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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生死之间(2)

甲申天变 短头发 16367 2022-11-07 16:36

  赴死军中,路丙寅资格最老,和大帅的关系也最为融个赴死军中唯一一个没有进步的老人。

  当年护村队时代的小兵多已成为队官甚至营官,还有很多已经是名动天下的英雄人物,可老路依旧是老路,一直带着马步营到现在。而且这个老营头自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亲眼见证了赴死军的成长而已。

  毕竟是有了年纪的人,在老路心里,很多东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关心的也不是自己,甚至不是马步营,而是当年在瓜棚里遇到的那个李四兄弟,在很久以前,路丙寅就知道这位大智如妖的兄弟胸中格局极大,也一直想看看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当天下人都仰慕这位大帅的时候,老路对李四的感情和期待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赴死军中很多能征善战军功累累的大将,对于李四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畏惧,看的如神人一般高不可攀。可在老路眼中,李四还是李四,还是当初在一个烟布袋里挖烟叶子的兄弟。眼看着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路丙寅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这个李四兄弟的格局还要大,如今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至于自身,因为年纪的缘故,老路已经萌生了退意。

  无论是李四李兄弟还是赴死军,都已经不再是当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情形,老路已经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是时候退下来给新人让路了。

  老路甚至已经盘算好了,等这次的事情了了,就退下去。弄百十亩好地做个小地主,和老婆一起带带孙子种种地,这可是以前的梦想。

  建功立业的事情,留给年轻人吧。

  儿子那边就不必说了,家也有了后代也有了,专心的赴死军里做事情吧。尤其是他四叔摆明了要栽培,再摔打三几年就是李兄弟的左膀右臂了,成个独当一面的大将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李兄弟成心栽培,涧儿和他四叔也是一条心,路丙寅一点儿牵挂也没有。

  唯一让老路有点放心不下地还是女儿。

  娥子那丫头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见多什么市面。典型地乡野丫头而已。可这丫头看上了她地四叔。据说李兄弟还许了她三年之约地。老路知道李四是个怎么样地人物。吐口吐沫都能砸个坑。到时候肯定是要和女儿成亲地。可女儿地底细做老子地还能不知道?娥子绝对不是什么母仪天下地材料。真要成了李兄弟地妻子成为赴死军和这半个天下地主母。指不定闹出什么样地笑话呢……

  哎。都是孩子们地事情。由她去吧。现在地当务之急就是追上鞑子地小皇帝。至于其他。现在想地太多也是自寻烦恼。

  在疾冀州一战中。马步营和吴克善地蒙古轻骑硬拼了一回。折损很大。本就兵力不多地马步营只剩下这么六七百弟兄。再不敢硬碰硬地死掐了。只要缠住吴克善拖住时间。等后头地主力上来就行。

  追击地马步营士卒。每人最少都是两匹战马。歇马不歇人地飞奔。终于咬住了吴克善地尾巴。

  经过整整一个夜晚。这已经是第三次骚扰蒙古轻骑了。

  东边已经范了红。可日头还没有出来。四下里地雾气反而愈浓重了。打地人马身上精湿。

  头盔上的雾气凝结成小水珠,不住的滴落在脸上,马身上的毛片儿好似见了水,大口的喘着粗气。

  “换马。”

  又着追了十几里,咋咋呼呼的冲击一次,蒙古轻骑的度更慢。在老路的带领下,马步营的度和效率更加快捷。

  并不是马步营如何神勇,而是老路本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烂熟于心。前边是七里庄,左前就是凤凰台,再往前……就是赴死军的摇篮,老路的家乡——刀把村。

  和老路一样,马步营的很多老兵都是出身在这里,并且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这里的每一个山头每一个沟渠,甚至是一草一木都熟的不能再熟,就是闭上眼睛也能顺利穿插纵横,仅仅是在地形的熟知上,马步营就占据在绝对优势。

  这是在自己家里呢。

  在这个被长城三面包围的狭小地带,还保持着当初的原貌。

  赴死军带着大伙儿离开的时候,为了不把财富留给鞑子,做出最彻底的坚壁清野。田地早已经毁坏,没有几年的工夫不可能再加利用。村庄全部焚毁,到处都是焦黑的断壁残桓和还没有完全坍塌的房舍。在这些破坏之后的村落里,已经长出茂盛的野草,山狐野兔不时出没其中……

  眼前的一切都让马步营的士卒唏嘘不已,迫不得已毁坏了曾经温暖的家园,在外面征战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打回来,打回老家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今天,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是带着雷霆之威,要把鞑子清扫出去,还要把鞑子皇帝阻住,让后世子孙再也不必辛苦辗转,再也不必战战兢兢的畏惧敌人的抢掠,要让子子孙孙平和安康五百年。

  “不能再这么追了,绕过七里庄,堵住鞑子。”路丙寅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若是鞑子出了刀把村,再往北已经没有能够阻挡的地形和村庄,在穿过一大片空旷的原野之后,就是潮河所就是密云后卫。这些险要的所在现在还是在鞑子手中,要是他们过去了,可就真的是追不上了。

