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周瑜便先后收到了四五次战报。
“吾军斥候和庞统军哨骑交战,在这荒野山林之中,敌军哨骑的战马和吾军几乎媲美,大多都是在汉中、广汉之地缴获的凉州马,但庞统军斥候统一配备弯刀、连弩五十步内,吾军并无任何优势,隔着很远,吾军哨骑的弓箭也并不能伤到敌军,真是棘手啊。”周瑜看着帐内被吹得摇晃的灯芯,入夜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先后阵亡了二十余名斥候,如今他仍然在不断增派人手,但这样和送人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都督,已经做好准备了。”此刻,一名身材魁梧的小将迈步走入帐内,朝着周瑜抬手一辑。
“连夜拔营,即刻南下。”
“喏。”
深夜里,火把不多,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周瑜一人安坐在战马之上,看着前方道路的深幽,“可有增派斥候朝前打探?”
“大都督方向,吾军斥候早已盯好沔阳四面城门,不会有敌军于前路埋伏吾等。”
“善。”周瑜微微颔首,便率军继续行进。
然而,不过走出二三十里,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报……禀报大都督,江东寻阳营校尉甘飞率军于前面设伏,吾军被滚石檑木和箭矢伤了二三百人。”
“敌军何在?”周瑜勒马指着前方喝问道。
“敌军已退,他们遁入山林之中,熄灭火把而行,吾军追入林中,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甘飞?”周瑜双眉紧锁,“此人乃是昔日甘宁八百锦帆贼旧部,善于以数百人精锐于山林之间游斗,派出斥候,探查山林附近,吾军加快行军,以最快速度赶往白水关。”按照周瑜的谋略,此刻杨定所部只怕已经连夜抵达白水关外,只是,那镇守白水关的杨平、杨定二人只怕还留不下黄忠。
周瑜离营不过半个时辰,便有斥候将此事报回给沔阳城内的庞统。
“周瑜此乃诱敌之计,传令,全军出城,只携带两日干粮即可。”庞统抚须笑道。
李严双眉微皱,“军师,汝明知此乃周瑜诱敌之计,吾军若是追入白水关沿河山道,中了周瑜埋伏,只怕……”
“依计行事。”
“喏。”
两个时辰,当庞统率军抵达周瑜于沮县城外的大营时,他目光落在四周仔细瞧了瞧,“此地大营倒是布置得不错,可惜了这些辎重,竟然全都留于此处,周瑜不敢放火焚毁,欲盖弥彰,但区区雕虫小技,又岂能瞒得过吾?”
李严严肃地抱拳一辑,“军师,末将建议,吾军就留在此处,不要追击。”
庞统面色一板,“李严。”
“末将在。”
“吾已命杨任、张卫率军六千追入山谷之内,汝立即与本军师率军为后队跟进。”
“喏。”李严苦笑一声,只能跟着庞统踱步下山。
行进途中,庞统和李严策马并排行进,他突然指着沿着山道的小河道:“这已入夏多时,山林之中多有雨露,为何这河水并未上涨多少?”
“汉中江河,以白江、龙水、嘉陵江汇入一处,白水关实乃大河交汇之处,军师是担忧周瑜会以水攻对付吾等?”
庞统微微颔首,“却是如此,吾已命前军杨任、张卫二位将军放慢行军速度,沿途派出大量斥候,便是为了提防周瑜埋伏。”
“可如此一来,吾军一日怕是行不了几十里地,若是周瑜早一步赶至白水关,吾益州军先锋被其所破,到时周瑜携大胜之势回攻吾等,又当如何?”
庞统微微摇头,“正方,汝却是小觑了诸葛孔明,他用兵沉着冷静,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庞统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着羽毛扇,“那汝且说说,如今孔明派两路先锋北上,一路取阴平关,一路取白水关,这两路大军统帅当为何人?”
“兵贵神速,急行军当用百战精锐为先锋,何况夺城尚需勇武,怕是得以两员上将为先锋罢。”
庞统笑着颔首,“若不出吾所料,必是甘宁、黄忠二位将军。”
李严张了张嘴,面上露出几分惊喜,“这二位将军武艺远胜严,若有他二人率麾下精锐前来,周瑜即便突然从他们腹部杀出,也未见得能够留下他们,更何况吾军早在昨日便已派出斥候和飞书传信。”
“只是……若围攻白水关的这位将军知晓周瑜率军回援,他主动撤军,那周瑜岂不是便只剩下吾军这一面之敌矣?”
“周瑜还可去攻打阴平关,打通武都南下之途。”
“那他为何不取阳平关?”
“阳平关地势平坦,但他守不住,他麾下只有两万大军,尚且要镇守白水关、沮县一带,而吾军如今甘宁、黄忠二位将军加上吾军,便有三四万大军,足以应付他所部精锐。”
“周瑜此人,颇有野心,他此次引诱吾军追击,便是为了将吾军引至白水关,若不出吾所料,此刻阳平关已有一路武都援军杀至。”
“孙权于上党发兵四万,以鲁肃为都督,程普、韩当为将,他留守关中的兵马尚且不多,他又能抽调何人?”
“应当是凉州之兵,至于何人?那左冯翎都尉金旋,便是统军人选。”
“此人碌碌无名,军师以为如何?”
“镇守阳平关,为周瑜留一后路尚可,若是率军前来驰援,必为吾军所破。”
李严眉毛一挑,他突然猜到庞统想对他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便看到庞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李严听令。”
“末将在。”
“汝且领五千兵马前往阳平关附近山林设伏,若不出所料,一二日之内,必有斩获。”
“可军师,若是末将再分走五千兵马,汝麾下仅剩一万之兵,如何是周瑜之敌?”
庞统笑着摇头,“他周瑜愿做刀俎,那吾庞统便来做他砧板上的鱼肉罢。”
李严猛地抬手一辑,“请恕末将不授此命,军师系吾汉中数万大军之重,焉能以身犯险。”
“正方且放心,吾不过是为配合孔明之计尔,他命两路先锋,便是为堵住周瑜一面北上之路,吾再堵住阳平关,便是将周瑜困于白水关,他既已入瓮,吾等又岂能让他走脱,即便危机四伏,九死一生,吾亦愿一试。”
李严见劝说无效,只得是听从庞统之命,领兵前往阳平关附近山林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