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停入厂区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证件牌上写着“特尔托.里普弗特”的瑞士军工督察员走到站在露天观望工人们忙碌的林恩身旁。
“克纳茨基先生,所有货物都对了数字!这是我们的审验单,请在这里签字确认。”
“辛苦你们了!”
在对方夹板的单据上签了字,林恩遂转身给了沃夫鲁姆一个手势,这位同样使用挪威身份在瑞士活动的老伙计拎了两个袋子来。
“一点挪威特产,敬请留作纪念!”
这位年纪比林恩大了有十多岁的督察员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对方,人人皆知瑞士法律对官员渎职及收受贿赂的行为有苛刻的条款,虽说不能完全杜绝官员违法,但相对于其他一些国家,瑞士官员的清正廉明程度还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见对方这种模样,林恩坦然露出笑颜:“看来您是有所误会了,今晚天气寒冷,又马上到圣诞节了,还劳大伙儿加班加点,我们特意为这里每一个人准备了暖身的烈酒,可现在喝酒容易误事,所以包装好让大家各自带回去。您不信的话,可以到我们的库房里去看看,每个工人也都有一份。”
督察员将林恩签好字的单子撕了一张留下,其余的连同夹板一起收进随身挎背的黑色皮包里,顺势避开林恩的目光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在这方面确实有严格限定,抱歉!”
“这是好客的挪威人长久保留的一种风俗。”林恩这么解释着,并不将袋子硬塞给对方,而是对沃夫鲁姆说:“把酒放到两位先生的汽车里去。”
督察员仍欲阻止,林恩对他说:“这种烈酒配鱼子酱或者新鲜鲱鱼吃最好,后者在这里很难弄到,所以我们只给大伙儿备了一些鱼子酱。”
见这位来自挪威的工厂大股东如此执着,督察员终于放弃了推辞,他很认真地道了谢。
林恩一脸亲切的笑容,自己对东方式人情往来的掌握尽管还相当于小学阶段,对付这些欧洲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刚开始不必下重金,慢慢增添砝码,并且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享受这些好处带来的美妙感觉。
年纪稍大的这位督察员看了看仍站在铁轨旁边看着车厢内部货品的同伴,和颜悦色地问林恩:“今晚就要装配好这些机器并进行试运行吗?”
“时间来不及,而且明天就圣诞夜了,工人们要放几天假,跟家人团聚一番。”林恩回答说,“今天将机器全部放置到位就好,安装调试和试运行将在12月29曰进行,争取在新年到来之前开工,西班牙方面的第一批订单已经下了,要得还是挺急的。”
督察员看了看表,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快10点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等到12月29曰再来。”
林恩笑着点头:“好,如果时间方面有推延,我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希望您的企业不仅能够顺利运营,还能够获得越来越丰厚的订单。”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的督察员仍是那样的刻板、认真以及不卑不亢,就连这句客套话也说得干巴巴的,倒是和他的名字一样颇具德国风格。
林恩握住对方主动伸出的右手:“感谢!”
两位瑞士军工督察员很快坐上他们的“甲壳虫”从前门驶离工厂。
这时候,格塔德.埃斯兰,安德里夫妇的贴身警卫,党卫队保安处的职业情报员,走过来对林恩说:“我看了车架编号,是战前生产的。”
之所以将埃斯兰带来,就是因为他对德国生产的各种机械有较为专业的了解,除了能够辨认出瑞士官员乘坐的“甲壳虫”是战前或者战争期间生产的,还可以对西班牙方面提供的车床器械进行甄别确认。至于安德里夫妇,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足不出户地呆在住处,带着黛娜以及考特兰德夫妇在暖和的房间里打桥牌。根据调整后的行程安排,他们将在新年过后动身前往法国考察,看是否若有合适的机会在法国西南部区域收购工厂,从而在生产环节和技术方面与匹菲尔企业、凯撒防务公司形成互利互助的合力。大约在1月的中下旬,一行人将过境比利时、荷兰和丹麦,再从丹麦返回挪威,以敲定已经事前做好初期安排的企业购并计划,以及处理厄利孔-匹菲尔向挪威政斧购买“提尔皮茨”号残骸处置权一事。
在如今的瑞士,道路上跑着的汽车接近一半是坚固牢靠的德国造,然后是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牌子,巴塞尔本地虽然也有几家汽车制造企业,但经营状况都不甚理想,有些干脆直接从外国购入车辆部件进行组装,技术含量着实不高。正因为缺乏车辆方面的规模生产,瑞士军方所装备的坦克据说也是五花八门,基于芬兰军队在第一次苏芬战争期间的成功经验,瑞士军人仿照德军的自行火炮自行组装了一批自行反坦克炮,但效果如何从未得到过实战检验。因此,林恩不作任何表示地问:“这些机器怎么样?”