  马步营快转向,在晨风之中疾奔,把缠缠绵绵的雾气搅动开来,越过一道深可及膝的小河沟子,就已经把七里庄甩下。

  在很多人的记忆中,这条小河曾是儿时嬉戏玩耍的乐土。下河抓鱼上树掏鸟,曾是多少马步营士卒的幼年记忆。今天,大家都回来了。

  即将面对的还是当年时常过来大肆抢掠的敌人,无论是蒙八旗还是现在的蒙古轻骑,在老路眼中都是一样,而且这一回是要击杀侵略的皇帝了。

  “要快,你们隐左侧林中,我带人伏于小丘之上,鞑子一到,齐齐杀出,堵死这里。”

  在老路地记忆中,这个简单地伏击就是世间最经典的战法。因为就是在当年,李四兄弟带着大家以同样的战法伏击了蒙八旗,击败了最精锐的满洲重甲骑兵,进而活捉了皇太极,奠定了今日地赴死军。

  赴死军的历史,就要从那一刻算起。

  今日,老路样让历史再现。

  再次击败敌人,再次捉住一个满洲皇帝。

  身后,就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刀把村,就是出生和成长地地方,就是家的所在,也是赴死军诞生之地。

  皇太极就是死在这里,虽然老路一直不大相信当年那个死在李兄弟手下的就是皇太极,可全天下人都相信了,老路也就不再多想,或是不愿意多想。其实内心深处,老路从来也不相信死在李四刀下的就是皇太极。

  信与不信,现

  不重要了,重要地是截击鞑子的小皇帝,这一回绝~|

  埋伏于小丘林中,老路的心神总是无法镇定下来。

  旁边的可就是刀把村了,村子虽然还是一片焦土,可对于老路来说,还是有某种神圣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融入骨子里在血液中奔流的东西,无论是充满生机地淮西还是繁华兴盛的南都,都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这就是家地感觉吧。

  对于家园的感情,是其他地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地。

  老路甚至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的一个声音,好似是召唤一般。路丙寅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的到。

  和老路一样,马步营的士卒也是新潮澎湃,一个个面色潮红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当初就是从这里起来的,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现在说起来也算的煅炼天下了吧。今天再一次回来,还能没有什么想法?

  亲手毁坏世世代代赖以为生的家园,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每一个人都永生难忘。而今天要在这里和逼迫他们这么做的敌人做最后的决战,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知道了。

  辗转千里,身经百战,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路丙寅深吸口气,努力平息心头的激动,蒙古轻骑兵的先导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从京城逃离或说是撤离出来以后,吴克善还是踌躇满志的。

  带着大清国的小皇帝远遁到大草原上,会面临怎么样的局面又会成就何等的辉煌事业,吴克善早不知想了多少遍。女儿冬木娜还在济尔哈郎手中,可吴克善不在乎。

  冬木娜在两辽,被济尔哈郎控制,未尝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吴克善甚至可以断言,若干年之后,福临小皇帝和冬木娜还会顺利成亲,到时候满蒙就会再次联合甚至是合二为一。

  真到了那个时候,大清国的主宰是谁还用说么?

  无论怎么看,走这条路都是对的,皇太后妹子的心机确实深沉,竟然利用整个京城和鳌拜来拖延和迟滞赴死军,从这条小道上撤离。

  开始的时候,确实非常顺利。可到后来,竟然被赴死军的队伍给盯上了,让吴克善大为恼火。

  吴克善并不清楚骑马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区别,只是把路丙寅的马步营看成是一支骑兵,被赴死军的骑兵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还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

  对于这支敌对的骑兵力量,吴克善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在冀州一战当中,两支骑兵力量展开针锋相对的大冲撞,那一战就生在不久之前。

  赴死军的骑兵人数算多,也谈不上如何如何精锐,可那种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作风分明就是赴死军的核心精神。

  尤其是现在,赴死军的骑兵明显对地形更加了解,并且把这种优势利用到了极致,每次都是出其不意的突然杀出,让吴克善防不胜防。

  真要是硬打的话,吴克善对蒙古轻骑兵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敌人的数量处于劣势。可关键之处也在这里,这一次不是要打仗,而死是要尽快的撤退,越快越好。若的被赴死军地主力追上了,什么样地宏图伟业也要化为泡影。

  可崎岖的道路复杂的地形眼中阻碍了队伍的行进,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神出鬼没地敌人,让吴克善和蒙古骑兵不敢行的太快。

  对于中的小皇帝福临勉强能够坐在马上,还远远谈不上会骑马。好在有贴身地海大富照料着,也能顺利的跟上队伍,不住拖了所有人的后腿儿。

  “你说额娘会跟上来么?”福临在马上呆了这么久,已经坐不稳了。

  海大富把福临抱在怀里,二人一马双跨的前行:“太后……太后应该快要上来了吧,其实也不急,不是说好到小兴州汇合地嘛,到了小兴州,肯定能够见到太后的……”

