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澈没开快车,开得很稳。
但是快到莫菲菲的住处时,她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起来了,小腹处是一阵一阵的疼。
刚开始不是很疼,是轻微的疼,渐渐的,转化成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季璃昕的额头上,不停地滑落大滴大滴的汗珠,额头上的鬓发也都湿了。
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接近透明色。
嘴唇都被咬破了,“停车。”这两个字,让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下身的暖流,粘粘稠稠,汩汩而来,她手指忍不住一探,颤抖着晃在眼前的,是血,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吱的一声紧急刹车声,慢慢地在车厢内飘荡来开。
季璃昕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却又说不出是身体哪个部位在痛,她无助极了,刚才很确信是小腹在疼,现在痛楚蔓延了开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只知道疼,疼到窒息,疼到呼吸苦难,疼到将近麻木了。
不是生理期,不是生理期,她一个多月前生理期就停了,医生说她怀孕了。
是啊,她怀孕了,连她自己都给忘了。
忘了母亲节,竟然连怀孕这事也给忘了,只清醒地记得自己下堂的身份。
她一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或者潜意识里她也在排斥这条生命,曾经她可是计划拿掉它的。
可是,却又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狠下心去医院。
她原本打算去美国那边再说,国内堕胎跟国外氛围不一样,国内总觉得人家在盯着自己,在背后小声议论自己。
她去拿怀孕的单子的时候,见过有女孩来流产,女医生在她走出去之后跟另一个女医生说,“现在的风气真不好,女孩子啊,都不知道爱惜跟保护自己,随随便便便就跟男人发生关系,都不知道流产的危害,以为痛过了就没事了,要知道一个不好以后可是连孩子都怀不上了。一个女人,无法成为母亲,将会是这辈子最大的憾事,谈不上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那话,一直令季璃昕心有余悸。
她都能够想象到自己或许也会有这么一段经历,即便是病历单身写着已婚,如今再去,可能会写上离异,医生保不定还会用更加怜悯的眼神看自己吧。
国外,思想开放,医疗发达,跟国内相比,那边的,都习以为常了,不会对人指指点点,何况美国人都极其注重隐私。
她的计划,如今是完全破碎了。
一直给自己灌输不要这个孩子,这条脆弱受恶意诅咒的生命终于要离她而去了。
也好,她不用再为这件事烦心了,总算有了一个了断。
云霄飞车,那个时候她只想着的是外婆,根本就没有想到腹中还有一条尚未成型的生命。
因为没想到,所以注定要失去,这是个鲜明的前兆。
她的意识越来越飘忽了,越来越凌乱了,真的。
*
“血。”
冷天澈有些慌乱,他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他并没有往深处想,首先想到的是女孩子的痛经,她那个,来得出于意料,而且可能因为生理的原因,有痛经现象。
“那个,就快到了。你再忍忍。”
车子脏了就算了,看她这样痛苦的神色,他不忍心追究。
他有些后悔起让她玩云霄飞车那样刺激的高空游戏了,这一刺激,把她的大姨妈给刺激到提前来了。
他准备发动汽车,她伸出那只沾染了血的手,废了好大的劲,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当下也被染上了血。
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她,她似乎有话要说,可是整张脸上布满痛楚。
女人来那个,真的有这么疼吗?他开始庆幸自己身为男儿之身,不用忍受那样非人的折磨。
同情心泛滥,他亲昵地贴近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薄薄的唇几手伏到她的耳边,用近乎呢喃地口气低低说道,“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到了,忍忍。”
他坚定的握手,像是将自己的身体上的能量传递给她,宽慰她的心。
季璃昕被她的话给打了个激灵的寒颤,背脊一阵发凉,她连说话都很吃力,好不容易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音节支离破碎,模模糊糊。
她巴巴地注视着他,迫切希望他能够听得懂,“我……你……送……麻烦你……。医院。”
语无伦次,连她自己都觉得词不达意。
他能够听得懂自己的意思吗?
她不确定。
小腹疼的她胃抽筋,真想躺在地上打滚,需要纾解这阵疼。
她虚弱无力极了,眼神都开始空洞起来,神色更是迷茫,视线渐渐地,不清晰起来了。
天旋地转,她的世界坍塌了,她要昏过去,陷入黑暗之中了吗?
车子重新发动,她安心地阖上眼,隐约地,她恍若能够意识到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莫菲菲的家,而是别处,医院,这两个字,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冷天澈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瞳眸中失去了焦点,他心慌不已,车子越开越快,越开越快,恨不得如箭矢一般直达目的地。
医院。
她是叫自己开去医院,虽然不甚理解,但是她疼到晕过去了,肯定是真出事了,时间紧急,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他爬了一把额头的碎发,凌乱不堪,他的神色也多了几分狼狈,那是不知所措。
手机的铃声在响,他瞄了一眼,但是没有去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便是快点将昏迷中的她送往医院。
手机荧幕一闪一闪,上头不停地跳跃着的是妈妈两个字,今天是母亲节,他知道,他答应妈妈晚上要回去陪她的。
可是,现在是有轻重缓急,眼前更为重要,而且他已经不能分心了,一颗心全部扑在身侧的人身上了。
打着方向盘的手背,还有半干的血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那是她身上的。
痛经,应该不至于痛昏过去,痛经,她应该不会强求让自己送她去医院。
那么,便是她身体本身出事了?
已经克制不住胡思乱想般的神游了,他放任它叛逆,放任不去理会。
终于到了医院,明明是快车飚过来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一路是如此的漫长,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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