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同其余的十二祖巫交代?”独自坐天垂钓的白袍老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询问道。
虽说十二祖巫并非是同气连枝不可分割的关系,反而是分裂成了数个小山头,所以也造就了数百年来同力不同心的局面,而且这“力”也只有七分力。
不然只怕极东之边的那座骊山长城就已经塌陷近半了。
不过他们云宫中的这三位对此并未多加约束,说到底他们这三人也只不过是替那位巫祖大人看管着这座天下,对于那十二人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到巫祖重临人间以后,自会找他们算账。
这份心思他们三人心照不宣,从未对外说起过。
当然现在大概就只剩下十一人了。
若不是水神共工当年做得太过荒唐触碰了身旁这位老道人的逆鳞也不会有千年后今时今日的因果报应。
其实现在从某种意义来说,十二祖巫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不过他不介意,懒散了千年之久也该给那些个后生晚辈们提提醒了,不然他们那十二人还真以为他们三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只知道待在云宫里苟延残喘了。
万千思绪之间远处的云海起伏翻腾了数次之久,甚至还有星辰陨落跌入人间。
其实“天上一念人间百年”也不是哪个酒后书生付诸笔端的一句荒唐事。
“我给了他一嘴巴子他敢说话吗?还不得是乖乖接着,指不定现在躲在哪座山水石窟秘境中感恩戴德对着我的雕塑木像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了。”老道人笑眯眯地说道。
而后他捋了捋胡须,十二祖巫中水神共工所在的那个山头是以句芒为首,其中又有烛九阴与后土两人。
单单是水神共工所在的这个山头就有四人,所以也难怪平日里行事会有恃无恐。
老道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这位水神共工放在眼里,只是将其作为可打可杀的棋子落入棋局中。
至于他背后所在的山头说实话会让他感到头痛但远远还没到棘手的程度。
“后土就算了,毕竟她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白袍老人轻声说道。
“但句芒可是素来重面子的,你打了他那边的人就等于是打了他的脸,说不定现在他就已经动身赶来云宫讨个说法了。”
“他可以来试试,说法老道我没有,不过一道天昭法印我还能赏给他。”老道人站起身来,满身盛气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说道。
“你看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跟我急什么?”白袍老人瞪了他一眼,无辜地说道。
也幸好自己已经钓到了那尾红鲤,不然单凭身边这家伙的阵势就能把自己的鱼儿都给吓跑了。
自知失态的老道人闻言忍不住破功讪讪一笑,说道:“一时没忍住,别见怪别见怪。”
“话说你相中的那个徒弟究竟是哪家的子弟?”老道人依旧是满脸好奇地问道。
自己在云宫看着他垂钓人间已经有千年之久了,也未曾见到过他收起过那杆紫竹鱼竿,但就是自己出宫去了这么短短时日,等到自己回来时看得到却是双手空无一物的他。
老道人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重头戏。
自己也询问过那个老秃驴,可那个老秃驴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高深样子,还对他道了一声“佛说,不可说,不可说”,气的老道人当场就甩袖而去。
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够问出个所以然来。
“龙门江湖出璎珞。”
一提到自己这个还没上门相认的徒弟,白袍
老人脸上就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容。
“咦,是那个小女娃啊。”老道人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于他口中的这个小女娃,他不仅听说过而且还见过一面。
只是当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个两袖清风悠闲落子,一个手握青锋阵中厮杀。
后者当时也是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
“怎么样?老夫的眼光还不错吧?”三位大祭司中他的位置被排在最上头的白袍老人极为得意地说道。
“极好。”老道人伸出个大拇指去,附和说道:“若不是我身边有了伍子胥那个小兔崽子我都想收那个女娃娃为徒了。”
白袍老人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同他深究下去,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函谷兵镇出兵这事你事先不知道?”
老道人赶忙摇摇头,“不知道。”
“我还以为是你布得局。”
“不是。”
“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这座天下何时太平过?”
