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继续加大,当送葬的人群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一场浩浩荡荡的冰雹开始倾洒而下。
这些冰雹虽然体型不大,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也将抬棺人的脸上砸的鼻青脸肿。
而比冰雹更可怕的是体力的透支。
此时即使是那个山东壮汉也是累得直喘粗气。
此时身后叫停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原来是要换人了。
见到身后的抬棺人一个个被第二班人接替,陆渊心里此时终于是谢天谢地地欢呼起来。
然而,片刻之后,他和林觉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并没有人来替换他们两个。
十几里的道路,还有一半。
而城外,大多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混蛋!他们想要累死我们!”
林觉往回看了一眼,忿忿的道。
然而陆渊思忖良久,还是开了口。
“算了吧,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方能成常人不能成之事!”
陆渊的这句话,即使此时的自我安慰,也是他内心深处真实的写照。
古往经来,从来没有一个成大业者是随随便便捡漏上位的。
他陆渊想要留名青史,自然也要经历更多地磨难。
另一侧的壮汉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莫名一凛,他叹了口气。
转向那个将要接替他的人,交待了几句。
那人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队伍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一段路途,由于有其他抬棺人的帮衬,并没有兄弟二人所设想的那么艰险。
但是当王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陆渊却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沉。
他的体力就要透支了。
人在激动的情况下永远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实力。
所谓激发出来的潜能,不过就是提前透支生命罢了。
陆渊的身子一晃,险些要向前方扑去。
他试图继续承担,但是他的身体绵软无力。
林觉和对面新来的壮汉将前排的压力全部下意识的转嫁到自己身上。
这么一来,他们也是疼得直咬牙。
整个灵柩终于还是在此时发生了略微的偏侧。
“前面怎么回事?”
尚久站在灵柩之后,将前方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几个侍从见状就要上前,查看情况。
可此时两个黑影飞速的从人群的两侧闪过。
林觉和那壮汉正在挣扎之中,此时只觉得肩头一松。
“二哥,三哥,我们来帮你们了!”
蔡一铭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他站在陆渊和林觉的中间,看起来体力充沛。
而梁博则是站在对面壮汉身后的位置,他依旧沉默,,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留在城里坐镇大局的吗?”
陆渊有些责怪的道。
“哎呀,二哥,兄弟们好心前来祝我们一臂之力,再说了,尚氏那帮狗贼全都出城了,我们还怕他们能翻了天不成!”
林觉此时压力减少不少,心中也是十分兴奋。
此时后面的尚久听说有两个人帮忙抬棺。
就料到肯定又是三十六姓的那帮人。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派人将他们拦下来。
但是看着颤颤巍巍的棺椁,他还是觉得保险起见。
此时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再说,他也本不指望就这样能把陆渊累死。
所以他在接到侍从的报告之后,也就没有过多的干涉。
在四兄弟和其他抬棺人的齐心努力之下,尚丰王的棺木终于到达了王陵。
而陆渊等人也就能好好的喘一口气了。
接下来,便是极其无聊的祷告,祭祀等活动。
郑巍还代表三十六姓在灵前跪读了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祷文。
情怀感天地,言辞动鬼神。
然而陆渊此时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在繁琐的逐项事宜结束之后,陆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兄弟们搀扶回城的。
第二天当陆渊醒过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只看着自己的兄弟们都站在床前。
“二哥醒了!醒了!”
林觉欣喜的大声喊了起来。
其他两人的瞳孔中也是充满着喜悦。
“我,怎么了?”
陆渊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二弟你昨天在王陵晕了过去,我们可急坏了,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说你这只是淋了大雨,突发风寒,我们才稍稍的放了心!”
梁博的目光中满是关怀的道。
陆渊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一阵暖心。
“好了,喝药了!”
此时,蔡一铭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液体向陆渊走来。
“二哥啊,昨天我们轮番喂你喝药,可是你总是会吐出来,直到四弟过来,你才稍微安分了一点。真是偏心!”
林觉在一旁酸酸的道。
陆渊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这段时间里的反应。
不过他也是觉得在自己的诸多兄弟之中,也就只有蔡一铭往往能参透自己的心意。
然后不折不扣的完成。
陆渊接过蔡一铭的中药,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直到露出碗底的渣滓。
他把碗递出去,蔡一铭适时的接过,然后把它放回原处。
“不知道昨日从王陵回来之后,尚氏那帮人情况怎么样了?”
