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就很尴尬了!”
杨信愕然地看着挂在自己面前的袁巡抚。
后者正以标准的吊死姿态,在不足两米外面对着他。
袁巡抚就这样自杀殉国,虽然入侵者纯属编造,他外面只是一群同样被欺骗了的汉奸叛乱者,而且张神武还在外面为保卫他浴血奋战,但他却已经在自己的官衙大堂上自挂了。
“快,快解下来!”
秦民屏惊叫着。
那些白杆兵赶紧上前解下袁巡抚。
当然,这纯属徒劳,袁巡抚都快凉了,解下来也只能找个棺材殓了。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秦民屏擦着头上的汗看着凉了的袁巡抚忧伤地说。
这个玩笑开得的确有点大,抄那些世家大族死些士兵和乱民无所谓,可连辽东巡抚都死了就麻烦了,再说之前还死了辽东巡按,辽阳兵备道,这还不知道其他官员死了多少,这下子祸真得闯大了。虽然袁巡抚是自挂,张铨等人是被逆党所杀,但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玩这毁三观的一套神操作,这些人肯定不会死的。
“知道怎么才能立奇功吗?”
杨信说道。
话说袁巡抚自挂的确很令人遗憾。
虽然原本历史上的袁巡抚死不足惜,甚至可以说死有余辜,但问题是现在袁巡抚是真无辜的,而且在巡抚任上还颇为称职。
当然,死了就死了吧,默哀一下就算对得起他了。
“为朝廷剿灭贼寇?”
秦民屏小心翼翼地说道。
“错了!”
杨信说道。
“那治理地方使百姓丰衣足食?”
秦民屏随后说道。
“错了!”
杨信说道。
“呃,末将愚钝。”
秦民屏说道。
“当然是给皇上弄到银子了,你给皇上弄到一百万两,犯点错误,死几个官员算的了什么?大明朝就不缺当官的,你给皇上弄到两百万两,那就算有人弹劾你又有什么大不了,大明朝说到底还是皇上的江山,你若是能给皇上弄到三百万两,死几个巡抚巡按算个屁!
赶紧点,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了,立刻带着你的人在城里抄家。
所有参与造反作乱的一个不留,银子,金子,珠宝,会票,放贷的借据之类统统以最快速度抄没,把你的人分开,五十人一队,再配上两百叶赫骑兵,分散开抄,至于其他东西先暂缓,总之先把这些抄没。
至于那些没有参与造反作乱但出来迎接建奴的士绅,统统把所有男丁全抓起来。
罗一贯呢,他不是还在外面吗?
让他立刻进城把这些人家封门,抄不抄看咱们能从之前那些人家抄出多少来。
快,快,快!
赶紧的。”
杨信说话间直接把秦民屏推出去。
“呃,这袁巡抚……”
秦民屏边走边说道。
“袁巡抚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就用不着你关心了!”
杨信说道。
就这样秦民屏被他推出去,两个无耻之徒扔下尸骨未寒的袁巡抚,迅速各自带领白杆兵和叶赫骑兵,直接分成一个个小队开始抄家,而原本留在外面的罗一贯部两千人也被叫了进来,把那些单纯迎接建奴的士绅家封门。不过他们肯定也是要抄家的,只是杨信时间紧张,另外也担心他们在此期间铤而走险,所以先封门把那些明确参加造反的抄完再说。
就在临近黎明时候,一支支抄家小分队已经开始了狂欢。
而也就在这期间,之前躲起来的朱万良,也知道了事情真相,忍着冲天怒火很聪明地收拢溃兵,反正他不忍着也没用,他一个副将算个屁,倒是老老实实给杨佥事洗地,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这场混乱或者说战乱,在辽阳造成超过三千人伤亡,绵绵细雨中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混在雨水中流淌进沟渠变成可怕的血水,甚至其中不乏像袁巡抚一样自挂的。
黎明的微光中一片凄惨景象。
这个问题的确很尴尬。
杨信一直不明白那些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是个什么心态,一个大男人既然已经不想活了,拿起武器出去拼命也比自挂强,哪怕杀不死敌人,至少也能让自己死得壮烈些,哪怕没有武器找根棍子也行。
不要说打不过人家。
都抱着必死信念了还管这个?
当然,能自挂终究比张灯结彩迎接强,事实上自挂只是极少数,张灯结彩迎接才是主流,不过实际上战乱还没结束,就像最初明军溃败后藏匿一样,那些逆党溃散后不少也藏匿起来。
街道上不断有巡逻的叶赫骑兵疾驰而过。
搞得就跟真被建奴攻陷了一样。
至于之前突围的……
鞍山驿。
“辽阳失守?”
