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陆渊的目光转过来看向聂泊。
此时,后者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
“不,大人,刚才是巴敢大人在让着我,没有使出全力。胜者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聂泊低着头,高声的喊着。
一时间,这两个刚刚还拼死搏杀的死敌却相互谦虚起来。
陆渊身后的林觉有点不可思议的笑了笑。
而陆渊则是依旧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觉小声的问道。
陆渊听到这话,拨转马头就往进山的道路走去。
“此次演练双方全军覆没,最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山口www.shukeba.com。”
他转过头来,扫视了众人一眼。
“没有胜者,所有人都不合格!”
此话一出,林觉又愣住了。
而聂泊和巴敢反倒是不怎么在意。
他们跟着站了起来。
此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四周的荒野。
聂泊带着属下的一百人回大湾港去了。
而陆渊则是和巴敢,林觉一起返回了南方的北谷城。
由于时候不早了,所以陆渊决定这一晚就在此处过夜。
而林觉也不出意料的再一次找到了陆渊。
“二哥!”
林觉推门走进陆渊灯火闪烁的屋子。
陆渊抬眼看了看他,道“怎么,三弟还想不通今日之事?”
林觉点了点头,今日的演练原本就是为了一决胜负,然而现在陆渊最后却给出一个两人都不合格的答案,这不就是说今日一整天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陆渊伸出手来,示意林觉坐下。
待到后者坐定,陆渊这才缓缓地开了口,道:“三弟,今日之事,我表面上是为了让他们分出个胜负,而实际上,这次演练的关键目的是让他们从各自的身上学到自身所缺乏的东西。巴敢缺少的是聂泊部队的严密的组织性与纪律性,这一点从事后他们所描述各自遭遇袭击之后的反应就能看得出。聂泊的部下能够保持冷静迅速隐蔽,而巴敢的属下却是有些慌张,导致被分割包围,甚至差点全军覆没。当然,在聂泊他们后来的追歼战中后来居上,将巴敢部堵死在北山口也体现了他们的学习能力和应变能力。而聂泊的部众也不是完美,他们缺少的是巴敢等人的丰富作战经验,所以才会被人牵着鼻子在丛林里转,最后反而还被敌人的诱饵折回来打了个反伏击。”
林觉点了点头,但还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也没有外人!”
陆渊直接摆了摆手道。
“二哥,我有个想法,是否也可以在陆军中建立一支像聂泊这样的精锐部队呢?”
林觉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渊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虽然此次作战聂泊的陆战队和经验丰富的巴敢部众打了个平手。
但是这对于一支刚刚成军半月的队伍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战绩。
而几乎所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假以时日,这支军队一定能一飞冲天,成为陆渊手中的王牌。
林觉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实际上也是出于对力量的渴望。
毕竟,作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属下能够有一支百战百胜的精锐部队。
陆渊笑了笑,道:“我可以给你这样一个编制,但是陆军的总人数八百人决不能变。”
对于他来说,军队中有竞争是好事,何况这军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结拜兄弟的手里。
所以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谢大人!我这就立刻拟写选拔计划!”
