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原藩地处九州岛中南部,是一块深入到海中的半岛,只通过一道只有几公里宽的狭长的通道与其他地方相连接。这种地势也造成了岛原藩易守难攻的特性,极大地方便了岛原藩的教民们抵抗各藩联军的进攻。
在半岛的两端,藩军和教民各自的营垒对峙着,中间是一条被海洋所裹挟着的、犹如深入海中的长堤一般的窄窄通道,两端因为战事的需要而修建了一些防御的工事,因而显得有些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被堆起了土磊,方便火铳手埋伏在后面。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而且对阵双方都没有专业的工兵的缘故,所以这些工事都修得十分简陋,天主教民这边因为缺乏工具更加是窘迫不堪。这些简陋的工事里面,若隐若现而又衣衫褴褛的教民充斥其间,手里拿着锄头、铁镐、太刀乃至火铳等林林总总的武器,简直像是在舞台之上而不是真正的战场。
然而就是这些衣衫褴褛、武器粗劣的天主教民,却挡住了近万人的藩军的几次进攻,硬生生地将藩军挡在了面前。与其说这是来自于宗教的狂热,倒不如说是残暴的阶级压迫吗,已经让这些人有了必死的决心。在这种决心迸发之后,纵使拿着锄头的农民,也敢于奋不顾身地和全副武装的藩兵搏斗。
然而,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当碰到无从抵御也从未见过的可怕景象时,原本的勇气就会突然消散,恐惧会重新占据每个人的心头。
在窄窄的通道上,一切都归于了寂静。整个大地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暑热之气也让海鸥都显得无精打采,嘶鸣声听上去有气无力。
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沉闷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那碧绿色和浅蓝色的海面,远远看去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猗。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美丽,直让人沉醉其中。
然而,这种美丽的景象后面,却潜伏着可怕的杀机。
在藩军的军阵后面,突然兴起了一阵阵骚动,大量的喧哗声汇聚在了一起,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对面,激起了对面的警惕。已经在这里扼守了几天的天主教民,顾不得满身的血污和浑身的疲惫,打起精神来躲在阵线后面,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藩军新一轮的进攻。
然而,与之前相比,今天的藩军阵线的骚动要小得多,整个阵线顾影绰绰,到处都有人潮涌上阵线。
在这个阵线的最前方,是一些被骡马拉动的炮车,大汉那些训练有素的炮兵们,在军官的呼喝之下,慢慢悠悠地将大炮推向阵线前方。
一般来说,这样的行为是违反了大汉军队的战术的,大汉军队十分注重保护炮兵,轻易不会让炮兵暴露在敌方的面前,但是今天所要面对的敌人只是一群几乎没有作战经验、也没有先进武器的天主教民而已,大汉军队可以说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对面的反击,所以毫不顾忌地将炮兵推到了最前方,
当看到了从藩军阵前当中推出的一门门黑色的大炮时,这和平常完全不同的一幕,让对面的天主教****中出现了可怕的骚动。
因为这些大汉军队之前入侵九州、并且快速打垮了各藩和幕府军队的事实,早已经让他们人人都心中胆寒了。
以往,那些藩主和藩内武士虽然遭他们痛恨,但是也令他们恐惧,他们不敢反抗那些全副武装的武士,然而这些他们看起来犹如恶魔的武士,在大汉军队面前却顷刻间土崩瓦解,结果大汉军队在这些人心中犹如是杀神一般,是从地狱里面逃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前阵子和藩军交战的时候,因为几次战胜藩军,他们心中对武士们的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甚至对他们还隐隐有些轻蔑,他们原以为对上大汉军队的时候也会差不多,可是当真正看到大汉军队出在自己的面前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有些人身体发颤,手都在发抖武器也拿不劳,有些人则强装镇定,但是脸色却也变得十分难看了。
很明显,他们将成为大炮轰击的对象了。
即使没有多少军事常识,这些教民也都知道,现在最佳的应对是冲过去袭击,在这些大炮部署好之前摧毁他们的大炮,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下这样的命令,对着有大汉军队的军阵冲锋。他们的火器也十分低劣,没有办法在这个距离上给大汉的那些炮兵带来任何影响。
这种极端不利的态势下有些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就往后跑。教民们在这段时间内虽然形成了初步的军队架构,但是组织并不严密,而且战争当中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整训,只是依靠松散的组织来抵抗而已,所以一开始有人逃跑的时候,很快就带动了更多人,虽然有些想要阻止,但是经常徒劳无功,只是让对面的阵线变得更加混乱。
