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兵镇。
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对主仆缓缓而行。
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其貌不扬面相普通的青年男子,着一身墨绿长袍,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名贵饰物,若不是碰上眼熟之人,是怎么瞧也瞧不看出自士族门阀走出来的公子。
跟在其身后一瘸一拐灰头土脸的粗犷汉子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肃杀嗜血之气,使人打眼一瞧就明白不是个善茬。
而这一对主仆正是之前在那茶楼之中与姬歌他们一行人打过照面那二人,至于那虎背熊腰的汉子的腿现如今为何一瘸一拐,还不是因为自家少爷的那一脚。
“我说少爷,咱们这样要去哪啊?”粗犷汉子丝毫不在意差点断掉的右腿,这点小伤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不知道。”墨绿青年不知从何处买了把纸扇,连连摇动,面无表情地说道。
瞧着自家少爷这般举动的汉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小声嘀咕道:“我说少爷啊,咱没有那副皮囊就不要做这种附庸风雅故作风流的趣事了好不好?”
墨绿青年穆然止住了脚步,后者低头一个不小心差点撞在前者的后背上。
墨绿青年转身猛然用已经拢起来的纸扇重重地敲打在汉子的额头上,“以后这种话在心里嘀咕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少爷我听风八面,你这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这个宛若一巨灵神般的汉子在青年面前如同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称是。
“行了。”青年将已经折断继而化作齑粉的纸扇挥散,郁郁不得志地说道:“真是无趣得很,还是回府吧。”
“得咧。”身后的那尊壮汉立刻喜上眉梢,轻轻跺了跺脚,那只被踹断的右腿也完好如初。
就在这对主仆二人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在路经一酒铺时听到了酒铺的酒客在议论着什么。
这名一出生便真正的天赋异禀拥有听风八面神通的青年再加上酒铺中的食客可能是正喝在兴头上所以言语之间也没有过多的遮掩,最终那些话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墨绿青年的耳中。
驻足听完这些话的青年猛然抬头望向那座雁难谷,双眸眸底有精芒闪烁。
“恭熊,看来我们没必要回府了。”墨绿青年舔了舔嘴唇,战意凛然地说道。
从那些个酒客嘴中也听到只言片语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的被自家少爷称呼恭熊的巨灵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都听少爷的。”
而后这名青年率先一步踏出,本来略显单薄的身子骤然间拔地而起,化作一抹流光朝着那座“修士难渡”的雁难谷飞掠而去。
恭熊见此嘿嘿一笑,一身的气血之力砰然荡漾开来,只是单凭这一身的武夫气势就在这条长街上掀起来一阵霸道罡风。
“少爷等等我。”
恭熊右脚猛然一踏,地面便在霎那间塌陷数尺不已,继而长街上的众人便看到一道黑芒腾至空中,紧紧跟随在流光之后。
等到那主仆二人先后以极为“嚣张跋扈”的姿态御空离开此处后,遍地狼藉的长街上人人惶恐畏惧。
有人大概是认出了那唤作恭熊汉子的身份,低声说道:“那个巨灵大汉该不会就是将军府的那位吧?”
“我瞅着像,**不离十了。”
“那最先离开的那名墨绿青年该不会是?”
“应该是。”
雁难谷。
当一黑一白的两人出现且并肩而立于众人面前之时,听到消息特意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中便时不时地传来议论之声。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俩人势如水火吗?怎么现在看来感觉像是一对知己好友?”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这俩人一来便会大打出手,这怎么还聊起来了呢?亏我还及早赶来特意占了个好位置。”
“不是说这孙家的少爷是受姬歌的胁迫这才一起与他同行的,怎么现在我瞅着他们二人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莫不是这场架打不起来了?”
“那样的话可就真没意思了。”
当然匆匆赶来赶来的人群之中也并非都是看热闹的,还有一些境界高深的修士心里打着的是如姬歌之前所说的那般要踩着姬歌的头扬名立万的谱。
“等到姬歌一靠近谷口我们便动手截杀,我就不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打败返璞境强者,无非是沽名钓誉造势而为罢了。”
“等到事成之后我们几人肯定便会被兵镇的中那几家门阀士族青眼有加奉为座上宾。”
“都把招子放亮点,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务必要一击必杀。”
当然除了这两拨人之外还有就是听到消息碾着风尘赶来的南雁兵镇的甲卒。
一位身披甲胄满身肃杀之气的中年男子招手唤来一轻甲士卒,“告诉将军,就说已经探明出现在雁难谷中的正是姬歌。”
姬歌与孙乞儿并肩而行,缓缓朝谷口走去。
“你说这群人当中有多少人想要在你之前取走我这颗脑袋?”一袭白袍的姬歌踱步而行,脸上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激动神色。
“不知道。”孙乞儿摇摇头,目光坚毅地看向前方,面无表情。
“我猜啊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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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近乎一半的人想要试试我的深浅,但有贼心有贼胆的却不多,十指之数罢了。”
说罢,姬歌的目光落在人群的一处角落,正好与那群人投过来的阴鸷目光相撞。
两方目光激撞在一起,霎那间风云诡谲杀意泻满地。
“我先去杀了他们。”孙乞儿察觉到了那群人的异样,冷声说道。
“哎哎哎。不用不用。”姬歌赶忙伸手拦住孙武痴,“既然你不愿趁人之危那我自然也不能够占你便宜,不然战后即便赢了你也只会让浅浅拿来当笑柄。”
“再说了。”姬歌目光微眯,又看了那群人一眼,戏谑说道:“真把你的造化境当无敌了,那群人之中也有踏入造化境多年了,甚至可能还有踏入浮屠境不要脸的存在,就你一人单枪匹马给人家送人头去?”