林觉高兴的站了起来,想陆渊行了一个礼道。
第二日,在草草的用过早饭之后。
一行人这才从北谷城出发,返回首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今日已经是三月初八,而在两天过后的初十日,就是原定中收取春季税的日子。
在之前从户部得到的资料来看。
从陆渊大军攻下首里城到现在,一共的收入折合成银两,超过一百二十万两。
其中主要是没收倭人的财产,接收国库,和剿灭尚氏之后的抄家所得。
与之相对的,这几个月的主要开支也不少,其中最主要的几笔,一是支付各部官吏的俸禄,军队军饷抚恤就耗费了数万两银子。二是由于海粮阻隔,首里城的粮食都是由陆渊派人统一从外地收购,然后发放给城中居民。一开始是免费,后来变成了低价。但是这种始终亏本不赚的生意,虽然有效的为陆渊的政权赢得了民心,但是因为此时外界对琉球的变乱始终抱着敌意或者中立态度,使得陆渊最终只能高价收购走私海商的粮食,这也就搭进去将近十万两银子。
而除此之外,陆渊向卡洛斯采购的一整只舰队和大量军火消耗了十万两,城中安置难民的福利院已经增设到了二十多家,收容难民数千人,消耗数万两银子。还有战后各城池的重建,修械所工匠们打造兵器盔甲等都需要数万两银子来支撑。
所以陆渊手里的钱看起来宽裕。
但实际上前景不容乐观。
一方面是消耗巨大,另一方面却是由于他没有更多地收入来源。
琉球的田地本来就不多,只有十万亩左右。大明的税收标准,凡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二升。而陆渊即使是所有田亩都收重税,一年两季收下的粮食也不过是万石,折合官银万两,还不够支付两个月的官家薪俸。
所以尚氏王族在认清楚国情之后,开创了一年四季税的制度。
其中只有秋季十月是商税粮税并收,其余春夏冬三季分别在三月,六月,十二月收取商税,虽然每隔五年的春季也会收一次人头税,但是因为琉球的人口本来就少,陆渊干脆把这一项去除,以显示德政。
而四季税的政策是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毕竟,陆渊不是菩萨,没了税收支撑这个国家政权就运转不下去。
而在四季税中,这商税又是占绝大多数。
和大明对商人的轻税甚至免税不同,琉球对于这一命脉的税率是很重的。
一艘来自海外的商船根据所载货物的价值来抽税,最高可达五税一,最低也在十税一以上。
但是由于东海洋面上的海船多为走私,所以即使课以重税,他们也是一本万利。
而对于那些空手套白狼的海盗来说,在琉球卸货销赃可是无本生利的活,他们从来不在乎税收有多重。
年前起事占领首里城的时候,已经是迫近年关。
琉球当局来不及收取冬税,而陆渊要收税也来不及了,干脆免去了冬季的商税。
也算是对于那些因战火而受惊海商的一种补偿。
然而,时间过了将近三个月,陆渊的执政也逐步的走上正轨。
所以他对于此次的春税征收是很重视的。
万事开头难,如果此次能够顺利的完成,给那些过往海商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们就能第二次,第三次的给陆渊带来利益。
三月初八日上午,陆渊回到首里城。
在初十日到来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就是将尚氏的遗老遗少整体迁移到蒲添城和北谷城之间的蒲添极乐陵去守墓。
根据陆渊的计划,此次迁移一共有男女老少六百四十口人。
他们大多是尚氏王族的旁系或者口上喊着忠于尚氏的遗臣。
在蒲添陵,陆渊给他们准备了数百多亩免赋田。
可以供他们自给自足。
然而,当礼部的小吏向他们宣布此项命令时。
却遭到了几乎所有遗老遗少的反对。
然而,他们是亡国之人,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于是很多人就以死相逼,说着要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被欺骗的首里居民。
可是,实际上首里城的百姓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名义上摄政陆渊的统治,对于那些作威作福的旧贵族他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最终其中很多人再也无话可说,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但是最终却传来一个让陆渊感到稍许意外的消息。
那就是尚久死了。
他在王城中被囚禁了三个月。
但是对王室的忠心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甚至还屡屡要在这些同样被囚禁的年轻人中组建复国党,希望能够趁着陆渊的失败而重新夺取首里城。
这些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有吃有喝的,自然没人会去听他的。
一些人还趁机向看守报告这一情况,尚久因此没少受到警告。
而陆渊的那一帮在他眼里看起是乌合之众的军队却在石溪联军,今归仁要塞等战役中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最终占领了整个冲绳岛。
当那个礼部小吏前来宣读陆渊命令的时候,尚久彻底的绝望了。
在王城中,这些被关押的遗老遗少至少还能偶尔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份。
但是如果他们被迁移至蒲添极乐陵那种渺无人烟的地方。
那么三年后,五年后,将在也没有人会想起他们肩上背负着的使命。
于是,逝去了一切希望的尚久自杀了。
他被发现吊死在国殿的王座之前的时候,已经死了两个时辰,身体已经僵硬。
而当其他的那些同伴听到这个死讯的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或者叹了口气。
毕竟,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再多的嗟叹也挽不回江河日下的命运。
尚氏琉球,从此也算是彻底的载入了史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