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八月初,孙权以周瑜为都督,韩当为先锋,起兵三万,攻入河南尹。两日之内,连破十余城,程昱仓促纠集一万余众,据守荥阳。
这一日,襄阳城内,一名富商从王宅后门入府。
“仲宣先生,可有想好?丞相掾,俸比四百石,加关内侯,曹丞相对汝可是寄予厚望啊。”
王粲埋头不语,双手安放于大腿上,五指微微弯曲。
“汝之妻眷,吾可命人连夜送出城外。”
“既是让吾参与此事,送走妻眷为何?”王粲抬头,冷眼逼视着眼前这人,“莫不是想以吾妻眷,要以此相胁?”
商贾面色微变,“仲宣先生?汝此言何意?曹丞相可是……”
“吾王仲宣虽是被那蒯氏兄弟算了一招,亦是士族名流,焉能与汝这小厮为伍。”
商贾面色阴沉得可怕,几乎凝得出水来,只是,如今上面交待的事情事关紧要,他此刻却是不能爆发,一旦王粲拒绝此事……他必会受到重惩。
“是卑下唐突了,不过,如今许昌战事紧急,还请仲宣先生早作决断,汝欲北上之时,吾家主公必会亲自为汝接风洗尘。”
王粲按着扶手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商贾,“吾该如何行事?”
商贾脸上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上前一步,面视王粲笑道:“吾已为先生备下一封书信,还请先生抄写一番。”
王粲接过一看,面色微变,“吾既已投入曹丞相帐下为吏,焉能又附刘备,汝置吾于何地。”
“不过是寻常反间计尔,并不是影响仲宣先生声名,更何况,这封书信上所言,不过是仲宣先生汝仰慕刘玄德之仁义尔,并无倒戈相向之意。”
王粲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此事断无可能。”
商贾面色一沉,声音也变得如寒风刺骨,“仲宣先生,实不相瞒,荆州刘氏早已朝不保夕,刘备此番在许昌之战,稍胜一阵,倘若待其腾出手来,顺势南下,接管襄阳,汝以为,以他那满天下仁义之名,会容得下汝这诬陷贤良之人吗?”
王粲转身在堂内走动几步,突然出声长笑,“汝未免也太小觑吾王仲宣矣,汝且回去告诉曹丞相罢,王粲心向汉室,仍是大汉忠心之臣,即便如今为奸构陷,亦不会做这等骑墙之事。”
商贾面色阴沉得可怕,“汝当真不写?”
王粲回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莫非,汝要逼吾不成?”
商贾嘴角露出几分冷笑,“如此,还请足下好自珍重。”
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府外,来到人流拥挤的长街中,挤着人群,走进了一处酒楼。
后厨的大水缸边上,他招手聚拢数人。
“吩咐下去,王粲不识时务,立即命临摹其笔迹之人,将此书信抄录一份,送往城外,吾必要失手落入江东军手中。”
“喏。”
——
入夜时分,襄阳城外十里,通往宜城古道的驿站门前,一名驿卒正在搬运白日里暂时寄存在此处的货物。
打北地里,却是来了一骑快马。
“快,为何更换坐骑,吾有紧急军情,须得呈往宜城。”
驿卒一脸恭敬地抬脚上前,“须得察看上官通关文牒。”
“喏。”
“别驾刘先府内?”驿卒双目一眯,很快便察觉到此人的不对劲儿,他这一身打扮,是士族仆从不假,但这手臂上却有多年使用刀兵留下来的老茧,而他翻身下马后,略微不自然的走动,让驿卒多留意几分,此人,经常骑马。
而他的口音,虽然极力在遮掩,驿卒还是听出这是洛阳之地的口音。
如此深更半夜出城,洛阳之人向宜城呈禀要事?显然不可能,宜城此刻驻有重兵,乃镇守襄阳门户之关键,往来书信必是百里加急,以荆州刺史府亲信传递,过往之人,俱是南阳、南郡之地的口音。
而此人的来历,显然只有两种可能……北地细作,亦或者,襄阳城内某一士族平日里招募的豪侠。
“刘先乃零陵人,他府中不应有如此洛阳豪侠,显然……只能是与其交好之辈,方能得到他府中印信,如此说来……怕是只有一人,原本曾在洛阳旧居。”
想到这里,驿卒借故将其哄骗入驿站内,行至马棚前。
“想来,上官亦是因为附近几处驿站未有战马,方才来此的吧,正巧,前些日北地送来一匹战马,正好交由上官乘骑。”
来人心中一突,随后上前拉了一匹黑马,“就是这匹罢。”
他几步将其缰绳解开,牵出马棚,为等他翻身上马,身后一阵破空的尖啸响起,两根连发的箭矢便顺势射进了他的后背。
“汝……”他回眸看时,双眼已经突出,嘴里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两根箭矢,同时射穿他的后背前胸,直接便要了他的性命。
驿卒一挥手,立即有人到来,两人联手将其尸体搬运到马槽下方藏好,他从此人身上掏出书信,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快,立即将此书信呈送鄀国吕司马大帐。”
“喏。”
天明之时,快马便已赶到吕蒙大帐之内。
吕蒙正好和蒯祺派来的使者交谈正欢,接到密信之后,猛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侧的使臣。
“吾本欲今日送汝回返,如今怕是不成矣。”
“这是为何?司马莫非有何难处?”
吕蒙叹了口气,指着手中书信,“襄阳城内有变,原刺史府长史王粲,勾结刘备,欲以子虚乌有的构陷之罪,陷害汝蒯氏一族的二位主君。”
蒯氏来人面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刘玄德本已和刘琮联手,这襄阳之地,早晚会落入他手,吾家二位主君亦未曾有任何过失……”
吕蒙叹了口气,将手中密信递到他手上。
蒯氏这人亦是博学之吏,岂有不识荆襄名士佳作之理,“这……这莫不是王粲笔迹?”
吕蒙重重颔首,“吾欲今夜即刻发兵北上,兵临宜城之外,汝且返回房陵,告知汝家太守一并发兵,围攻襄阳。”
“喏。”蒯氏来人心知事关重大,抬手一辑之后,即刻动身离去。
命亲卫将其送走,吕蒙凝重地看了一眼北边的方向,“襄阳战事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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