“也是。”
云宫之外。
伍子胥带着无论是身高亦或者是年岁看着都要比他大的三位青年站在云宫殿门外。
这三人自然是离开阳关兵镇后被老道人追上后又命他们赶来云宫的孙乞儿,景心事以及顾横波三人。
但以他们三人的修行以及脚力要赶来云宫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在半路上又被追赶上来的老道人给顺手捎带上了。
被“上天”眷顾获得云宫掌玉门生的三人并没有因为这泼天的福缘而沾沾自喜,一如往常那般,不然就心性这一关也入不得老道人的法眼。
景心事与顾横波两人是第一次来云宫,虽然对于他们两人来也说并非是天高路远,但身后的这座云宫在每一个巫族之人心中都是圣地般的存在,容不得他们亵渎分毫。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远千里赶来朝圣,但也就只能够止步在奉天城前,云宫进不得,甚至就连云宫宫殿前的这一百零八道白玉阶梯都踏不上来。
只是这次他们三人现如今却站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云宫外,站在了这一百零八道白玉阶梯之上。
孙乞儿恍若隔世般地抿了抿薄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身在云宫的一天。
这是往日在孙家从未想过的事情。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孙家的处境如何了。
一念至此孙乞儿的眸光神采有些黯淡,他终归还是孙家的罪人。
“不用担心。”突兀间有一道极为轻松的声响在其身后响起。
“在来到云宫之前我便让人将你拜入云宫身为掌玉门生这件事传回了奉天城,只要那群人不是脑袋长在了屁股上的蠢蛋都不会找孙家的麻烦,所以你现在大可放心。”
伍子胥走到孙乞儿的身边,与其并肩而立,解释说道。
“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借势欺人这种事,可老祖给你们这重身份的用意你心里也要清楚明白。”伍子胥眺望远方的云海,“你们三人或许不是千年来最为优秀的那一小撮人,可却是入了老祖法眼之人。”
“当然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们三人之所以能够入得老祖法眼,一来是家世天姿使然,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皆与姬歌有或多或少的因果纠缠。”
“大祭司的意思是要我们掣肘姬歌?”将伍子胥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的景心事正色问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伍子胥闻言眯了眯眼睛
,赶忙摆摆手撇清关系说道。
哪怕伍子胥这般说,可在场的三人心中皆是了然。
大致是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顾横波抱臂环胸瓮声瓮气地问道。
虽然他知晓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身份地位,可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么个“小大人”生出恭敬之心。
顶多就是将他当做同龄人看待了。
“等人。”一说到这,伍子胥那张本来踌躇满志的脸庞转瞬间便耷拉了下来,整个人也如同霜打茄子般焉了吧唧的。
景心事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讶异,知道了眼前孩童模样的伍子胥在云宫中地位的他想不出来整座巫域还有谁能够让他露出这副愁眉苦脸的神情。
当然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景心事的心中刚刚生出这么个念头,眼前一百零八道白玉台阶之下的虚空便生出了道道涟漪。
紧接着虚空被人以强横的手段自内而外撕裂了开来,一道人影从虚空之门内一步迈出。
霎那间一股霸道无比的灵压如同惊涛骇浪般朝他们四人奔涌而来。
来势汹汹不留情面。
哪怕是那股威压并未靠近他们,景心事他们三人心中也是一惊,脸上神色复杂。
因为他们从如同洪水猛兽般的灵压中感知到了无上的浓浓帝威。
倒是与孙乞儿并肩而立的伍子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而后他轻轻向前一步踏出,站在了第一百零七层的白玉台阶之上。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道金色质地的符箓,轻轻贴在了身前的那处虚空壁垒之上。
紧接着原本那股如同洪水猛兽来势汹汹的灵压在触碰到这道金光闪烁的符箓以后如同冰霜遇上熔岩一般,迅速消融而去。
自始至终,那道金色符箓都是稳稳当当地悬浮在空中,岿然不动。
“干什么干什么?!”伍子胥站在金色符箓之后,满脸堆笑但语气却异常强硬地问道。
“您说您好歹也是个大帝强者,更是十二祖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值得跟我们这四个晚辈怄气嘛?”虽然这般说着但伍子胥却没有半点要揭下金色符箓的意思。
“若是今日这件事传出去,我想您的脸上也挂不住不是。”伍子胥说道最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张正色静穆的面孔。
“所以,还请句芒前辈收手!”伍子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听到句芒一名,景心事他们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要等的人是谁。
竟然是十二祖巫当中真真切切“名列前茅”的轮回境大帝强者,句芒。
听到眼前这个明明模样不大但年岁却极长的伍子胥这般说到,为了水神共工一事前来云宫打算兴师问罪的句芒冷哼一声,拂袖一挥将那股浩荡灵压直接扯散而去。
“大祭司现在可在云宫当中?”不想同他多说废话的句芒冷声问道。
“都在。”伍子胥仿若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点点头,说道。
句芒闻言一步踏上眼前的白玉台阶,说道:“我要见他们。”
只是他刚一迈上台阶,就感觉到有一股蕴含着大道威势的磅礴斥力在阻挠自己登顶。
他抬头望去,在第一百零七层台阶上,那道悬浮在虚空中的金色符箓熠熠生辉宛若一轮大日金轮。
站在那轮大日金轮之后的伍子胥居高临下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个僭越礼制不懂规矩的句芒,负手而立淡淡说道:“可是他们却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