大汉的炮兵们并不关注对面的情况,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以娴熟的动作停下了炮车,然后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按照规程操作大炮。
接着,当预定的时刻到临时,炮击终于开始了,随着大炮的怒吼,一枚枚炮弹呼啸着向对面轰击而去,虽然大汉军队调过来的并不是最强大的大炮,只是普通的野战炮,虽然大炮的数量并不多,但是这一阵剧烈的轰击还是达到了他们预想中的效果。
虽然对面的教民有简易的工事作为防御。但是在一枚枚炮弹轰击到了岩石上的时候,巨大的动能轰碎了石头,也让碎石呼啸着四处纷飞,变成了就像弹片一样的可怕存在。这些碎石夹杂着风声在整个阵前四处飞散,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到处都在惨叫,炮弹和碎石夹杂着血肉残肢,就像雨落一样倾泻在阵地上,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毯,顾影绰绰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炮火,但是肯定无数不少。
在无情的炮火所带来的惨烈伤亡面前,原本就动摇了的教民军,很快就彻底崩溃了,人们在炮火声和惨叫声当中煎熬,满地的残尸和血肉更加让他们魂飞胆丧,再也没有秩序可言了,有些人不顾一切地往后跑,想要离开这样可怕的炼狱。
在藩军阵线的后防,周璞拿着一副望远镜,极为满意地看着这一轮的炮击结果。
虽然这些军事计划和具体指挥都不是由他负责的,而是由专门的参议官来负责,但是作为此地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他也过了男儿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瘾。
因为战果十分让他高兴,所以他的脸上如沐春风,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参议官黄国昌。
“黄参议,敌军阵线已经大乱,我军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
“大人说得对,现在就是我军全线进攻一举突破他们的时候了。”虽然明白周璞只是个文官,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位周大人现在是在享受统帅的派头,所以他也像模像样地听从了命令。
得到了黄国昌的认可之后,周璞马上板起脸来,看着旁边的立花宗茂,然后挥了挥手。
立花宗茂默然点头,而他们旁边的几位传令官也随之四散。
“全军进攻!”周璞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到了军阵当中的各个角落。
为了加强这次进攻的冲击力,避免再度被这些天主教民抵挡住,这次的先锋将是大汉军队的骑兵。这些骑兵,正是辽东军之前精选出来的,被派到了赵松身边,充当精锐的突击力量。
不过,虽说这是突击力量,但是考虑到运输的困难,自从大汉军队和日本幕府开战以后,一直都是使用步兵来登陆,这些骑兵一直都留在了釜山,很晚的时候才登陆到长崎。
因为大汉军队轻易就取得了全胜,步兵们势如破竹,很快就在野战当中将幕府和藩军的主力全部击溃、再加上马性娇贵,在登陆之后需要一些时间来?应,所以所以登陆到长崎之后,骑兵长时间没有用武之地。
开战了这么久之后还是没有得到功勋,不消说在骑兵当中出现了一些情绪,几乎每个军官都围绕在赵松和严广身边,请求参与战事,不能被步兵们笑话。
在他们百般的请求之下,赵松和严广就趁着这个平定天主教民乱事的机会,将他们派了过来,也让他们可以尽情作战——虽然打乱民不比打藩军有功劳,但是毕竟也算是一份功勋,让这些骑兵们见见血总归对未来的作战有好处。
在周璞的望远镜当中,穿着耀眼的红色军服的骑兵们开始在军阵前方汇聚,他们的军服上别着黄铜的纽扣、有些人还戴着各色的勋章,这些金属反射着阳光,显得耀眼无比。
几百名红衣骑兵,汇聚成了红色的海洋,他们排成几行,以极小的间距排列着,以至于狭窄的过道都显得十分宽敞。
在军官们的大声呼喝下,这些骑兵慢慢开动了,向着对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天主教民们慢慢地走了过来,宛如一堵会移动的红墙一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
这些骑兵,都是经过了最精良的训练、而且多年来在辽东和蒙古战场上和女真人蒙古人拼过命的,个个骑术和战技都没话说,而且他们战争经验丰富,即使对对面的这些教民不屑一顾,但是在临阵的时候他们还是严谨地按照大汉军队的操典列好了阵势,然后再发动集群的冲锋。
?骑兵列阵冲锋的威力,即使在这种速度很慢的起跑阶段,也很快就让对面的天主教民们更加心虚胆寒。他们大声喊叫起来,但是互相也听不明白各自在讲什么,有些人不管不顾地向后面逃跑,浑然不管自己根本跑不过马的事实,有些人则要理智一些,准备迎战——尽管他们也知道希望渺茫。
