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东宫要动手了,据内线传来消息,后日乃是长孙无忌之五十五大寿,将于府上大摆筵席,诸皇子都将前去庆寿,散席后,张思政、纥干承基二人将率死士两百二十七人在长戈街狙击魏王殿下,并备下吴王府腰牌数面,以为嫁祸之用。”
柳如涛的办事效率奇高,从陈子明处领受了任务没两天便已将准确的消息打探了出来,连夜便赶到了陈子明府上,将紧急情况向陈子明作了汇报。
“长戈街?”
陈子明这些年来可是没少去魏王府,对其府上到长孙无忌家中之线路自是早就熟稔于心了的,柳如涛只说了个地名,陈子明的脑海里便已是飞快地浮现出了长戈街的地势地形图,略一沉吟之下,便已隐隐猜到了纥干承基等人大体上的排兵布阵之可能。
“大人,据内线消息,纥干承基等人为确保行刺能成功,暗中调集了数十具强,若是魏王那头毫无所察,此番刺杀得手之可能性极高,依属下等推算,至少有六成以上之机会。”
这么些年来,随着“新欣商号”的日渐兴盛,柳如涛发展起实力来,自是得心应手得很,手下可是没少收罗江湖游侠之类的高手,其中便有不少刺客出身的草莽人物,对行刺之道相当之熟稔,给出的判断么,自也就颇有些见地,很显然,柳如涛并不甚看好魏王能靠自身的力量逃过此番刺杀。
“嗯……”
对于柳如涛的判断,陈子明自是深信不疑,当然了,与此同时,陈子明也相信只要自己一方出手,必然能彻底粉碎太子的图谋,麻烦的是长孙无忌此番并未大宴四方,别人不好说,至少他陈子明就不曾接到请柬,如此一来,要想不露痕迹地助李泰一臂之力,显然就没那么容易,究竟该如何安排,方能既确保李泰不死,又能掩盖住此番刺杀案背后的主谋,还须得保证他本人不会引起诸方势力的怀疑,就成了摆在陈子明面前的一道难以绕过去的坎。
“小六,后日午后,尔先调集好人手,待到夜间,当……”
陈子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是拿定了主意,也自不再犹豫,低声地便交待了一番。
“诺!”
听得陈子明这般吩咐,柳如涛的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不过么,却是断然不敢有违陈子明之令的,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匆匆地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贞观十六年三月十七日酉时四刻,天色早已是擦黑了的,已然换好了整齐朝服的李承乾却并未急着赶往长孙无忌府上,而是眉头紧锁地闷在了显德殿的书房中,脚下不提地来回踱步不已,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子,一脸的急躁之色,整个人就有若一枚将将炸开的爆竹一般,惊得随侍在书房里的几名小宦官全都面如土色一般,就连粗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怕的便是会遭太子之迁怒。
“禀太子殿下,那二人皆已到了司空大人府上。”
就在李承乾将将大爆发之际,却听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东宫卫士已是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冒了出来,几个大步便蹿到了李承乾的身旁,贴着其耳边小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哈哈……,好,传令下去,可以开始了!”
尽管那名卫士不曾明言是哪两人已到了长孙无忌府上,可李承乾却是一听便懂了,欣喜若狂之下,当即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诺!”
李承乾既是有令,那名东宫卫士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躬身应了诺,而后一旋身,便已是飞窜着奔出了书房。
“来人,摆驾长孙府!”
