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觉却出奇的冷静下来。
“石溪那厮混迹于琉球军队大半生,如此绝地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看在这里设伏很难成功!”
陆渊转过目光看向林觉,他的这个三弟在政治,计谋上的智商几乎为零,但是对于战略,兵法却有着出奇的敏锐,如果能够扬长避短,将是一员纵横天下的虎将。
“没错,林将军说的很有道理。然而,你也应该想想,如果你是石溪,看到自己的敌人一路溃败仓皇无措的逃进这一片堪称绝地的山谷。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陆渊问道。
林觉皱了皱眉头,道:“敌人已经走投无路,必然是全军跟进,彻底剿灭!”
陆渊点点头,道:“说得好,只要我们将军营中的溃败演的足够逼真,那么石溪在追击的时候,一定不会生疑。自古以来,没有不争功的将军,如果有,那也是为了更大的功劳。何况,石溪对我恨之入骨,早欲除之而后快。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我想他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分析情况。咬饵上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陆渊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座的所有人心中都是恍然大悟。
“那么,现在来安排一下具体的任务!”
陆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抬起头来,扫视一眼众人道。
“首先,在戌时的时候,我会率领两百名死士直接冲击敌军大营,蔡一铭随我行动!”
陆渊看向自己的四弟道。
其实这也是蔡一铭自己提出的要求,这个平时一直善解人意的四弟,在听到陆渊执意以自己为诱饵的时候却罕见的固执起来,甚至宣称如果不让他随军的话,就派人将陆渊看管起来。
陆渊没有办法,只能允许他随行,但是没想到最后蔡一铭竟然又挑选了一百名自己属下的精锐勇士替换了陆渊原来已经选中的一百老兵。
“标下遵令!”
蔡一铭一脸严肃的站了出来,拱手道。
“林觉!”
陆渊又将目光转向军队的副统帅林觉。
在这几天的战斗中,林觉一直在负责新兵乡勇的训练,也就是在琉球军队诈和夜袭继世门的时候,他才带着几百名商户雇佣的义勇军上了一回战场。
而昨日看着翁世平等人在欢会门杀敌,而自己只能在后面巡视城池,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一样。这样的日子早就憋的他心里痒痒了。
“我和蔡一铭负责诱敌,那么设伏的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平时的军队训练都是由你来抓,你自然也对这些弟兄们了解颇深。我给你五百人的名额。你可以从各门守军,以及五百义勇中挑选,当然尚府家丁和陈萧的那支部队也在挑选之列。那些家丁火铳手我不管,但是琉球军的弟兄们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一下,我可是答应了他们上战场的!”
陆渊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标下遵令!”
林觉认真的记下二哥的要求,拱手道。
“曾遇!卫良!”
陆渊接下去喊道。
“标下在!”
两人一齐站了出来。
“你们两个跟随林觉一起出征,特别是卫良,这一次可是你戴罪立功最好的机会了,一定要珍惜!”
陆渊正色的盯着他道。
“谢大人关心,标下谨记在心!”
卫良往前一步,单膝跪下道。
陆渊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出征的军队人选已经确定,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城池,大军离开之后,城池的守军就显得单薄了。我希望诸位留守的将领能够尽忠职守,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差池!”
“标下遵令!”
在翁世平的带领下,马援,黄岩,钱铎等将官纷纷站起身来向着陆渊行礼道。
在简短的会议结束之后,众将官纷纷重返自己的岗位。
而陆渊在郑重的交代了林觉几句之后,也是和蔡一鸣匆匆的回到了军队集结的地方。
可是在刚刚步入军营的时候,陆渊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聂泊,这个来自大明温州的少年,曾经一人单挑数百闹事的工匠,后来又和卫良潜入尚府捉拿莆田亲方尚久。但是由于后来战事骤起,陆渊竟然把这么个人才给忘了。
的确,对于缺少火铳人才的陆渊来说,一个卫良也许抵得上十个聂泊。
但是像今晚这种杀人放火硬碰硬的事情,卫良可就不是首选了。
“陆大人!”
聂泊见到陆渊立刻上前行礼。
“怎么,你今天也要加入我们去劫敌营?这可是玩命儿的勾当,呆在林觉身边做他的亲兵,不好吗?”
