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楼中亲人来,今日不营业
老板将男人的尸体靠在楼梯边上,小心的摆正他的头颅,让他的面容对着大门。
然后她站起身,目不斜视,一步步轻盈的走向柜台。
她是老板,她走路的样子更像一位老板。
可是,没多久,老板的裤脚破了,有烧的通红的鳞甲出现,和郑炎痛醒时候的第一片鳞甲一模一样。
抱着男人的老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之星的病毒,她也被感染了。
可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轻盈的走着。
仿佛撑破裤脚的只是一个装饰品,仿佛那揭魂的痛都不存在。
女人,一旦吃起苦来,本来就比男人更厉害,只是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女人吃苦而已。
现在男人不在了,老板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一个人痛。
令人发狂的痛,无法言语的痛,比撕心裂肺更难受,郑炎只有咬碎一切,才能不发出声来。
可老板只是抿着嘴唇,就能不喊不叫,比郑炎的表现要好的多。
这不是因为她更能忍,这种痛苦,本就不是任何人能够忍受的。
也不是因为她更幸福,男人刚死,她的心中又怎会有幸福。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世间还有一样东西,比痛苦更可怕。
那就是仇恨。
当老板的灵魂之中只剩下仇恨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忍受的了。
她的腿没断,所以她能走,走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即便她腿上所有的鳞甲都在燃烧,即便这种燃烧会深入灵魂。
那些都不重要,她能走,她就能报仇。
除了仇恨,老板还有信念!就像两条无比坚硬的腿,支撑着她一步步,一步步的走向柜台。
参谋大人有些心酸,他知道老板要做什么,因为金罡的身世,郑炎一早就在天楼里说了。
他没有去阻止老板,而是将沈追的尸体放在了郑炎的旁边,然后快速的走到金鳞身旁,对着已然有些清醒的猪头少年说:“金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中毒的那个才是,那个女人,是你的母亲。”
金罡原本肿胀的脸,这时候更加难看
了。
少年猛的甩开金鳞的手,踉跄着往前走去。
亲生父亲他不认识,可那个女人少年认出来了,是那位鱼子酱做的最好吃的阿姨,少年以前也很喜欢吃。
只是那位阿姨,从来都不对他说话,即便少年说了无数次谢谢,也没从她口中听到过任何只字片语。
少年以为她不会说话,少年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位阿姨称呼他为我们的罡儿,直到那位阿姨说要将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个消灭。
少年当时就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眼角有一场雨在下。
水与火,让他即难受又幸福。
这种感觉,就像悬崖之巅的果树上,有亲人在为饥饿的他采摘果实一样。
少年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没用,为什么要让比他更弱的亲人爬到悬崖之巅的果树上,为什么不是他自己亲手将果实摘到手。
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为什么他消灭不了。
少年眼中的雨终于变成了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一瘸一拐的走着,不是双脚有伤,而是脚下的路仿佛受到暴雨的影响,变得泥泞不堪起来。
少年觉得很奇怪,就低下头看了一眼,原本平整的木板地面,真的铺上了几滩融属泥泞。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好奇的抬头,正看见坐在柜台上的妇人,在冲他笑,而妇人的手,不知何时摁下了柜台的黑色凸起。
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凸起。
也就是关门的凸起。
“楼中来了亲人,今日暂停营业,还请各位客官谅解。”老板脸上挂着笑,平静的说着话。
却似平地起惊雷!
天楼之内,除了站都站不直的墨菲斯托,其他的怪异机属,全都化作了一滩融属泥泞。
因为用凸起关门,和手动关门不一样,是用来应对特殊情况的。
手动关门只是能量不能用,凸起关门会削减在场所有生物的能量。
能量最少的老板和傅南星,只是身体虚弱一点,影响并不明显。
能量最强的汴梁,额叶处的白云瞬间消散了十分之一
,问题也不大。
至于机属们,那就问题严重了,普通机属直接趴下。
乐亮和姜峰则化作了人形,只是这次人形是被迫变化的,融合机属的能量全都被清空了,想要再化身为龙,就得充能了。
对于金罡和金鳞两位巫士而言,影响和常人差不多,唯一的麻烦是,门关上之后,巫术施展不了了,原先的巫术也都失效了。
这不,原本双脚离地的姑娘,直接落在了地上,好在她为了照顾哥哥金罡,飞的并不高。
金罡蹩脚的在融属地面上行走,企图绕出一条路来,走到木地板上去,老板突然有些惊慌,她一边摇手,一边喊道:“罡儿,别过来。”
金罡停了一下,看到老板上身的衣服也开始破裂了,于是少年没有停住,反而加快了脚步。
老板一下子变得惊慌无比,她失声叫道:“汴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别让他过来。”
参谋大人揉了揉鼻子,想一纵身跃到少年的身旁,结果这一跃,只比平常人多出一倍的距离。
在天楼之内,即便是仙阶高手,能力也是被禁锢的。
汴梁无奈,只能快步跑上前去,在离柜台几步的距离处,拉住了少年金罡。
金罡突然撕心裂肺般哭了起来,少年奋力挣扎,手脚乱舞,像是失心疯了一般。
可无论他怎么挥舞手臂,无论他怎么踹动双腿,他的人都不能再往前半步,汴梁的手牢牢的拎住了少年的衣领,就像拎住了一只猫的后颈。
老板的表情好了许多,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一种极不自然的,像是被烤熟了的红润。
她头上的鳞甲也像燃烧的碳一样,变得火红火红。
老板用尽最后的力气,学者男人的样子,咧嘴一笑。
留给这个世间,又或者留给她的儿子,最美的一笑。
“啊!!!”金罡撕心裂肺的喊着。
汴梁觉得手上一轻,仿佛少年瞬间没了重量。
他赶紧将视线从老板那里移开,移到了手上,顿时哑然。
手上只剩一件衣服,少年像泥鳅一样,滑落在地上。
汴梁想笑,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