李承乾心情好归好,但却断然不敢误了给长孙无忌上寿的时辰,但见其一扬手,已是高声地咋呼了一嗓子,偌大的东宫顿时便是好一派的慌乱,不多会,就见太子仪仗已是浩浩荡荡地行出了春华门,迤逦地沿着长街径直往长孙无忌府上赶了去……
长孙无忌一向行事低调,哪怕今儿个是其五十五岁大寿,也不曾大宴四方,仅仅只是自家人等关起门来庆贺上一番了事,至于延请的外人么,除了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之外,也就只有段志玄等寥寥数名私交甚笃的亲近之辈,却不曾想酒宴方才刚开始,太宗突然驾临长孙府,当即便令长孙府上下全都慌成了一团,好在毕竟是公卿之家,虽慌却并不乱,一番迎驾仪式走将下来,倒也不曾出甚岔子。
帝王亲临贺寿乃是天大的荣幸,长孙无忌就算是再想低调,也低调不得了,大摆筵席、歌舞齐上那都是必须之事,这一闹腾,就足足是近两个时辰,直到亥时三刻,夜都已是有些深了,太宗方才尽兴而去,太子与魏王也先后请辞,一场夜宴也就到了曲终人散之时,可另一场“夜宴”却是紧着又拉开了帷幕。
“笃、笃笃……”
夜已深,歌楼酒肆中或许还在喧嚣着,可长戈街一带却早已是安静了下来,六丈左右宽的街道上,行人绝迹,整条长街阴沉黑暗一片,可也不是全无动静,这不,一阵轻得几乎听不清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有若鬼魅一般地来到了“三喜客栈”的门口,伸手在两扇紧闭的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旋即便见两扇门敞开了一线,一名黑衣人从内里探出了头来,与门外来者低声对了个暗号之后,便即飞快地将来者让进了门中。
“禀二位大人,目标已离开长孙府,正在向此行来,预计还有两刻钟的时间便会进抵此地。”
黑衣蒙面人脚步不停地直上了二楼,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甲级房中,朝着内里端坐在昏黄灯火下的两名身材魁梧的黑衣汉子便是一躬身,紧赶着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老张,可以开始了罢?”
黑衣蒙面人的话音一落,就见端坐在几子左边的那名壮汉已是不置可否地挥了下手,将那名黑衣蒙面人打发了开去,而后将视线投向了正襟危坐在侧的络腮胡壮汉,眉头一扬,已是语调森然地提议了一句,这人正是纥干承基。
“那好,就照计划展开,尔这就去对面部署一二好了。”
纥干承基口中的老张自然便是张思政,此人本系少林武僧,因琐事打杀了一名小沙弥,被赶出了寺庙,成了一江湖巨盗,后得人引荐,进了东宫,成了太子李承乾手下之死士统领,算起来乃是纥干承基的顶头上司,只是两人间素来便不甚相合,哪怕此际二人合作办差,张思政也不怎么待见纥干承基,对其之请示,虽是给出了回应,可语调里明显透着股不屑之意味。
“嘿。”
纥干承基投入太子麾下较早,可论地位却不如张思政,心下里自不免对张思政极为的不服,奈何武艺不如人之下,也自不敢跟张思政硬扛,也就只是阴冷地笑了一下,霍然起了身,大踏步地便行出了房去……
“嗖……”
亥时五刻,魏王所乘的豪华马车在一千护卫军的前簇后拥之下,缓缓地行使到了南大街与长戈街的交接处,就在将将要拐进长戈街之际,突然一声箭啸暴然响起中,一支雕羽箭呼啸着划破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在了马车厢的顶端。
“有刺客!”
“保护殿下!”
“列阵,列阵!”
……
魏王府的护军可都是从府军中出来的百战之士,尽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了一跳,可反应却是半点都不乱,随着各级指挥官的口令声暴响中,千余护军很快便在十字街头列好了迎敌之阵型,数十面巨大的盾牌组成了重重叠叠的盾阵,将李泰所乘坐的马车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报,大人,不好了,不知何人在街口处袭击了魏王车驾,如今街口处的魏王府护军已在列阵戒备。”
十字街处的骚乱一起,张思政立马便察觉到了不妙,紧着便着手下人去查个分明,消息自是很快便传了回来。
“该死,通知下去,全体都有了,丢下腰牌,撤!”
一听有人抢先行刺了魏王车驾,张思政当即便气得眼珠子都泛红了起来,然则怒归怒,到了这等田地,他也自没甚法子好想了的,要知道魏王遇刺可不是小事,一道命令下去,雍州府军立马便会赶来此地,一旦街道被封锁,东宫人等怕是想逃都逃不了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就此下了撤军令,不过么,却兀自不想放过嫁祸吴王的计划,严令手下人等在撤退前丢下伪造的吴王府之腰牌。
“诺!”
张思政乃是此番刺杀行动的总指挥,他既是已下了令,原本跟随在侧的诸般人等自是不敢有所违逆,齐齐应诺之余,纷纷依令而行,不多会便见两百余黑衣蒙面人纷纷从“三喜客栈”以及对面的“福记茶楼”撤了出来,急速地沿着长街向远处飞奔而去,却是无人发现自家队伍中有一名同袍并未跟着撤退,而是就隐在了“三喜客栈”中,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那些随地可见的散落之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