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血与泪化为飞灰,经脉寸断,骨肉尽毁,血肉泯做脓水,骨骼挫成齑粉,与灵魂皆消散去,也望世人无罪。——《帝国启示录》
这里是泰晤士河中游。
自从罗马人第一次登上大不列颠岛的蛮荒之地,于平原与河流交汇的地方建立了伦敦城后,奔腾不息的泰晤士河水就一直贯穿着这座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它的河面上无数次上演着伦敦人资本的传奇,也默默洗刷着名为历史的污垢。
而此刻,大雨滂沱的泰晤士河面上,浪花拍打着船,迎合着汽船发出的呜呜声,发出令那些躲在屋子里的懦夫心颤不已的交响乐。如幕般的大雨遮挡住视线,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艘船在泰晤士河上的雨雾中疾驰着。
“轰!”
突然震耳欲聋的一声传来,随即一声尖利的破空声划过泰晤士河的天际,“塔尔博特爵士”号不远处的河面上随即爆发出巨大火花,震动了河水与空气,无数水花窜起几米,与大雨混合着纷纷落下,打在“塔尔博特爵士”号的甲板上。
整个船身因冲击力而剧烈摇晃,“塔尔博特爵士”号就像是在大浪中飘荡的一叶孤舟。
杰森和劳伦斯差点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跌倒,耳朵因为爆鸣声而嗡嗡作响。杰森暗骂一声,拉着劳伦斯,冒着倾盆大雨艰难地向船舱跑去。
船舱的门是锁着的。
杰森在湿漉漉的身上摸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劳伦斯。
“你有铁丝吗?”
劳伦斯慌忙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最终找出了一根不知什么时候装进口袋的细铁丝,小心翼翼地递给杰森。
杰森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捏着铁丝向锁眼里捅去,几个眨眼间,锁便“嗑嗒”一声开了。
“快进去!快!”杰森喊道。
杰森和劳伦斯进入了船舱,关住了舱门,才舒了一口气。
“是苏格兰场的人?”劳伦斯问道。
杰森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没想到苏格兰场为了抓克烈竟然弄来了两艘海军炮舰。”
求助皇家海军,让海军插手苏格兰场的事务,对苏格兰场来说是大为不利的,不管是从舆论还是政务来说,这会让苏格兰场处处陷入被动。不到万不得已,苏格兰场是不会求助海军的。
很明显,现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在这场抓捕中苏格兰场的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但苏格兰场为这次抓捕派来的警力越多,越说明克烈的实力可怕,也就越说明现在自己面临的境遇越危险。
而且万一把“塔尔博特爵士”号击沉,自己和劳伦斯也无法幸免于难。
手里紧握着的鹰头杖剑还往下滴着水,而船舱外已经传来了嘈杂声。
“怎么回事?”
“是苏格兰场的人!他们来抓我们了!”
“该死!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奇怪,吊在这的两个人去哪了?”
“卧底!那两个人一定是卧底!是他们把警察引来的!”
突然,又一声炮弹的破空声传来,随后一声巨大爆破声仿佛要震破每个人的耳膜。
“趴下!都趴下!”
船体又剧烈地摇晃起来,水击打着船身。
这一次的炮弹离船更近,几乎是擦着船侧面飞过去的。
警察是在迫使克烈停船。
“全速前进!不用管这些杂碎!”克烈声音出现了,他咆哮道,“他们不敢击沉我们!只要到了总部我们就安全了!”
“轰!”又是一炮,这次的落水点更近了,巨大的冲击力使船体倾斜,船上的海员几乎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混蛋!疯子!”克烈骂道,他完全没料到即使经过这么多伪装还是没能逃过苏格兰场的目光,而且为了抓他竟然派出了炮舰。
想要调动海军,不会那么容易,以英国政府的办事效率,至少需要半天时间准备。这说明苏格兰场早就已经发现了他,甚至是在今天早晨出发的时候……而这正是那两个修理工上船的时候!
“该死!”他咬着牙,恶狠狠地下令,神情俨然像一个恶魔,“向城里开炮!那群杂碎不停我们就不停!”