听到姬歌这么说的孙乞儿抿了抿嘴唇,眉头微皱。
“放心,就这几个小虾米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姬歌轻拍孙乞儿的肩头,示意他尽管放宽心。
“咻。”
“轰。”
就在姬歌与孙乞儿的闲谈之间,先后有两道破空声在这片天幕下响起。
“又来人了啊。”姬歌兴致阑珊地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是哪方来人?”
“这还用说,看样子多半是来者不善了。”孙乞儿抱臂环胸眼神阴翳地盯着那两道自自己头顶天幕上疾掠而过的流光,冷声说道。
“轰!”
随着那两道流光落地,整座雁难谷中响彻起一阵如同雷鸣般地巨大震响,尘埃飞扬黄沙漫漫。
“吆,看来急赶慢赶终于是给我赶上了。”自漫天的黄沙当中传来一声戏谑笑语。
“我就说少爷你着甚急,来得及的。”有一道粗犷的声音紧接着传荡开来,落在众人的耳中。
姬歌在听到这两道声响以后狭长的双眸半眯,嘴角噙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虽然烟尘还没有彻底散去瞧不清后来者的容貌,只不过凭借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觉得这两道声音有些熟悉,像极了之前在茶楼中见到的那对主仆。
姬歌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那块须臾戒子玉佩,转瞬间便从其中取出了一把品质普通的纸扇。
继而轻轻将烟尘扇散。
等到黄沙落定后,姬歌看到距离自己只有十几丈的那主仆二人以后,手中纸扇轻摇,笑着说道:“还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姬歌身旁的孙乞儿自然也认出了他们二人,只是暂时还摸不透这两人的修为境界。
站在众人之前的墨绿青年同样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姬歌,面露狐疑之色,“你就是姬歌?”
姬歌点点头,“如假包换。”
姬歌的话音刚落,在墨绿青年身后被他唤作恭熊的巨灵大汉探出头来,笑嘿嘿地说道:“少爷,你看人家这一身的写意风流书生意气,羡慕不来的。”
墨绿青年不置可否地一笑,双臂微垂声音以精纯浑厚的灵力包裹霎那间便响彻整座雁难谷。
“我南雁兵镇甲士可在?”
听到墨绿青年这般喊道的姬歌双眸中闪过一抹寒芒,白皙纤长的食指轻敲了下纸扇扇骨。
一直在后方注意着此方局势的那名披甲的中年男子神情猛然一震,身形在几个闪掠后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墨绿青年的身后。
“末将骁勇营副将董平陲见过大人。”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摸清这名墨绿青年究竟是谁,但他却认得这尊巨灵大汉。
能够让这位战功煊赫千军辟易的万夫长担任扈从,其家世身份就已经是他一个副将所望尘莫及的了。
“在茶楼中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公子来历不凡,猜测到可能是一只过江龙,只是没想到如今看来是我瞧走了眼。”
“哦?”墨绿青年有些讶异地看向姬歌。
“没想到公子你却是一条地头蛇。”
墨绿青年听到姬歌的言语后不怒反笑,“既然你坦言自己便是那姬歌,那礼尚往来我总该让你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何人的手上。”
姬歌揉了揉鼻子,神情怪异地说道:“说实话,兴趣不大。”
“总会是要说的。”墨绿青年咧了咧嘴,“我姓孟,单名一个惑字。”
听到这句话单膝跪在其身后的那名披甲男子冷汗连连,脸色有些煞白。
世人皆知,镇守南雁兵镇的大将军便是孟姓。
“想必你旁边的那位就是孙家的那个武痴了吧。”孟惑笑吟吟地指着孙乞儿,询问道。
“没错。”不等姬歌开口,孙乞儿已经冷声回复道。
“啧啧啧,孙公子倒是对我好大的敌意啊,莫不是已经同你旁边的这位异族之人同仇敌忾了?”孟惑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乞儿眉头紧皱凌若面霜。
“董平陲,异族之人就在眼前,难道你是打算将这泼天的军功拱手让于他人?”孟惑收起脸上的笑意,阴恻恻地问道。
“末将领命!”董平陲低首抱拳,沉声应道。
旋即他站起身来,扬臂一挥,在后方的甲卒便整齐有序战意凛然地朝着姬歌与孙乞儿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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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蜂拥而至的兵镇甲卒,姬歌不急不缓地又是食指轻敲了纸扇扇骨一下,转瞬间一柄精致奢华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孟惑,你又何必让他们来送死呢?”姬歌握住永遇乐的手臂轻轻抬起,一身的剑意冲天而起,而剑气则是如同江渎之水倾泻而出,使得站在一旁的孙乞儿都感觉到肌肤隐隐作痛。
然后一剑轻轻划下。
霎那间虚空轰鸣不已,这方土地被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十几丈之长的沟壑。
那道剑气沟壑的尽头,正是在孟惑的脚下。
至于那十几名向姬歌冲杀而来的兵镇甲卒,直接是被凌厉霸道的剑气绞杀,生气全无。
一旁的孙乞儿因为姬歌的这一剑而怔怔出神。
不是因为姬歌的剑气如何凌厉,也不是因为他的剑意如何浓郁,单单只是因为这一剑招正是之前他同姬歌比试时所施展出来的那招桃花。
察觉到孙乞儿的异样,姬歌讪讪一笑,倒持永遇乐,说道:“我这样算不算是班门弄斧?”