有些教民之前是狼人和武士,他们有一定的作战经验,所以他们知道在骑兵的冲击下转身逃跑只能是自寻死路,只有强行抵抗住他们的冲击才有活路,所以他们疯狂地呼喊着周围的教民,要他们留下来一起抵挡汉寇。
然而,即使他们这样声嘶力竭的大喊,他们的部下们仍旧有一部分扔下了手中刀枪,不管不顾地转身向后落荒逃了。他们心里都知道,在炮轰和大汉骑兵的冲击下,阵势已经大乱,后续一定会被冲破阵线的,现在即使能够打死一些骑兵。接下来的人肯定也无法抵抗全军涌上的藩军。
也许是看到前面的阵势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有了一些援兵从后方赶了过来,准备加强阵线守住汉寇,不过这也只能是进一步加强了前线的混乱。
而就在这种混乱当中,大汉骑兵的速度开始加强了,那些高头大马的步伐从慢走变成快走,然后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令人惊恐的狂奔。数百匹马以近乎于整齐的步伐践踏着脚下的地面,让地面微微都震颤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地震一样。
在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教民看来,精锐的骑兵列阵冲锋的气势可以夺走他们的一切胆气,更快还是凶名赫赫的大汉军队。这些制服血红,还闪耀着刺眼光芒的骑兵,在天主教民看来就是地狱里面的凶神。
如此可怕的压力,让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无法兴起抵抗的念头来,只想着逃掉保住性命,尽管转身逃跑只会让人死得更快,但是本能就会驱使人们这么做——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在两千年来一直都让人如此震颤,也将游牧民族的可怕凶名传递到了整个世界。
然而,现在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兵却掌握在了大汉的手中,他们武器精良战意高昂,他们还有无比严苛的纪律,这些东西加起来,就连一直以骑兵闻名的蒙古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是这些教民?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了,骑在马上的大汉骑兵们,开始抬高了自己手中的马刀,准备和敌军接战了——在他们看来,如此混乱的对手,只是他们随时可以捡拾的功勋而已……
悉悉索索的弓弦声和枪声零落响起,并不密集,这种程度的反抗虽然让几匹马倒地,但是却并没有给这支骑兵整体造成什么伤害,这堵可怕的红墙,现在以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向天主教民们的阵地碾压了了上来。
仿佛是洪水似的,红色的奔潮覆压到了原本就已经残破的阵势上面,他们身上军服和勋章,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光泽,既华美,又令人恐怖。
很快,骑兵的滚滚洪潮撞进了教民们最后残存的阵线,然后,一支又一支的马刀挥舞,然后落下。
“锵!”
马刀砍入人体或者兵器上面所发出的金属音到处响个不停,?无数马刀带着可怕的速度扎入到了人体当中,然后又因为马的狂奔而从人体当中抽了出来,金属在饮尽了人类的献血之后,闪耀着七彩的妖异光芒。
如同刚才的炮击一样,阵地上血花四处迸射,一具具尸体栽倒在地上。
在大汉骑兵的这一轮冲锋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各处响起。那是那些侥幸没有在这一轮可怕的冲击里直接死去的人所发出的惨叫。他们有的人肩膀到腹部出现了一长条骇人的伤口,有的则失去了手臂,内脏和残肢从身体上滑落,让原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大地上更加多了许多祭品。
大汉的骑兵们为了夺取功勋早已经摩拳擦掌,也用尽了一切手段,在他们毫不留情的冲击下,仅仅经过了第一轮的进攻,原本就已经在炮击当中混乱不堪的教民们被彻底击溃了,无数人往后溃散,就连来增援的部队也被裹挟到了溃散的人群当中。
溃散的敌军是骑兵最喜欢的猎物,只要步兵溃散,那么哪怕人数比他们多得多,都将成为他们的牺牲品,他们疯狂地追击着,教民们根本无法集结,除了少数人逃回岛原藩城之外,大多数人就成了他们马刀的牺牲品。
在骑兵之后,藩军们开始压上,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汉骑兵和炮兵们的表演,他们屡次冲击打不下来的方,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大汉军队,只经过了一轮冲击就击溃了,他们再次从中感受到了大汉的强大。
在德川幕府《一国一城令》的限制之下,一个藩不能修建大量的防御设施,连城池都只能由本藩藩城一座,这大大限制了这些教民的抵抗能力,倒也对清剿的军队有利。
在大汉骑兵们清理开的血路上,他们很快就一路进军到了岛原藩城之下,然后将藩城团团围住,而他们也都深信,在大汉军队如此可怕的兵锋之下,这些信了邪教的乱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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