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这么难吗?”赫连昭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我。
我不经意的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随意的将子落下。
“咦?”明艳讶异的发出声音,赫连昭眼睛只斜了她一下,并不语,静静落下一子,她立刻以手掩唇,噤声不语。
看到他落下的那子,果然与我心中所猜不错,我略一沉吟,又稳稳下了一子。
一来二回,竟已过了三炷香,天色都有些发暗了。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棋子,银霜也有些困乏之意的样子,终于,我推开棋盘道,“王爷,妾身输了!”
他望着棋盘怔了许久,我微皱了下眉头,声音大了些道,“王爷……”
仿佛如梦初醒,他又恢复了那一脸淡定的模样,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也该用膳了。”
“是。”行礼退了一步,我们齐声道,“妾身等告退。”
晚膳的时候,我几乎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
他不说话,我便不多言,静静的将这顿饭吃完,撤去了所有的餐具。
踱步走到他身前,我便要去解盘扣,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微微一顿,我抬眼看他,有些惶然。
“瑞福!”他朗声唤道,灼灼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我,“把东西拿进来。”
“是,王爷!”瑞福推开门,端着下午的棋盘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几案上。
我疑惑的扫了一眼,心里不由的暗暗一惊——上面的棋子赫然是下午的残局,丝毫未变!
他……
见我脸有诧色,他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你是把本王想得太愚笨,还是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妾身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我垂下眼帘,躲闪开他逼人的目光。
“不明白?”他冷哼一声,握着我的手走到棋盘前。
瑞福早已退去,屋里只有这一盘静默的棋和我们彼此可闻的呼吸。
他看向那棋盘,却对我道,“你当本王看不出你是在故意让子吗?”
“妾身不敢!”我喃喃道,忽闪的眼光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便直直的盯着那泛着柔和光泽的棋盘。
“不敢?哼!”他嗤笑一声,拉我到棋盘前,却突然将我抱坐在怀中,我只觉得心突然漏了一拍,便整个偎进他温暖的怀抱。
他指着棋盘,突然放柔声音道,“为什么会下那一步?”
不敢抬眼看他,我知道,他说的那一步是指我接明艳的残局时,下的第一子。其实,整局已经被他稳操胜券,根本无从反抗,只是边角之地有一处生机,但是因为太普通,比起中间的阵势而言,似乎太微不足道了,因此,并不被人看在眼里。只是,既然已经束手无策,何不另寻生机,哪怕只有一点微薄的希望,也许就能走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但是,这些我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我从不奢望他会懂。
于是,我淡淡的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兮那刻,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他揽住我的手忽然紧了下,然后又松开了,朗声笑道,“好,好一个旁观者!”
入府至今,我从未见他如此开怀过,不是冷笑,不是嗤笑,是真正的开怀大笑,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爽朗的笑声突然停住,他收起笑深深地凝视着我,似乎要我吸进他的眼眸里。
脸上一阵发烫,他俯首,铺天盖地的吻让我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我怔怔的望着面前一小盒珠宝发呆。
这是王爷的赏赐,自那日棋局以后,时至今日,已经半月有余。
他每日必定在这过夜,也每晚必定要和我再下上一局,只是——再不许我故意让子。即便输了,他也不生气,却能对着棋局坐上整整一晚。
可是这一切落到那三房的眼里就成了极大的荣宠,切莫说婉如和明艳的眼神恨不能将我吃了,就是银霜看我的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一边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刘海,一边想着心事。
门,被推开了。
应婆婆照旧端着那一碗热腾腾的褐色药汁走了进来,多少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次次看着人喝下同样的药汁,这些日子,我也习惯了一次次喝下这样的药汁。
熟练的端过碗一饮而尽,应婆婆接过空碗,那浑浊的眼直盯着我,突然有些怪异的感觉。她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我正疑惑间——
“呸,装模作样的!”小月淬了一口。
“怎么了?”这丫头从来不会仗势欺人,更何况以应婆婆的身份地位而言,小月应该也没那个胆子欺负她啊!
小月皱了皱眉却转移话题道,“夫人,以今日王爷对您的宠爱,何不在王爷高兴的时候求他免了这药汁。若是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夫人做上王妃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休得胡说!”我拦住她,“莫说府里还有其它三位夫人,便是没有,哪里就轮得到我了!以后再这样胡说,小心我叫人掌嘴!”
“夫人,奴婢逾矩了!”小月有些委屈的样子。
我叹口气,其实小月说得当然在理,只是……
只是以赫连昭的脾性,若我去求他,自然会被他认为有所图,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更何况现在我的情形已经岌岌可危,表面上看来风光无限,其实已经遭人嫉恨甚深,若是真的怀上了……
想到孩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不是不想要,只是,若是有了孩子,是不是真的永远要被留在这深深院落,无法走出。
孩子……当真没有想过,我有了孩子是什么样。
“夫人,小月失言,请夫人惩罚!”小月见我皱眉摇头叹气,以为是她的话惹我生气,着急的跪了下来,眼中含泪。
我失笑道,“傻丫头,跟你没关系的,我只是觉得王爷这宠爱,又能留得几时,一时感慨而已!”
小月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夫人多虑了。”
“也许吧。可是古往今来,多少红颜能够芳华永存,盛宠不衰的。”我长长一叹,见她有些发呆,便话锋一转道,“看我,今天不知怎么了,话突然这么多。书中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我今日这话,倒真真是离经叛道了,太不成体统!”
“夫人……”小月突然有些激动,“夫人大智,是小月一时冲动,未细想其中利害,险些害了夫人!”
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想到刚才她对应婆婆的不屑,似乎有些隐隐的了然,我问道,“可是因为应婆婆。”
这一句我问的随意,她却仿若当头棒喝,抬起头来惊诧的盯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更让我觉得内有蹊跷,于是拉起她来,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你先坐下。”
“小月不敢!”小月连连摆手,死活不肯落座。
我沉下脸来,摆出夫人的架子道,“现在,本夫人命令你坐下来。”
见我这般严肃,她才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你也别怕,将你所知道的细细与我说来,我定不会向旁人传去,更不会出去打听。”我安慰她,用坚定的眼神示意她,我完全可以相信。
小月对上我完全信任的眼神,似乎安定了些,深深吸了两口气,鼓足勇气道,“夫人入府不久,其实很早很早以前,王府曾有过一位及受宠的夫人。”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心里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当时,她是整个王府最受宠的夫人。曾经,我们这些下人都以为,她一定就是未来的王妃。”小月眼神飘远,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