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不再熟悉,徒留下陌生,可这陌生,是多么的无奈,再次输给了时间。
同甘半生,现在该是苦难一时了,荼后挤出的笑是凄凉的,而刘安却把这无奈的笑意藏进了心底,之后平淡就对她道:“寡人为王后舞上一曲助兴如何?”
舞剑是男人的舞蹈,是兴之所至,荼后于是含泪点了点头。
刘安举剑挥舞间,便把宫外的喊杀声作为钟鼓,又把风声当作了乐曲。
隐约间,刘安就觉得王宫上空的云彩飘然而下,这么活生生袅袅缭绕地,环绕着他们,而镌刻在殿壁上的朱雀、玄武也纷纷走下墙壁,同样加入了他们的队列。
他们伴着自己,欢快地旋转,身体随着云彩冉冉升起。
飘到了长安城头,俯瞰尘埃,眼前的画面,是刘彻率领群臣跪倒在未央宫前迎接他们的场面。
“大汉朝的皇帝是朕……哈哈哈!哈哈哈……”
转眼间,刘安又好像变了一个人。
臆想升级了……
他怒吼道:“朕要灭了你们这些……这些与朕作对的反贼。”
狂啸着朝宫女们追来。
而宫女们那里见过这种场景,惊恐地望着刘安变形的面孔和血红的眼睛,仿佛杀人恶魔,一个个惊恐万分,在宫殿里仓皇地奔跑,躲避着他的追杀。
可她们又怎么躲得过一个精神失常,提剑过的男人呢?
有的宫女没有跑出几步,就被锋利的剑刃刺穿了后背,有的就在恐惧回眸的一瞬间,一命呜呼,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的明白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不等刘安来到面前,就撞了大殿的柱子,香消云陨……
这时候的王宫,不再是往日的浮光耀金,映入荼后眼帘的,是遍地尸身。
已经哭不出声,荼后浑身软瘫地跪倒在刘安面前:“王上!您这是怎么了?她们可都是些无辜的,她们还只是孩子啊!”
刘安置若罔闻,狞笑着回转身来怒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刘彻么?你这个无知小儿。”
“王上!是臣妾……王上,您看呐,是臣妾呀……”
“汉之臣妾……哼哼……同样是刘氏的后人,凭什么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就能做皇帝呢?你不必求朕,朕……是不会饶过你的。”
失控了,一切幻灭的打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安就挥舞着手中的剑,向荼后走来,一步步地逼近。
这也许就是报应,荼后也不再求饶,只是冷眼盯着刘安手中被血染红的宝剑,主动伸长脖颈道:“反正是一死,臣妾就遂了王上的愿吧!”
是啊,杀.妻再自.杀的还少么?
人.性.扭曲,是挽救不回来的。
杀人太多,此刻剑已不再那么锋利,刘安没有能刺穿王后,而剧烈的疼痛却成了剑峰的助力,荼后痛地昏死过去。
王后抽搐的那一刻,热血从王后的背后喷涌而出,洒在地上。
“王上……”王后呻.吟一声,身体朝前倾斜,扑在了刘安的肩头。
刘安醒了……
这是怎么了?她们怎么都死了?朝廷的大军攻破王宫了?
当刘安抱着已经气绝的荼后时,他依稀能看见宫外的火光。
“王后……王后……”
刘安呼喊着,从荼后身上缓缓拔出宝剑,看着剑柄上的镌刻的字,赫然写着“淮南王佩剑”。
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是自己杀了心爱的王后,是他把王宫变成了浴血的屠场,是这血作了王国灭亡的挽歌。
人间还有什么可以眷顾的呢?刘安的心彻底死了,沉入另一个世界。
他轻轻地俯下身体,搂起渐渐冰冷的王后尸体,口中喃喃念道:“王后且等会几,寡人……这就来了……”
抬手起剑、落剑,最终他也诀别了这个曾经让他纠结一生的世界……
另一边,张汤、卫青和宗正被淮南内史和中尉迎进寿春城后,便迅速地控制了淮南太子府,并且搜出了大量谋反的证据。
按照大汉律法和刘彻的旨意,对诸侯王的定罪要由廷尉府和宗正寺商定后,才上报朝廷处置。
现在,刘迁那厮,正紧闭宫城大门负隅顽抗,宫内情况还不明朗,一切只有待攻破王宫后才知分晓。
公孙贺派人将王太子府内大小人等尽行拘押,将此做了临时行辕。
深入虎穴,张汤和公孙贺才明白什么叫礼抗万乘。
不说王宫,单就是这太子府就暗道密布,玄机罗织,广存陷阱,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险境,已有几位士卒在搜查时误入歧道,被暗器夺了性命。
那公孙贺传来太子府令,反复审问,也只能弄清七八成。
因此他严令部下,不要轻举妄动。太子府与王府一样,是寿春的城中城,复杂之地。
登上城楼,不仅可与王府遥遥相对,寿春城中大小巷闾一览无余,而且城外八公山上的一切都在视线之内。
张汤、卫青和公孙贺凭楼远眺,思绪牵引过来,所想的,不就是此刻军情么?
仅是那三郡人马埋伏在八公山上,直到城破之前,刘安都毫无觉察,他们就不能不惊叹皇上的英明。
张汤道:“太仆大人熟稔兵法,您说皇上为什么要选这里伏兵呢?”
公孙贺理了理战袍道:“正所谓兵不厌诈,诈必有用。
卫青将军断定,刘安决不会相信朝廷会将大军埋伏在他和八位方士种金的地方。
加之我军一路拔除了沿途的哨卡,等于蒙上了刘安的眼睛。”
“现在我军已围困王宫三天了,刘安依旧拒不投降,难道他还幻想皇上会饶恕他么?”
卫青笑着回答道:“刘安不比其他诸侯王,一则,他年轻时颇受太皇太后器重,二则,他博学多才,曾多次为陛下作赋。
故陛下早有算计,临行前一再叮嘱,令吾等围而不歼,促其就范,待功成之后,再交由朝廷处置即可。
不过至于那奏章,便是宗正大人的职责,你我只要按照陛下的旨意,平息叛逆,才好早日回京复旨。”
张汤点了点头:“卫将军智谋过人,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