。
戌时,席府。
席家家主席腾字天雄,已经到了快五十岁的年龄,不过长年保养得当,加上他喜欢耍剑,因而看他的外相似觉还只在四十上下。他的前额饱满突出,双眸如鹰一般锐利,再加上一张马脸,整个人往那一站就给人一股无形压力。此时他正坐在自家的书房当中,阅览着一封信。在他下属,站着他的长子席烈。
他观信的速度很快,数息功夫,便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继而将信移到桌面那盏油灯上,点火烧为灰烬。席烈那对八字胡一闪一闪,瞧着父亲的举动,见他将信烧了,遂道:“父亲,这信上说的是什么?”席腾看了他一眼,将手中尚在燃烧的信纸扔到桌旁的火盆里,道:“冀州在催我们动手了,还派了人过来。”
席烈脸色一喜,道:“听说袁大人手下有一支秘训,专门负责秘密行动,这次派来的莫不是他们?”席腾摸着下巴下的几缕胡须,道:“不错,向天羽不除,袁大人寝食难安。烈儿,既然王修不识抬举,日后自有收拾他的时候,此计不成,转行二计。”
席烈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席腾从书桌上摸出几封信递到席烈手中,道:“将这几封信交到牛头山以及剧县周围的几座山头。”
席烈接过信,道:“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席腾扫了他一眼,道:“明白就好。”
席烈道:“那那些秘训怎么安排?”
席腾冷冷一笑,道:“为父自有安排。你目前要做的便是将那傻小子笼住,就算这次事情不成,日后也能将一切都推到那傻小子身上。”
席烈嘿嘿一笑,道:“孔繁那蠢蛋对向天羽恨之入骨,我稍加挑拔他便中计,他却不知,我们非但要对付向天羽,还要整个北海。哼哼,此事若成,日后袁大人入主北海,父亲大人居功至伟,我们席家也就能更进一步成为北海乃至整个青州的大族。”
席腾看看着他道:“成败未定,言之甚早,切记,行事之前,勿要走漏任何消息。”
席烈道:“是,父亲大人,孩儿省得。”
北海城外,军中大营,王修在自家帐中不断来回行走,时而眉头紧蹙,时而长吁短叹。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面前那张营几上,那几上放着一封信,折了开来,字迹裸露在外。王修走了过去,复念信上字迹:太守密令,剿杀向天羽及所部,务必一网打尽。信上赫然盖着鲜红的太守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