陆渊问道。
此时林觉的脸上却是满满笑意。
“还能怎样,过街老鼠呗!还真别说,那个周正元的主意还真有几分效果,昨日全城的百姓都见到了我们亲自给尚丰王抬棺,而那帮自诩王族的尚氏狗贼远远的躲在后面。现在所有人都坚信不疑我们是勤王之师,而二哥你是铁血忠臣啊!这样一来,尚久那些人的日子可就长不了了。”
陆渊闻言,也是笑了,道:“看来我们还要感激尚久,要不是他让我们去抬棺,哪能收到这么好的效果!”
此时寡言少语的梁博也忍不住插话进来。
“尚氏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周正元说的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尚氏如此忽视民心,天道也该他们灭亡。”
陆渊点了点头,此时他又将目光转向蔡一铭。
“二哥!”
蔡一铭会意的上前一步。
“对于尚氏的看管还是不能放松,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要靠你们来抓了!”
陆渊现在已经完全的把蔡一铭和他的队伍当成了自己的情报机构。
“对了,你现在手下的人手够不够?”
陆渊又补充了一句。
此时蔡一铭的脸上似乎露出难色。
“我手中的人依然是起事时的那几十个人,现在既要负责六部的保卫工作,又要监视尚氏,同时还要抽调出来担任各部大人出行的护卫。说实话是有点儿捉襟见肘了。”
陆渊会意的点点头。
“这样吧,反正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也该进行军队的整编了,我授予你两百人的编制,你可以从军营中挑选,也可以从市井中直接招纳,补充你的人员。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两百人,必须得各个身手敏捷,而且得绝对忠心,祖上是琉球血统和倭人血统的一律不要。”
陆渊将自己的要求讲了出来。
“二弟这是要组建锦衣卫了?”
梁博在一边发话道。
陆渊顿了顿,看向梁博,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天之后,正月初八,按照后世的规矩,此时的年也算是过完了。
而在这个时代的琉球,早在初三四的时候,大街上开张的小贩商铺就多了起来。
在正月初七的时候,那霸泊港迎来了第一批来自大明的船队。
在陆渊的主张下,琉球当局决定对这第一批的海商给予五年之内免税的待遇。
虽然那些误打误撞的海商一时间看到琉球的变局,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对于免税这样的优惠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商人天性逐利,他们才不管政局和战事的变乱。
亡国时发国难财,打仗时发战争财。
重利而轻义,是此时东西方商人的共通点。
吸引海商,以及转卖倭商的遗留存货,这些事情自然是交给户部来处理。
此时郑巍已经率着有三十六位长老组成的团队前往大明,而户部的事宜也就交给了那个让陆渊印象很不好的郑肃来处理。
在自己的兄长离开之后,这个郑肃倒也是收敛许多。
外加上,陆渊每日总会到泊港巡视一番,所以几日下来,他的各项事宜处理的还算过得去。
而现在,陆渊终于有时间来好好的整编一下重中之重的军队了。
从正月初八开始,他就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一直到初十日。
整整三天的时间,陆渊终于带着一份军队的整编草案来到了军营。
由于琉球被岛津灭国之时,所有的军营都被拆除。
所以说是军营而实际上就是原来的日本町进行了一番改造。
中间几圈建筑垒砌一道围墙与外界隔绝,这里关押着被俘的倭人。
而外侧道日本町原有的围墙之间,便是军队日夜操练休息的地方。
陆渊在蔡一铭和几个护卫的陪同下来到军营的时候他看见之前自己手下的那个聂泊此时正站在一栋插着明字旗帜的建筑之外,停止了胸膛,目视前方。
“二哥,这里就是三哥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了。”
蔡一铭指了指那栋建筑道。
“请两位出示令牌!”
两人正想推门而进,此时聂泊却发声阻止了他们。
“聂泊,你不认识我了吗?”
陆渊打趣儿似的问道。
“此处乃是军机重地,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进入!”
聂泊也不去看陆渊,双瞳望着前方机械的回应道。
陆渊意见他执意这样,也是心中无奈。
他转头看向蔡一铭。
后者早有准备,将两面令牌掏出来交给聂泊。
聂泊伸手接过然后就往自己口袋里放。
“唉,你怎么收起来了?”
蔡一铭有些吃惊道。
“二位现在可以进去了,出来的时候,令牌自会交还!”
聂泊依旧平静的道。
陆渊心里不由的道声佩服,不知道是这个聂泊原本就是个军人料子,还是林觉的治军手段有方。
他一边感叹着,一面和蔡一铭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