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任敖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刘盈。
周围樊哙等人也是如此。
刘盈笑着说道:“灭国不难,难的是如何治理。尔等想过没有,灭国之后,该当如何治理巽加故地?”
任敖等人纷纷摇头。
灌婴说道:“以微臣愚见,不若迁汉民入身毒,以汉人驭土人,一如江南、西南以及日南都督府旧事。”
嗯,他说的是过去对南方等地的大开发。
尤其是日南都护府。
那时候刘信统兵到了中南半岛,和当地一些投靠了汉国的土著部落联合,大肆抓捕当地土著充当奴隶。
用圣母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土著蛮夷的白骨,化成了大汉百姓吃不完的白米!
因此,灌婴的话如同打开了任敖樊哙等人的思路,他们纷纷七嘴八舌的重复着曾经的政策,比如重启隶臣制,迁民免人头税,每户百姓可拥有千亩免税田等等等等。
刘盈摇摇头,问道:“尔等可知巽加国有多少人口?”
灌婴有些茫然。
刘盈很是认真的说道:
“虽然朕也不知,但从每年从那里运来的粮食可以判断,身毒大陆少说拥有千万以上户口,考虑到巽加国并没有完全占有整片大陆,而只是北方半壁江山。”
“因此,朕觉得,那里三五百万成丁当是绰绰有余!”
“若是算上巽加和汉国通商这些年,因为铁器和先进耕种技术的传入而导致的人口增长,只怕那里的总人口已经逼近一千万了!”
“毕竟那里水稻一年三熟,若非战乱频频,只怕人口暴涨的速度当不逊色大汉!”
……
任敖大喜。
周勃夏侯婴也是如此。
对于他们这样的土地贵族而言,人口是比田地更加宝贵的财富!
尤其是大汉废除了隶臣制度后,在国内经营农庄牧场的成本直线上升!
因此,若是能攻破巽加国,即便是不掳掠良民,仅仅是摧毁巽加国的统治阶层,也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数以十万计的廉价劳动力!
任敖环顾左右,暗暗盘算一下,凭借自己的资历和人脉,当能分到一万人!
想到这里,他美滋滋的看向刘盈。
刘盈环视四周,开始‘但是’。
“彼君新立,所写国书虽然无礼,但却是为彼国牟利,汉国以此为由对其开战,必然使其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对抗大汉!”
“虽然相较大汉,那种抵抗无疑是螳臂当车。”
“但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秦剑莫非不利?然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况且六国尚是同种,而汉人和巽加人并不同种,言语也不甚相同!”
“若是一味暴力,必然激起民变,到时除非杀光所有人,否则汉人如何在当地立足?”
“但若是那样,我们费力得到的土地又有何用?”
刘盈说到这里,摆摆手,不容拒绝的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等一个契机!”
樊哙侧目,问道:“不知是何契机?”
“宗教。”
刘盈云淡风轻的说了两个字。
樊哙皱眉:“宗教?”
刘盈轻轻颔首:“此事多亏了舞阳侯爱子,朕之表弟,樊伉。”
樊哙愣住。
任敖等人稍加思索,旋即哈哈大笑。
毕竟樊伉当年剃了个秃瓢,见谁都合十行礼的样子他们都见过!
但没过几秒钟,他们的笑容越来越小。
这并不是樊哙脸色如猪肝。
重要的是,新佛教不仅在海外飞速扩张,在汉国也同样是一传十十传百!
更有甚至,在很多连水泥路都没有的偏远里聚周遭,也出现了供奉着‘汉皇陀佛’佛寺!
樊哙和吕台当年的胡闹,如今已经在汉国形成了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当然了,新佛教在汉国的迅速扩张,主要得益于他们缴纳十一税,也即是将收到的香火钱分为十份,九份上交皇帝私帑,剩下的一份用作佛寺的维护和僧众的花销。
另一方面,则是新佛教没有‘出家’这个概念,僧众不禁酒肉,他们白天在寺庙里为信众讲经祈福,晚上回家搂着媳妇睡,为生一个继承和尚这一很有前途的职业的小秃瓢而努力……
世卿世禄。
等到笑声停歇,刘盈接着说道:“新任巽加王和上任巽加王一样,崇信婆罗门教而打压佛教,虽然新佛教有汉国撑腰,他们一时无可奈何。”
“但随着新佛教的信众越来越多,婆罗门教定然坐不住。”
“到那时,两教就会由现在的文斗,也就是相互辩经,胜者割掉败者的舌头,转化为武斗,即两教信众手持大刀片子互相割对方的脑袋……”
“但武斗不比文斗,婆罗门教有巽加王支持,也就是说,彼国的刹帝利,也即是武人群体尽为婆罗门教之人,新佛教自然一战击溃。”
“所以……”
灌婴轻轻颔首:“臣懂了。到那时我汉军可以保护教民为由,发兵巽加。如此,那些被打压的新佛教的信众,必然箪食壶浆迎接天兵!”
