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骁面色沉郁的站在门口,看到阮岩跟沈韶的姿势时,脸色不由又暗几分。
跟在他身后的张俊侧头朝里一看,就见沈二少正搂着自家老板的小情人,整个人欺身压下,活脱脱一副登徒子调戏良家女的姿势,眼看着就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张俊暗自挪开视线,心中“啧啧”两声,顺便瞄一眼自家老板沉的快滴水的侧脸,若无其事的想:刚才看老板头顶好像有点发绿呢,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最近被压榨过多的缘故。
楼骁只在门口停留片刻,很快便向里走去。张俊留在外面,识趣的将门关上。
阮岩在听到门口动静时便停止了挣扎,视线怔怔的落在来人身上。记忆中,他杀过这个人太多次,多到已经记不清究竟哪次才是真实。
趴在他上方的沈韶没想到楼骁会突然出现,一口酒差点喷出来。阮岩察觉不妙,立刻回神,趁机挣开双手,一拳挥出去,从下往上直击下巴。沈韶一个不妨,竟被打的往后一仰,刚要喷出的酒“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
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干净利落,桌上人顿时都惊呆了。
沈韶咽完酒后一砸么,顿时脸色一黑,恨不得立刻掐着嗓眼吐出来,心中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往酒里加料的?
阮岩却是松了口气,若是刚才沈韶真敢把酒喷出来,他现在恐怕是将人活剥了的心都有。
刚坐定的楼骁也愣了,自己养了两年多的乖顺小猫竟然会伸爪子挠人?
但不得不说,挠的好!楼骁心底一阵舒爽,挖墙脚竟然挖到他头上来了,偏偏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还不能把人怎么样。楼家在江市虽可说的上是一手遮天,但到了沈家面前毕竟还不够看。
楼骁从一个高中没毕业的穷小子,摸爬打滚到如今的地位,向来认得清形势。楼家这两年崛起的太快,风头太盛惹了不少红眼病。这种节骨眼上,他并不想树敌,但偏偏沈韶招惹的是阮岩,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他斜靠在座位上,微微侧着头,指尖漫不经心的点击着桌面,目光从阮岩身上扫过时略微一顿,随后落在沈韶身上,用一种平素谈合同的口吻冷静道:“二少到铂锐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倒叫我失礼了。”
说完又看向阮岩:“你也算铂锐的半个主人,怎么还跟客人争执起来了?还不敬二少几杯道个歉?二少可是帝都风云人物,平时难见的很。”
阮岩一看就知道他在故作姿态,自己跟铂锐可没半毛钱关系,楼骁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因为出身低微,楼骁刚混进上流圈子时没少被笑话。为了融入圈子,据说他当初也曾狠下功夫,学了不少装模作样的礼仪。
如今,当年那些笑话他的人不是早已作古,就是得在他面前赔笑。而他,一举一动不管是优雅还是粗鲁,只有捧场的没有笑话的。只是他后来每次想要坑人时,总少不了装模作样一番。
沈韶却像没听见楼骁在说什么似的,一手卡着嗓眼憋得脸红脖子粗,张导见状忙凑上来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酒有什么问题吧?”
楼骁见他样子有些不对,不由蹙起眉头,稍微教训一下无妨,但若沈韶真在铂锐出事,倒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楼骁有些遗憾,转头对阮岩说:“叫救护车。”
阮岩没动,沈韶却是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
大意中招也就罢了,偏偏清心丹什么的一样没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欲吐不能。沈韶苦着脸,此时也顾不了其他,直接道:“我去趟洗手间,楼总你们随意哈,失陪失陪。”
说完“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桌上几位女性抚了抚被风带起的头发,随后面面相觑。
“叫人过去看看。”楼骁叮嘱张导一句,随后看见桌上的酒,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场景,又是一阵不舒服。
他不由看了一眼阮岩,眼神顿时有些发暗。对方此刻穿的单薄,酒液浸透衣服黏贴在身上,看的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啧,半个月没见,这小东西越来越勾人了,难怪沈韶最近老绕着他转。楼骁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将人锁在床上谁都不让见,火气也蹭蹭往上涌。
阮岩正回想着记忆中与楼骁的那些破事,旁边一个人影忽然“噌”的一声站起来。阮岩抬头看去,就见对方脸色难看的说:“你跟我出来。”
楼骁说这话时声音竟有些沙哑,又见阮岩坐着不动,不由轻咳一声掩饰道:“没听见吗?”
