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
就这么过去了十年……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三月,刘据在上林苑狩猎。
狩猎之后,
前往别地休息。
前面是一段粉墙回廊,一直走过了回廊,就是宫门了。
其实按时间轴来算,刘据提前十年出生,汉宣帝刘病已也该提早十年出世,也就是说,刘彻多坚持几年,刘病已就是顺位继承人。
不过,
刘病已的民间经历,
刘彻觉得是少不了的。
刘据远远地看见霍嬗和小儿子刘喜在门口玩耍,他顿时忘记了一路的疲累,把马缰交给侯勇,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十年发生很多事,首先霍去病还是早逝了,不过他与阳石在九年前成婚了,还生下了霍嬗。
这时刘喜也发现了父亲,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口齿不清地喊道:“父王!父王!”
相比之下,霍嬗显得懂事多了,成熟地多,他很笨拙地上前跪倒在地道:“霍嬗参见太子殿下!”
想着这孩子一出世没多久就没有父亲,太子心头不禁一阵酸楚,赶忙上前抱起霍嬗道:“好孩子,你快起来,这又不是在宫中,叫舅父就行了。”
“快下来!”
阳石公主从刘据怀中接过霍嬗,正色责备乳母道,“你太不认真了,怎么可以让太子殿下抱孩子呢?”
刘据看了一眼阳石公主,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是本宫要抱的,你别怪她,不关她的事。”
乳母这才敢从阳石公主怀中抱过孩子,可霍嬗这孩子就是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耍起小性子来了。
看见太子和卫长公主进了殿,正在叙话的二公主刘嫣和史良娣都站了起来:“咦,殿下、大姐回来了?”
“嗯!”
刘据把儿子递到乳母怀里,洗漱完毕,便走到还前,兄妹们就在轻松的氛围中叙话了。
刘据眼睛转了转了,便问道:“二妹啊,你怎么不去狩猎呢?”
刘嫣脸上便泛起了几朵红云,嗔怪道:“太子殿下明知本宫不习武功,偏偏又问,这不是借大姐来取笑本宫么?本宫可不依。”
史良娣生性温婉,思绪活跃,连忙在一旁打着圆场道:“太子殿下哪敢取笑妹妹呢?哎,这不过是自家兄妹,说说趣话,解个闷罢了。”
这时,阳石公主也洗漱完毕,走出来巧笑嫣兮,过来掩口笑道:“二妹啊,想来当初妹夫也是那马上取匈奴首级的将军呢,学得一身好本事,可现在二妹怎就不喜欢刀马呢?”
刘嫣脸上就有些不悦,忿忿道:“这……本宫没这个本领,哪里有姐姐的天分呢?本宫不会别时,只知道皇家公主该习礼仪,知春秋,父皇也没说什么,如果整天打打杀杀的,哪像个女儿家?”
“二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二妹眼里,大姐就不是一个女儿身吗?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呵呵,你可不一样,你不是堂堂大司马的夫人么?”
“你!……”
阳石公主的泪珠儿立马就挂在了眼角,摇摆欲坠,现在算起来,霍去病已经去了三年了,这三年以来,她尤其不能听的,不是别的,就是别人拿霍去病说事,那是她情感之殇。
刘据看着姐妹俩这样言语针锋相对,感到有些难办,一阵发愁,心里很不是滋味,叹息道:“你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平时宫闱深深,平日里总是见不着面,现在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难得的机会,你们却是这样话不投机,若是母后知道了,心里面会多不舒服,又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两个先后失去丈夫的女人,这时都感觉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
“哎,都是姐姐不好,一时冲动,说了些伤人的话,请妹妹宽恕吧。”
阳石公主一点也不退缩,梨花带雨地昂起头,率先道歉道。
“姐姐……”
史良娣总在这时捡舒心的话把大家的心往一块儿捏,笑了笑道:“两位姐姐如此甚好啊!这人生从来苦短,虽然珍肴美味不缺,可以终日满腹,但锦衣玉食于咱们而言,却不如日日愉悦相伴啊!”
说着话,水衡都尉进来禀奏道:“酒菜已经备好了,还请太子和公主过来用膳。”
“嗯,别站着了,去请太傅、詹事一同用膳吧!”
菜肴很是丰盛,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上林苑产的肉类、菜蔬。
这中间还放着一盆蒸豚,右首一盆烤鹿肉,左首一盆黄口——用上林苑蓄养的雏鸟烹制而成,另外席间还不断轮番更换,酒也是苑中酿造的酹酒。
随着鼎锅的升温,酒香满庭,一直驱走了初春的寒意。
而一旁的水衡都尉格外地殷勤,不断地敬酒劝饮,酒过三巡,太子的脸渐渐地潮红了。
这倒不是因为酒的熏蒸,而是因为史良娣那句劝慰众人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久久不消。
此次出来狩猎,他何尝不是为了排忧解闷呢?论年龄,他已经长大了,可在父皇的眼中,他还没长大,仍是一个孩子。
他也是有了儿子的人,他不知道如此下去,将来有朝一日坐在皇位上,又该如何对儿子述说自己的过去。
不知是老了,还是不识时务,卜式不知刘据心思,这时举起酒杯道:“陛下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请太子和公主举杯,为陛下、为大汉祝福!”
杯虽然举起来了,可在刘据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还是个金丝雀,要在博望苑中读书么?
这杯酒成了他和太傅之间的一层隔膜,他有话都不愿意说了。
史良娣在一旁看得是泪水盈盈,筷子就再也伸不到佳肴里去了。
只有她十分知道太子心里的痛苦,忙对坐在对面的詹事侯勇道:“看看,太子不胜酒力,还请先生扶他下去歇息吧。”
可刘据挡开了侯勇,气道:“你何其多事?本宫未醉啊,快上酒!本宫今日要与太傅一醉方休。”
侯勇有些为难地看着史良娣,见她坚决地点了点头,这才带了两名卫士搀扶着太子出去。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宫没有醉!本宫还要喝!”
卜式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敬个酒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