樊哙等人略一思索,旋即大声拍着刘盈马屁。
“陛下果然英明!”
“陛下当真睿智!”
……
你才睿智,你全家都睿智……刘盈望着陈濞,满脸无语。
此人是砀郡人,是个孤儿,刘邦西征灭秦的时候死皮赖脸的跟着大军混饭吃,被当做‘勤务兵’一类的舍人留在刘邦身边听用,后来有一段时间在陈平手下效力,负责带队去楚营收买楚将,散布流言,并且离间项羽和范增。
而后项羽和范增闹翻,范增一怒之下去了山中隐居,这就有了刘邦说的‘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
因此,陈濞受爵博阳侯。
嗯,陈濞当初加入汉军的时候,年龄和刘肥差不多,可以说是汉初功臣集团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刘盈望着陈濞,默默将他记在心中。
这群武将在这里闹腾,为的就是分蛋糕,而巽加不同于之前的埃及,在大汉遍地飞剪船的年代,从南海郡出发,若是顺风顺水,中间不怎么靠港,最多十几天就到了。
所以,周亚夫就不能如窦广国那般独吞灭国之功!
而刘盈此刻注视着陈濞,就是在盘算是不是让馅饼砸到这厮脸上……
毕竟,诸将中他年岁最小,历练一番之后,当可在灌婴、周勃等人垂垂老矣,而周亚夫尚未到达巅峰之时成为大汉的中流砥柱。
但陈濞对此一无所知,他呆呆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嗯,他是发自肺腑在夸赞刘盈……
此刻注视着刘盈的目光,他莫名觉得有些后脊梁毛毛的,仿佛有一条虫子从他的后脑勺开始向下爬,滑溜溜,黏腻腻,一路爬到尾椎骨……
“好了,都退下吧!”
刘盈摆摆手。
陈濞如蒙大赦,扭头飞快离去。
樊哙等人也明白了刘盈究竟想的是什么,心满意足的继续回去耕地,同时不忘盘算着如何能从这次征伐中获得好处。
他们早就打听过了,巽加国的财富集中程度比当年的秦国更重,全部的社会财富都集中在国内的婆罗门和刹帝利手中!
作战之时目标明确至极,一口就能吃成个胖子!
因此,开战,必须开战!
樊哙、周勃、夏侯婴等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既然刘盈说要等两教大打出手之后再行干预,那么与其苦等时局变化,不如主动出击!
比如派出刺客,杀掉几个新佛教和婆罗门教在当地很有影响力的高层人物,然后留书一封,说是对方教派所为!
虽然这种行为很是低劣。
但对于早就剑拔弩张的两教来说,开战,只需要一个理由!
哪怕这个理由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
周勃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相比较樊哙夏侯婴等人来说,他更加有操作这件事的能力。
毕竟周亚夫此刻官居孟州都护府大都护,有的是可以执行这种刺杀行为的人手!
于是,他招来了一个心腹随从,顿时嘀嘀咕咕起来。
…………………………
籍田旁。
刘盈背着手走了两步,扭头,看向亦步亦趋的韩信:“你怎么还在这里,地耕完了?”
韩信摇头。
刘盈皱眉道:“那你不怕被御史弹劾?”
韩信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们想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去吧!”
刘盈满脸懵逼。
韩信笑而不语。
他其实并不是个十足的政治白痴。
嗯,好吧,就是。
作为一个被春秋文化熏陶着长大的人,韩信自然蓄养有门客。
此前他的幕僚告诉过他,在现如今的大汉,唯有刘盈掌控他的生死,只要刘盈不让他死,即便是国人皆曰可杀,他一样能活!
而适当的自污,也能增加他的活命几率!
过了一会,韩信笑着问道:“我怎么觉得陛下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呢?”
刘盈侧目反问:“何以见得?”
