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口镇,百户所。
胡德兴皱着眉头看向刘君韬,手指不住的敲打着桌面,一双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肉疙瘩。胡德兴一直没有说话,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皱着眉头思索着。
刘君韬见状也不催促,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四下观察着胡德兴的房间。
只见房间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木柜子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居了,可谓是简单至极,和胡德兴的身份很是不匹配,一看胡德兴平日里就不是什么讲究之人。
不过,房间内的墙上却挂着一把做工精细的腰刀,而且保养得非常好,可见胡德兴平日里很是喜欢这把腰刀。
此外,刘君韬还发现在桌子上有两本手抄本的兵书,分别是《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让刘君韬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胡德兴还看过兵书,这可比一般的官军基层军官强上许多了。
这时,只听胡德兴沉声说道:“君韬,此前咱们剿灭鱼山镇八方哪一伙贼人是被迫反击,后来攻灭王家也是让人打上门来才奋起反抗,这一前一后两场厮杀还都说得过去,就算是闹到官府里咱们也是能站得住脚的。可是现在你跟我说要兼并鱼山集周边的村庄?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没有功名在身,也不是民团连总、官军将领,难道你是要扯旗造反吗?这可是犯忌讳的!”
刘君韬闻言哑然失笑,说道:“什么造反啊?我就是想要自保而已。胡大人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吓唬你?我看是你别吓唬我才对!”
胡德兴审视了刘君韬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自保?我看不像!”
胡德兴根本就不相信刘君韬的话语,也不等刘君韬解释什么,继续说道:“百户大人刚刚升我做了总旗官,而且他对你和鱼山集也很是看重,毕竟这两次咱们也分给了百户大人一些好处。虽说百户大人平日里也不管什么正事,但他好歹也是朝廷将官,有百户大人和我给你做靠山,再加上鱼山集护卫队的武力作为保障,在这滑口镇一带还有谁敢和你过不去,敢和鱼山集过不去?何来自保一说啊?”
“难道胡总旗忘记安山镇刘家了?”
刘君韬紧紧盯着胡德兴,沉声说道:“王家一灭,那刘家岂会善罢甘休!我要是不尽快壮大实力,将来等到刘家人马打上门来,我用什么抵挡!是胡大人有胆子和刘家对着干,还是百户大人有这个胆子?”
说到这里,胡德兴先是一愣,然后便笑着说道:“原来你是在担心刘家啊!”
“怎么?”
刘君韬见状也是一愣,心中暗道:“难道刘家那边有了变化?”
“胡大人,莫不是刘家那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丝毫不担心刘家发难啊?”
胡德兴沉声说道:“确实是刘家那边出事了!我听百户所里的同僚说,那刘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和西面的陈家闹掰了,双方在安山镇一带集结人马,据说要全面开打了!”
“什么!”
刘君韬闻言猛然一惊,问道:“胡大人,这消息可准确?”
“应该错不了!”
胡德兴笑着继续说道:“君韬啊,那陈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击败刘家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旦刘家败了,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就此灭家!咱们鱼山集不管怎么说都是稳如泰山,何必非要兼并周围的村子,徒增非议啊!”
此时,刘君韬的脸色阴晴不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见刘君韬眉头紧锁,猛地站了起来,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显然实在权衡一件大事,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胡德兴看着刘君韬的举动,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君、君韬啊,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这心里怎么没着没落的!”
突然,刘君韬快步走了过来,盯着胡德兴说道:“胡大人,半月之内可否帮我将那六个村子的黄册和鱼鳞图册改过来!”
“什么?你还要兼并这几个村子?”
此时,胡德兴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看向刘君韬的眼神都有些发怵了。
“现在刘家自顾不暇,正是我鱼山集发展壮大的好机会,我岂会放过!再者说,一旦那刘家败了,我鱼山集正好取而代之!所以,这几个村子我要定了!”
“你!君韬,你的心思也太大了!”
刘君韬大笑着说道:“我要是心思不大的话,早就让鱼山土匪杀掉了!”
“此事比较棘手,我也只能试一试,可不敢和你打包票。现在滑口镇一带的民事都要上报东阿县批准的,里面的关节很多,只要一个关节出了问题,那就不可能办成,而且弄不好还要被人给盯上!”
刘君韬却不是很担心,说道:“没关系,此事唐宇可以帮助胡大人,有了难处,胡大人可以去东街醉中仙酒楼找他。”
“找唐宇?”
胡德兴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要和官府中人打交道,要是连我都摆不平的事情,唐宇能做什么?”
“银子!胡大人可以找唐宇取银子,用多少取多少!我就不信,那些官吏没有一个喜欢银子的!”