陆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到这话,聂泊眉毛一挑,道:“想当年甘兴霸百余骁骑劫曹营,陈子云七千大军陷洛阳。大丈夫在世,当为如是之英雄!”
“好!”
陆渊听着聂泊的壮志豪情,不由的发声赞道。
从后者那充满诚意的表情上,陆渊能看得出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时候,从军营中走出来几个士兵。
他们见到陆渊立刻加快了脚步。
“陆大人!”
陆渊听到这几人的问候,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的蔡一铭。
不出所料,后者果然认识这几个士兵。
“我要的东西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蔡一铭直接绕过陆渊,问道。
“回禀蔡将军,我们从全城搜集到可用作战马的马匹一共两百三十一匹。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从泊港滞留海商那里收购的。”
那个为首的士兵率先答道。
“马匹?”
陆渊有些惊奇的问道。
“没错,我认为夜袭敌军大营的话,用骑兵冲锋的话,声势要比单纯的步兵强大得多,而且也更容易与敌人脱离接触,安全的逃出敌营!”
蔡一铭在一侧点点头道。
陆渊听完他的解释,不由的赞叹几句,道:“蔡将军真是未雨绸缪,如果林觉能有你这一半的细腻心思,估计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此时,蔡一铭的脸色却是有些犯难。
他一拱手弯着腰道:“陆大人,现在虽然已经是有了战马,但是更重要的是骑手的问题。琉球四面临海,擅长操舟者远远多余擅骑者。我属下的那一百人恰好都是娴熟的骑士,只是不知道另外的那一些人是否能够适应骑马作战?”
陆渊听完这话,眉头上也是皱了起来。
他在之前挑选死士的时候,可没有考察那些人是否会骑马。
陆渊瞟了一眼蔡一铭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看蔡将军气势对那些人的底细都是心知肚明了吧!”
他笑着问道。
“标下不才,略知一二。”
蔡一铭也不客气,他属下的那一百人可都是人精,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接触过程中,把另外一百人能够套出来的底细可是摸的一干二净。
“那么另外一百人的编制也就交给你去挑选了,不过聂泊那小子可得给我留下来!”
陆渊脸上露出笑容,他对于蔡一铭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标下遵令!”
蔡一铭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是陆渊能够看出她是有备而来。
估计此时另一百人的大名单他都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后,新选出来的士兵就已经和蔡一铭的属下在校场上回合了。
他们中有的是火铳手,有的是近战兵,有的甚至是伙夫。
但是蔡一铭姗姗来迟之后苦着一张脸向陆渊抱怨说在整个琉球根本就找不出几个真正学过骑马的。
蔡一铭属下的那群人中一些人是江洋大盗出身,有的干脆就是来自大明的落魄镖客,骑马对于这种人来说是必修功课,而另外的几个还是在壬辰倭乱中被俘虏的明军夜不收。这些人被蔡一铭涌来培训新的骑手,于是在短短的一个月后,大多数人都学会了骑马。虽然算不上是精锐,但也是半吊子骑兵了。在缺乏马匹的岛国琉球,这已经是一股可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而另外的那一百人,则干脆全部都是来自大明的船工或者流浪者。而且一律是来自北方的辽东,山陕等地。这其中有多少明军的逃兵,或者俘虏陆渊和蔡一铭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琉球虽然是大明藩属,也没有落魄到需要给明朝清理门户的地步。
这个时候,陆渊穿着自己的那一身火红色铠甲,赤色的披风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如同红宝石一样尊贵而神秘。
在他的座下,依然是那匹在泊港时偶然得到的纯种阿拉伯高头大马。
在漫长的等候之后,它正不耐烦的打着鼻腔,四蹄在原地踱着优雅的步子,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去。
浑身红棕色的鬃毛也随着它的小碎步微微颤抖起来,经过马夫的悉心清理之后这些火焰一般的漂亮毛发显得无比干净和顺滑。
此时,一轮银色的月光从云层的罅隙中露出脸来,柔和的月芒瞬间四溢,透过泼墨一般深沉的夜空,铺落在宝马的每一寸矫健肌肉之上,悄然泛黯淡的寒光。
这种景象如此唯美,就如同一副美学大师的惊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