韩信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若是从前,两国相安无事之时陛下还要挑起争端,如今人家将开战理由都送到陛下面前了,陛下却……”
他本来想说‘怂’,但想到他媳妇的耳提面命,因此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盈稍稍叹息:“大概是我真的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吧。”
“此事简单,不服的就杀掉。”韩信很是自信:“蛮夷多色厉而内荏,杀一万人不能让他们俯首帖耳,那就杀十万人,一百万人!”
“大不了,全把他们杀了,正好腾笼换鸟,多迁徙些汉人不就行了?”
就知道跟这种暴力杀人狂没什么好聊的……刘盈满脸懵逼,问道:“那么,地方空出来了,你愿意去吗?”
韩信摇头:“听人说那鬼地方热的很!我不去!”
刘盈瞪着眼睛问道:“那让谁去?”
韩信想了想,眼前一亮:“不是说最近正在重修律令吗?正好,多恢复一些秦朝的法律,这样罪囚就多了,到时候把他们流放到身毒去!”
“嗯,陛下之前不是也这么做过吗?”
“就是将囚犯流放到……”
“对了,天南州!”
他说完,脸上满是‘我真机智’的表情。
刘盈不置可否:“有点道理。嗯,最新版《步兵操典》编纂好了吗?”
韩信摇头:“还没。”
刘盈笑着说道:“既如此,你要多用点心了……”
韩信点点头,突然问道:“咱们之前不是在聊巽加国的事情吗?怎么又聊到《步兵操典》了?”
因为乃公不想跟你多说了……刘盈用看小可爱的眼神看着韩信:“因为《步兵操典》也是国之要事啊!”
“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做好!”韩信满脸赞同,但不依不饶的问道:“不过我刚才说的方法陛下考虑一下,我是觉得真的很不错!”
不错个鸟……刘盈点点头:“确实很不错,上一个这么想的叫做秦二世……”
韩信头上的汗刷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结结巴巴说道:“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汉国有一种政治正确,叫做‘暴秦’。
嗯,虽然汉国黑秦国的方法,是将秦始皇和秦二世做过的事情记录在案,并告诉大家……
刘盈笑道:
“我也没有别的想法。”
“就是觉得你说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不管是收紧律令,还是将百姓流放到身毒……”
韩信皱眉,拱手说道:“请陛下教我。”
刘盈点点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诉你……”
韩信满脸懵逼。
但这一刻,他内心紧绷的弦却松了下来。
他是政治白痴,但人却不傻,自然听出了刘盈的语气并没有问罪他的念头。
“此前无论是开发江南、岭南,还是流放罪囚到天南州,那里的汉人比例至少和当地土著持平,而后此消彼长,最终使得那里成为大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身毒不同。”
“那里天气炎热,水稻一年三熟,人口增长的速度丝毫不逊色大汉,再加上底子大,如果你一天杀一万人,只怕杀几百年也杀不完当地的土人!”
韩信稍稍思索了一下,默然点头。
这就类似于秦灭六国一样,秦国也想杀光六国王室的遗老遗少,但却做不到。
此非不愿,实不能也!
刘盈接着又说:“再说让罪囚移民。”
“还是那句话,按照当地的人口数量,大汉每年至少要向身毒移民百万,如此方可如天南州那般,让汉人的数量多过当地土人的数量!”
“但,这现实吗?”
韩信轻轻摇头。
如今的大汉虽然关中人满为患,但这属于特例。
毕竟长安城是大汉帝都,自然会虹吸整个汉国的人口,尤其是有钱人。
而有钱人多了,就业的机会也就多了,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关中务工。
但在汉国的其他地区,比如辽东、辽西以及辽南三郡,再比如庐江、黔中等长江中下游地区,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大力开发,依旧是地广人稀,远不如中原的人口稠密。
所以,汉人连国内尚且填不满,再有下南洋,走西域,出东海讨生活的百姓,又哪里还有每年向身毒移民百万的多余人口?
韩信想着想着,看向远处的曹参时,脸上就满是讥讽。
此前曹参向刘邦建言暂停鼓励生育国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当时他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对于刘盈下令暂时剥夺曹参辅政权力的时候,他还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现在看来,曹参那厮确实是鼠目寸光了!
韩信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问道:“既然如此,我觉得不如忍了吧。暂时对巽加王的挑衅置之不理,等过几年国内的人口数量多了,再一鼓荡平巽加国!”
刘盈沉默。
良久,他再度问道:“你的《步兵操典》编纂完了吗?”
韩信瞪大眼睛,愣住不动。
此刻,他就算是再白痴也明白了过来。
他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陛下,臣哪里又说错了呢?”