黎明的微光中,刚刚被叫醒的孙承宗愕然地看着梁仲善。
他是奉旨紧急赶来处置辽东军务的,启程时候杨信的密奏还没送到京城,辽东经略阵亡,前线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兵败,而且西虏兵临辽西,这样危急时刻辽东必须有重臣坐镇,他直接以兵部尚书督师前来,而且是在天津乘坐葛沽水师营的战舰直接在盖州登岸。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比杨信晚了太多。
到海州的时候他就知道杨信又在搞事情了。
“督师,末将无能啊!杨佥事在广宁抓了石廷柱等人,辽阳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昨日建奴上万大军突袭辽阳,结果夜间以石家为首的世家大族造反作乱,与建奴内外勾结攻破辽阳。辽东巡按张铨被府学训导马与进所杀,兵备道被石瀚所杀,袁巡抚被高家带着降虏包围在巡抚衙门,建奴的大军进城,守军皆不战而逃,末将带着家丁拼死突围。”
梁仲善趴在地上哭嚎着。
他的确有些凄惨,胳膊上的血都染红半边身子。
实际上他是真正血战突围,他原本的五百家丁到现在还剩不足三百,其他全部战死在城内,虽然出城以后他就没再遇上敌人,但出城的过程的确可以说是浴血奋战。
“建奴是如何突袭辽阳?据我所知野猪皮率领的建奴,这时候还在镇江城防备毛文龙再次登岸,昨日我在海州还收到东江镇的战报,至少四日前野猪皮的建奴主力还没撤离镇江,甚至据毛文龙所报,野猪皮很可能再入朝鲜,那么又哪里来的建奴突袭辽阳?”
孙承宗疑惑地说道。
“呃,督师,威宁营前线副将就是石廷柱的大哥,想来是他背叛大明引清河堡的建奴。”
梁仲善说道。
“清河堡有多少建奴?”
孙承宗问道。
“据说,据说是一个甲喇。”
梁仲善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他擦着头上的冷汗说道。
“威宁营我们有多少兵力?”
孙承宗问道。
“一万,威宁营总兵杨宗业部一万,其中有五百精锐家丁。”
梁仲善继续擦冷汗。
“建奴虽然能打,但一个甲喇全歼我们一万大军,而且使这一万大军无一人回来报信,纵然有内奸之助,你觉得这可能吗?建奴主力皆随野猪皮去镇江,留守的无非代善所部万余人,且需要警戒北线叶赫部,沈阳贺世贤部,还有威宁营这一路,他们如何还有上万大军突袭辽阳,难道置其他方向不顾,完全抽空所有留守兵力?”
孙承宗说的。
“可,可那建奴真不是假的,末将看得真真切切,就是建奴啊!”
梁仲善喊道。
孙承宗也陷入沉思,野猪皮那里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也就是说他的推断未必是对的,但问题是哪怕野猪皮全军都上,也不可能围歼威宁营一万明军而且一个也跑不出来啊,那里是山区,就是十万大军也没用,根本就做不到合围,攻破是很容易,可一个都跑不回来就过于匪夷所思了。
突然间他脑子一动。
“你能区分叶赫部和建奴?”
孙承宗问道。
“呃,这个倒是不好分辨,他们都是光头留鼠尾巴,根本没法区分,只是建奴以旗划分,衣甲旗帜更整齐些,这样说起来末将的确未曾看到这些建奴盔甲颜色区分,而且旗帜也寥寥。”
梁仲善已经隐约猜出几分了。
“哼,杨佥事,果然他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为了抄家他真是不择手段啊,连这样的毒计他都能想出,他这是要把辽阳世家大族一网打尽啊!”
孙承宗冷笑道。
“对了,原本那些世家大族都等建奴进攻的,只是半夜突然泰和门处接连出现爆炸,还有人高喊迎建奴,但末将和张巡按下去却看不到人,可石家的人以为有人进攻泰和门,故此才动手的。他们动手后立刻进攻泰和门,这时候马家看到他们动手,才趁乱骗过张巡按,并刺杀张巡按导致泰和门彻底失守,末将也被他们偷袭受了伤不得不撤离,又被祝世昌家的家奴截杀。”
梁仲善说道。
“哈,你大概不知道杨佥事翻城墙如履平地,京城的城墙都拦不住他,何况是辽阳的城墙。”
孙承宗说道。
“督师,那咱们赶紧去辽阳吧!”
梁仲善说道。
“去辽阳?我们为何要去辽阳?”
孙承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