“我弄你大爷。”回过神来的永遇乐饶是平日里冰冷的性情也忍不住爆出粗口。
姬歌赶忙避开两步,阻止道:“是你非要使桃花,你不使我怎么会有机会学。”
“啪啪啪。”不远处的孟惑鼓掌说道:“精彩精彩,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艳绝绝的一剑。”
姬歌冲着孙乞儿挑了挑眉头,说道:“听到没,人家夸你家的剑招厉害呢。”
孙乞儿狠狠地瞪了姬歌一眼,若不是现在大敌当前,他就不用等到进雁难谷了。
“孟惑,若是你想渔翁之利的话我看就不必牺牲这些甲士了,毕竟是自家的人,我这个外人看着都心疼。”
旋即姬歌手握永遇乐指了指孟惑身后人群中的那双手之人,“既然他们早就想要对我出手你怎么就不会做个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呢?”
“重伤我的人允诺可让其进入将军府担任供奉职位,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说是不是?”
孟惑转头看了后方人群一眼,果然察觉到在其中隐藏着几道隐晦的气机。
但他不明白为何姬歌会给自己出这种主意,这不是亲手将自己送到绝路上了吗?
孟惑看着不远处一副老神在在的姬歌,眼神阴翳。
只是尚未等到孟惑想明白,在其身后便响起了阵阵惨叫之声。
孟惑猛然转过头去,入眼之处皆是团团血雾。
之前姬歌所指的那十人已经被一皮肤黝黑如同尊黑塔般的男子给一一轰爆开来,血舞炸开。
就连那魂魄也是被其生生捏碎。
毫不留情。
孟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如同被戏耍了般额头上青筋如虬龙般乍起,脸色阴沉目光凶狠地扭头望向姬歌。
“骗你的。”姬歌将永遇乐插在地上,双交叠放在剑柄之上,忍俊不禁地说道。
“竖子该死!”孟惑身后拥有万人敌之称的扈从恭熊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地喊道。
其声如雷,恰如平地起惊雷。
雷声过后,是一道裹挟这霸道无匹罡气以风雷之势袭杀而至的黑芒。
姬歌见此不为所动,云淡风轻。
“砰!”
那道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的黑芒在距离姬歌三丈身前被人给拦了下来。
战局之中,石破天的左手轻轻握住了恭熊裹挟着霸道罡气的右手。
继而一股无形的气机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肆虐开来。
霎那间又是黄沙漫天。
等到尘埃散尽,战场上握住了恭熊右手的石破天竟然有些满意的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不错,底子打得到还是可以,只是戾气太重了些,到头来还是伤人伤己,难入出神。”
听到眼前的黝黑男子竟然轻而易举地接住自己的攻伐之势,并且对自己的武道修为评头论足,自恭熊身上的流露出来的血腥之气更重了几分。
“嗯?”石破天轻咦一声,“怎么?还敢跟老子蹬鼻子上脸了?”
石破天冷哼一声,右脚一踏,一身淬体八重楼的武夫气机毫不遮掩的荡漾开来。
感受到这股气机的恭熊转瞬间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汗珠直流,背后的衣襟已然被冷汗浸湿。
只不过没有等到恭熊开口求饶,石破天已经将右拳递了出去。
然后孟惑便看到一道黑影被轰飞而来,最后高大的身躯陷入了雁难谷前的那块巨大的石碑之上数尺。
历经千百年风吹雨淋都没有倒塌的巨大石碑先是龟裂了道道裂痕,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
而石破天手里拎着的是一条血淋淋的右手断臂。
石破天将手中的断臂丢到孟惑的面前,身形一掠便站回到了姬歌的身后。
孟惑盯着滚落在自己面前鲜血喷涌的断臂,眼神阴翳,面若寒霜。
“孟大公子,现在你可知道那穆襄是怎样败在我手上的了吧?”
姬歌握住那柄永遇乐,拍了拍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孙乞儿,率先向前走了出去。
路经孟惑之时,后者面无血色,颤栗未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