阮岩倒不是没听见,他只是……在要站起的瞬间忽然察觉到他有腿,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猛然一跳。对,若真是重回七十多年前,他确实是双腿仍在。
但这种熟悉又陌生感觉,竟让他瞬间有些无所适从。记忆中,他已失去双腿七十多年,即便后来装上假肢,也极少行走,如今……他竟失措不知该如何抬腿。
楼骁走了两步,见身后依然没有动静,不由有些生气的回头。
阮岩此时坐在原处双唇紧抿,眼眶有些泛红,紧攥的双拳微微颤抖。他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双腿的存在,也十分肯定自己确实是回到了七十多年前。楼骁仍在,那是不是意味着阮筝也还活着?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在幽魔宗看了五十七年的地牢铁窗,又看了二十年的四季轮回,早已活得不耐烦的他到现在才想起,其实他并非无欲无求。
他也曾网罗各宗各派功法秘籍,研究各种阴邪古怪的往生、招魂法阵,为此搅入桩桩血案,被联盟各界讨伐。只是希望终究只是泡影,清醒后的他将一切深埋心底,整日在偌大的幽魔殿内枯坐等死,渐渐竟也记不清了。
而现在,曾经求而不得的一切竟轻松得出现了?事实上,从怀疑重生后,他内心便隐隐不愿去,也害怕去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曾经无比确定能分得清幻境与真实,现在竟又有些犹豫。
楼骁见他这幅模样,以为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怒气不由消了一半,径直走过去握住手臂将人提起来,皱着眉说:“先去换件衣服?”
说完拽着人往外走,阮岩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对方身上,踉跄几步才腿脚僵硬的向前迈,整个人几乎是靠着楼骁支撑的,身体不知为何也渐渐有些发热。
楼骁察觉不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你的腿怎么了?”
“麻了。”阮岩随口编道,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小筝她……”
楼骁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不是说了两个月后手术吗?”
说完见他走路还是不太稳当,不由“啧”了一声,说了一句:“麻烦。”干脆弯腰直接把人横抱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张俊顿时瞪大了眼,好在两人都出了包间。扫了眼见四周没什么可疑的人,张俊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替自家老板担忧:阮先生再轻那也是个成年男子,老板你的腰真没事吗?
楼骁刚将人抱起时没什么感觉,但走了一段路后就有点……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咬咬牙坚持了。
阮岩也一惊,反应过来后立刻挣扎道:“放手。”
楼骁正憋着气呢,听后就两个字:“闭嘴!”
还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脸上倒是一派神态自若。
阮岩挣了一阵,除了耗费力气毫无用处,干脆放弃道:“我要去看看小筝。”
楼骁没理他,一口气将人抱进电梯后放下,无语道:“你喝高了吧,她现在在a国。”
阮岩有些晕眩,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七十多年了,很多事他记得并不是特别清楚,经楼骁一说他才又记起,阮筝这时确实在a国调养身体,等着做手术。但后来……
阮岩头部一阵剧痛,后来他却记不清了,只知道阮筝死了,怎么死的、何时死的他都记不清了,但他因此杀了楼骁……头越来越痛,不能再想了。
阮岩觉得自己可能真喝多了,竟觉得越来越热起来,忍不住将身体贴着冰凉的电梯。
楼骁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忙拍拍他的脸问:“脸怎么这么红?”
阮岩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声也越来越重,眼前人的脸渐渐与幻境、梦靥中出现的场景重合,他将匕首刺进了这个人的心脏,只是……他该愤怒、仇恨才是,为什么要对杀了他的自己露出这种复杂的表情?
眷恋?安抚?担忧?……
他不是在心底藏着陆濯清吗?阮岩看不懂,也来不及看懂。<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