克烈的表情有些狰狞,只要逼迫警察不敢击沉“塔尔博特爵士”号,能够活着到达克赖伯黑帮,即使不能说安全了,但也能趁着警察与苏格兰场彻底撕破脸的克赖伯黑帮交火的机会搏得一线生机。
克烈下达了命令,船员不敢犹豫,立刻开始准备开火。
“塔尔博特爵士”号作为殖民舰自然配备着火炮,虽然年成有些老,却也能用,本来是为了防范海盗的,而此时的炮口却对准了泰晤士河沿岸的城市。
“轰!”一颗黝黑的炮弹被瞬间爆发的烈焰推送而出,划过天际,在泰晤士河岸与一栋矗立在河岸的大楼正面相撞,巨大的爆炸使那栋大楼转眼间被火光与尘埃吞噬。
据说,在那一刻几乎所有在威斯敏斯特区的人都感到了震动。
大楼内传出哭喊和尖叫声,但立即被彻底倒塌下来的大楼所掩埋。爆炸的余威波及到周围的建筑,一所居民公寓直接被倒塌的大楼砸毁一半。尘土飞扬,但蔓延了几十米就被大雨冲刷下来。大雨浇在这剧惨案上,泥浆和血水混成小溪在街道上肆意流淌,汇入了翻滚的泰晤士河。
在这条时间线上,这就是后世著名的“塔尔博特爵士”号炮击事件。
这次事件中,二百二十九人死亡,一百零六人重伤,财产损失达十二万六千英镑。因为这次事件,苏格兰场警察局局长引咎辞职,苏格兰场将不再对伦敦城内的黑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事件标志着苏格兰场和黑帮特别是克赖伯黑帮的彻底决裂。
这些都是后话了。
伦敦某大楼
窗外的雨声和警报声从窗外传来,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摇晃着红酒杯,闭上眼睛,认真聆听着,仿佛欣赏着人间天籁。
他身着华丽的长袍,玫瑰色与暧昧的宽敞房间融合,在烛光的照映下映衬在他洁白的面庞上,带来了一丝血色。同为玫瑰色的华贵的大床上,两个绝色的双胞胎美女赤身露体,面庞带着红晕睡着,周围还带着些许前番翻云覆雨的痕迹。
“这伦敦,要变天了么?”阴柔男子抿了一口血红的酒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邪魅。房间内突然多了一分阴邪,越靠近他的地方,这股阴邪的气氛就越浓郁。
长袍上,胸口前,罗斯柴尔德的族徽闪过一丝红色的光亮。
议会大厦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厚厚的窗帘把本就因阴雨天而不多的光线阻挡在外。房间里就点了一智蜡烛,通过烛光的照射可以清楚地看清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脸的轮廓——一共十二人。
“我已经接到消息。”一个坐在长桌一旁的戴着假发的议员道,他的左手中指,戴着一枚硕大的戒指,上面携刻着“十二”。
“此次苏格兰场要抓捕的正是克赖伯黑帮的克烈,在皇家海军派出两艘炮舰的情况下拒捕,且炮轰居民区,已经派出警察救援,目前伤亡任未知。”
“此次共济会小型紧急会议,由我负责,是为解决这一事件的恶劣影响,更是要解决关于伦敦一直以来的黑帮问题,也是关于船上那批……黄金的处理问题。”坐在首位的银发人道,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从穿着和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他是一位贵族,而且地位非同凡响。他的左手无名指也戴着一枚戒指,上面俨然携刻着“三十”这个数字。
“各位表个态吧。”
天空闪过一条电光,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追击的苏格兰场船果然不再继续炮击,一众克赖伯船员都松了口气。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愣着等下午茶吗?你们这些该死的白痴!”克烈唾沫横飞骂道,“全速前进!让那该死的蒸汽机看在撒旦的份上转快点!让那群女王的狗抓住了就要排队上绞刑架!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一众成员开始像疯了一样工作起来,这座人肉机器开始疯狂地运转。
还没有人注意到,这场事件的策划者,正躲在船舱生锈的大门后脱靴子,将雨水从臭哄哄的靴子里倒出去。
“噗……”杰森屏息边脱边皱着眉头道,“泰勒这靴子……简直像是从泰晤士河底几十年前的淤泥里捞出来的一样。”
“接下来怎么办?”劳伦斯小声问道,“克烈如果真的逃到总部怎么办?”
杰森费劲皱着眉头将靴子重新穿上:“我们出发了多久了?”
劳伦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看到一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思考的样子太逗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了吧?”
“那就快了。”杰森挤了挤眼,神秘地笑了。
杰森话音刚落,只感觉船身一阵剧烈的颤动,接着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前倾的迹象。
船在减速!
“该死的!又怎么了?”克烈的怒吼声又一次在门外响起。
“报……报告克烈,蒸汽机又一次出故障了!比之前的故障更厉害,蒸汽把整个动力室都充满了,好、好像要爆炸了!”
“混蛋!是那小子做的手脚!”克烈脑门青筋暴起,“让我抓到他我要亲手捏死他!”
劳伦斯恍然大悟,给杰森一个钦佩的眼神。
形势对于现在的克烈和他的船员们十分危机,但出乎杰森意料的是,外面传来的声音并没有杰森想象的那么杂乱无序,没有“噗通”一声跳入水逃命的人,反而各种喊声中透露着秩序,克赖伯成员们都在想办法补救,有些人拿起了刀剑和枪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响声。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必要慌张,一百多人一起拼杀总会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几十个人,谁又能知道自己不是逃出去的那一个呢?
船慢慢停了下来,外面只剩下雨声和流水声,空气十分安静,预期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看来是克赖伯船员浇灭了蒸汽机,静等苏格兰场船的到来。
就在这个让人屏息凝神的时候,一声凄惨的呻吟声吓得正躲在铁门后透过门缝观察情况的杰森和劳伦斯一个激灵。
昏迷许久的博尔顿船长似乎醒过来了,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使他忍不住一阵呻吟。
劳伦斯简直快忘了船舱内还有这个活物,吓得猛一转身,衣摆上的镀铜纽扣就打到了铁门上,发出了“哒”的一声。
杰森赶紧用手轻轻按住铁门,力图减小铁门的震动使这一声没有余音,希望尽量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杰森的愿望落空了。
就这样不大不小的一声“哒”,却穿过空气和无数雨滴,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膜,它就像一个夜空中的火星,尽管很小,却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的克赖伯船员都把目光投向了船舱的铁门。
铁门前,一把湿漉漉的浸泡在雨水里的铁锁终于被人注意到。
“围住那里,把门打开。”克烈舔了舔嘴唇,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