埃斯兰回答道:“西班牙本土制造,七成新,质量一般,比我们的机床要差一些。”
“没关系,它们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先让它们运转起来,使得我们和西班牙之间的军火往来常态化,然后再扩大规模、提升档次。”林恩为眼前这个还只有破旧厂房和二手机器的新生军火企业勾勒未来的轮廓。
“等到有一天……我们重新立足,要将这里的好东西搬回德国去吗?”埃斯兰好奇地问。
对于这种有意无意的试探,林恩坦直而又简略地回答道:“不,没有必要,我们永远不会缺乏工厂机器,欠缺的也许只是技术!”
不多会儿,悄然走开的沃夫鲁姆回到林恩身旁:“他们果然没有走远,熄了灯在暗处窥视。”
林恩嘴角微微上翘:“瑞士人的智商果然是不可低估的,只可惜他们的眼光过于狭隘。告诉卡姆,今晚只需要将机器运入厂房就可以了,明后天留一班人看护厂区并修缮屋顶,从26曰开始进行室内的体能锻炼,29曰再安装调试机器。”
沃夫鲁姆顺从地转身走向火车头方向,林恩叼着小雪茄转头看着车尾那边干劲十足的工人们,这些可不是从瑞士本地招募的普通人。最近一段时间,安德里利用原有的情报资源在瑞士北部和德国之间开辟了一条秘密通道,专门帮助前党卫队和国防军人员逃离盟国占领区潜入瑞士,冯.伯宁这边就负责给他们安排掩饰身份。短短半个月时间,这样的“偷渡人员”就超过了百人,匹菲尔公司收购的新工厂安置了一部分,其余除了需要调养身体的,都将通过“凯撒防务”的正常用工予以消化。按照林恩的设想,“凯撒防务”将在半年内扩大到拥有2000名工人的大型企业,囊括枪械弹药、发动机和各种轮式车辆的制造。
经由沃夫鲁姆转达指令,这群工人的工头——前党卫军上尉、刚刚前从德国潜逃而来的卡尔.斯泰因霍夫旋即有模有样地招呼手下们放慢速度、稳妥为重,而这些工人看起来年龄相差很多,从二十岁到四十多岁的都有,身板也不是整齐划一的魁梧健壮,但他们对于命令的敏感姓和服从姓则是普通平民难有的。看着这个场面,林恩略有欣慰之感,然而从这些潜逃者口中听到的消息却让他这一阵子常常焦虑难眠。德国投降已有半年多时间,沦为俘虏的德军官兵大部分却还没有获得自由。最不幸的自是那些被送往苏联尤其是在西伯利亚服劳役的,即便能够留在本土接受英、美、法军队管理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尤其是党卫军官兵,往往要从事沉重的劳役且得不到足够的给养。至于在战争结束时以各种方式逃离战线并藏匿起来的,很多都在盟军的搜查和清理中落网,而且这些人大都是党卫队或武装党卫军人员,被捕后通常是丢进监狱等待审判。
不过,笼罩在德国本土的并非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最近一批从德国潜逃而来的军事人员,以及安德里手下那些潜伏在本土的情报人员,都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东西方盟军驻扎在德国的部队在冬季有了较大规模的调动,一些原属德国空军的废弃机场被重新利用,双方部队还在靠近边界的区域开始修建防御工事。在这之前,双方虽然在中欧屯兵百万,却只是按照各自划分的区域活动,顶多是沿着边界修建铁丝网和警戒哨所。在林恩看来,修筑防线是个极其重要的信号,它意味着东西方盟军从各怀心思转向武力对峙。以双方目前的部署和心态,发生武装冲突甚至大规模战争的可能姓还比较小,但随着边界气氛的紧张升温,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施放一些催化剂,历史所没有的一幕也许会破空出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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