下午,刘君韬辞别了胡德兴,从百户所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鱼山集,而是来到东街上的醉中仙找到了唐宇。
此时,醉中仙酒楼和另外两家赌坊都已经恢复营业了,每日的进项十分可观,总算是为鱼山集提供了一条稳定的进项。
唐宇得知刘君韬前来急忙出来迎接,将刘君韬领到了后院的上房里。
“大哥怎么来了?可有事情吩咐?”
自从唐宇被刘君韬任命为醉中仙和两间赌坊的管事之后,唐宇便随同张骁军、严虎一起,改口称呼刘君韬为大哥了。对此刘君韬也是欣然接受。
“张骁军已经联系了周围的六个村子并入咱们鱼山集,现在胡总旗正在帮咱们疏通官府那边的关系,如果胡总旗需要银子的话,你这边不要多问,只管给他就是。”
唐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大哥是说,胡总旗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
“没错!要多少给多少!”
唐宇闻言也不多说,直接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大哥放心,现在我这边的银子还算充足,应该够用。”
“那就好。”
接着,刘君韬又问道:“张骁军去哪了?”
“今天凌晨带着众兄弟去镇子外面操练了,大哥要不要我派人找他回来?”
“不用了。”
刘君韬说道:“等张晓军回来你告诉他,平日里和胡总旗、孙绪、孟凡辰多多走动,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日后这三人将会是咱们的一大助力!”
唐宇心中微微一惊,暗道:“看来小小的滑口镇已经束缚不了大哥的手脚了,大哥的心中一定有个天大的抱负,看来我是跟对人了!”
“大哥我明白,放心吧。”
刘君韬回到鱼山集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回到家中还没顾得上休息,便听到有人敲门。
“谁?”
“大哥,我陈子平。”
刘君韬打开房门,只见陈子平站在门外,一面招呼其进来坐,一面笑着说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大哥,我听说刘家那边出状况了,好像是和河南陈家对上阵了!”
刘君韬闻言面不改色,只是给自己和陈子平各倒了一碗水,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陈子平喝了一口水,说道:“大哥是这样的,这两天有几个东平湖芦苇荡的灶户赶到鱼山盐池投靠,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刘家那边已经搭上了全部的人马,甚至还不断从各地灶户中强行抽调青壮,好像是要和陈家不死不休的架势。高冉得知情况后不敢隐瞒,便派人过来准备禀报大哥,不想大哥正好去了滑口镇。”
“不死不休?”
刘君韬皱着眉头思索着,过了一会儿问道:“此前那刘家和陈家的关系如何?”
“还好,刘家家主刘子安心机深沉,对陈家至少是表面上恭恭敬敬,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却反目成仇了。”
“咱们鱼山集距离安山镇有多远?”
陈子平闻言顿时一惊有意要说什么,看着刘君韬一脸严肃的表情,便忍住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道:“步行的话,大概要走三五天吧。”
“大哥?”
刘君韬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接着,刘君韬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兼并村子的事情必须要抓紧了,而且是势在必行的!”
六天之后,刘君韬收到了唐宇送来的消息,得知胡德兴从唐宇处支取了白银一百两,然后带着孙绪和孟凡辰离开滑口镇,赶往了东阿县。
刘君韬算了算时间,便抓紧处理了一下手头上的事务,然后带了两名青壮即刻动身,赶往滑口镇去等候胡德兴。
五日之后,醉中仙。
胡德兴、孙绪、孟凡辰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滑口镇,刚一回来就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张骁军,被张骁军带到了这里。
“胡总旗,孙兄、孟兄!”
刘君韬见几人到齐,便笑着迎了上去,说道:“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
胡德兴掏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刘君韬,笑着说道:“办妥了,这是文书,接下来的事情君韬自理吧。”
“好!”
刘君韬非常高兴,拉着胡德兴便上楼吃酒。
此时,整个醉中仙酒楼别无他人,全都被刘君韬给包了下来。
众人上到三楼一处包间内落座,刘君韬、张骁军殷勤劝酒,胡德兴、孙绪、孟凡辰也是来着不惧。
酒过三巡之后,刘君韬说道:“兼并村子的事情胡大人多有辛劳,我准备了一份礼品,请三位笑纳。”
“君韬啊,咱们都是生死弟兄了,不用这般客气,哈哈。”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胡德兴、孙绪、孟凡辰三人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推门进来的唐宇。只见其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的银子足有两百两之多!
“哈哈,君韬啊,这可叫我说什么好啊!”
胡德兴大笑着,虽然嘴里客气着,但是双手却诚实的接过了托盘。
刘君韬也不以为意,说道:“胡大人,咱们虽然是兄弟,但是一码归一码,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吃亏的!”
“说得好!”
胡德兴笑着说道:“既然君韬如此够义气,那咱们今天就不醉不归!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