刘盈仰头笑了几声,回答道:“天授不取,反受其害。”
“既然巽加王如此作死,咱们如果不收拾他一顿,夺了他的国,岂非让世人觉得我大汉软弱可欺?”
“须知,强取胜过苦耕!”
“强取胜过苦耕?”韩信低头沉吟。
刘盈笑而不语。
这句话不仅是铁民的族语,也是以战养战的真谛。
干趴对方,把对方的领域利益占为己有,那么未来的利益也就占为己有,这比徒步积累自我发展快太多了!
韩信拱手鞠躬:“谨受教。”
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听起来很吊,所以他要写进自己的日记之中!
准确的说,是自传。
如今的汉国出版业发达,而不知从何时起,朝中大佬喜欢上了写回忆录或是自传,尤其是那帮没什么文化的泥腿子功臣,更是喜欢将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比如樊哙,就吹嘘自己能文能武……
但樊哙的自传购买者寥寥无几,风靡长安的是一本《我的奋斗》……
虽然那本书的作者和从前很多让长安纸贵的书籍作者一样,采用的是佚名,但内里的很多密辛又岂能瞒过诸如韩信这样的亲历者?
大家对此一问三不知,无非是心照不宣,不想,也不敢揭穿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汉皇帝而已……
所以,韩信也要写一写自己的回忆录!
当然了,佚名。
毕竟他的回忆录中,会用大量篇幅去内涵某个大胡子!
刘盈咧嘴笑笑,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从韩信身后看到了怒气冲冲而来的御史中丞周昌。
他用手捅了捅韩信:“我要是你,这时候已经开溜了!”
韩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秒钟后,拱手行礼,转身就跑。
毕竟来人是周昌。
那厮属于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怼起人来丝毫不会在意对方的身份……
历史上,他把刘邦比作桀纣……
刘盈站在原地,等着周昌甩着袖子走来,笑吟吟说道:“淮阴侯和朕刚刚在商讨国事来着……”
周昌愣住,有些结巴:“嗯?刚才离去的是太尉淮阴侯?”
说完,他脸上怒容更盛。
毕竟他的兄长是御史大夫周苛,和太尉一样同为三公,虽说周苛年迈,可韩信也年过半百,而他的兄长此刻尚在耕田,没道理韩信那厮已经结束了劳作!
所以,姓韩的,这是你自找的……周昌从帽子上拔下炭笔,在小本本上记录起来。
在他看来,礼不可废,今日亲耕,这对于国以农为本的大汉来说尤为重要,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先把籍田耕完才行!
况且,他和刘盈在一起相处多年,岂能听不出刘盈撒谎的语气?
刘盈满脸懵逼。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周昌那厮是个近视眼,而且他此刻并没有戴眼镜!
所以,周昌其实并没有看到韩信在摸鱼……
不管了,反正这是韩信自己说的虱子多了不痒……刘盈心安理得的原谅了自己。
过了一会,刘盈好奇问道:“中丞的眼镜哪里去了?”
周昌黑着脸,闷声闷气:“臣的眼镜被太子和淮王(刘武)夺去了!臣只是说了几句太子当谨言慎行,走路时也应四平八稳,不要蹦蹦跳跳,然后眼镜就没了……”
刘盈也黑着脸。
这一刻,他总算是知道被叫家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他扁起袖子,点点头:“中丞在这里不要动,朕去去就回!”
嗯,熊孩子,自然要打,狠狠打!
但周昌却拦住他,沉声问道:“陛下莫非要去责罚太子和淮王?”
刘盈点点头:“不然呢?小时候就如此顽劣,长大那还了得?要知道他俩一个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一个是王,要治理封地,守护一方百姓!”
“此时不教,更待何时?”
周昌却满脸不赞同的说道:
“稚子顽皮、不服管教乃天性,长大一些就懂事了,没有必要打骂责罚……”
“况且,陛下少年时也很顽劣,太上皇没有对陛下棍棒相加,陛下如今不也成为一代明主?”
我算是知道什么是双标狗了!当年这厮当我太子家令的时候可没少去老刘那里打我小报告!还没有棍棒相加?要不是我有对老刘宝具,早被他打断腿了……刘盈瞪着眼睛:“莫非中丞不是来找朕告状的?”
周昌笑笑:“臣的肚量岂会有那般小?”
他说完,正色说道:“臣是来劝谏陛下当遵古礼,用牛耕……”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刘盈扭脸就走,浑不在意周昌站在原地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