  海大富说的有点儿慢,声音也分外的嘶哑,把怀里的小皇帝抱的更紧。

  出来之后就再没有了孝庄地消息,虽然海大富对孝庄的心机很有信心,可这种信心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减少,心头的乌云也愈地浓密。自从赴死军的骑兵跟上来之后,而太后那边还是迟迟没有消息,海大富就已经判断出孝庄是出了什么意外。

  无论孝庄有怎么样周密地安排,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的话,十成之中就有九成九是出不来了。

  作为孝庄母子最亲密的死士,在孝庄没有到满洲之前还是大草原上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海大富就比任何一个人更清楚这个女子的秉性。

  若是她没有能够逃出京城的话,绝对不会如人们所想是那样投降赴死军。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其实已经刚强到了极致——极钢则折呀。

  海大富甚至已经可以断定现在的孝庄已经是一具死尸,从来就冷静的海大富第一次不那么冷静了,心里还期盼着某种奇迹生:或许太后真的是有天衣无缝的安排布置,或许她一时畏惧而投降了,或许……

  不管有多少或许也管有多少种可能,海大富都很清楚真实的情况究竟会是怎么好样子,可就是不愿意相信甚至是不敢去想。只有把怀里的福临抱的更紧,因为这已经是她最后的骨肉了……

  以海大富的伸手和隐忍,无论是早年的盛京还是在后来的北京,都有机会把孝庄去,带到大草原上过与世无争的快活日子。可这个女人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她的野心也太大了。

  早在关外的时候,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庄妃就潜心学习琴棋书画,甚至拜范文程为师。为了学习这些东西,庄妃下了多少心思……

  其实只有海大富知道,庄妃根本就不喜好这些东西,这么辛苦的学习只是为了接近皇太极。海大富很清楚这个女人的野心,也被这种大的没有边际的野心震慑的瞠目结舌。可无论怎么劝说,都是徒劳。庄妃若是能够听的进去,她也就不是庄妃了。

  皇太极死去的那个夜晚,海大富就在庄妃的身边,如同一个永远也不被人注意的影子一样。海大富很清楚她做了什么,虽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么做的坏处,可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了。

  从那一刻起,这个草原上的女子就已经陷入泥潭而不可自拔,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不后悔?”一想起孝庄最后的这句话,海大富就想哭,现在你还不后悔?

  不论如何,海大富都会完成孝庄的托付,时刻保护福临的安全,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算是死去,见到九泉之下的孝庄,也能够交代了。

  “我的腿很乏,你呢?”小娃娃福临仰着脸,小声的埋怨着。

  “奴才身子贱,永远也不会乏。”海大富收回心思,小声说道:“万岁是九州万方之主,要时时

  住自己的身份,对什么人都不必直言你我,记住了么

  “我记住了……朕知道了。”已经记不清楚海大富在同样的问题上提起过多少次了,可福临并不感觉厌烦,反而愈觉得海大富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要是路上顺利的话,没有了赴死军的骚扰和偷袭,再走两天,就能到小兴州了。”海大富细声细气的说道:“等到了小兴州,万岁就可以休息了,有暖暖的帐篷和食物……”

  “有额娘的么?额娘在那里么?”

  “或许吧……太后一定会到那里地。”海大富已经不知如何回答。

  “那些个赴死军为什么一定要追我们?我和他们又没有仇……”

  “万岁以后就明白了,以后会明白地……”

  正在二人小声交谈之际,前方忽然出来呐喊之声,敌人的骑兵突然从两侧杀出,截断了去路。

  海大富什么话也没有说,单手把福临揽在怀里,看也不看前方的战斗,死死护住福临,时时刻刻提防着……

  谁也不清楚赴死军是怎么绕到前面去的,这么忽然之间就杀了出来,顿时就有点儿手忙脚乱了。

  “不要慌,不要慌……”吴克善大声叫喊着。

  敌人地兵力不多,只要己方不慌不乱,敌人就没有机会。

  经过这么久的行军,又要把神经绷的紧紧,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敌人放过了探路地侦骑,一下子就从完全想不到的方向出现,这种慌乱不是说句话就能扭转过来的。

  正常行军度的情况下,忽然出现了暂时地慌乱,而敌人是以逸待劳,以冲锋的度猛然杀过来,这种对比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死伤。

  作为骑兵,最怕的就是没有跑起来,在敌人的全冲杀之下,跑不起来的骑兵连步军也不如,简直和标靶也差不了许多。

  仅仅是一射之后,马步营地士卒就把铁黄瓜掏了出来。

  在骑兵的战斗中,这种杀伤力相当不错地玩意儿很少被直接使用。这一次却是毫无保留的使用上了。

  隔着老远就抛了出去,根本就来不及查看战果,直接就把长长地马刀拖起,微微的后扬着……

  面对地蒙古轻骑也在尝试着加,但是他们的起跑太迟了,又是没有准备没有协同的对冲,根本就跑不出来多少。

  度的优势就是骑兵的全部,在骑兵的对战中,度的优势远远大于任何技巧。

  根本就不必路丙寅出手,前边的弟兄就已经解决了这些为数不多的敌人,老路只是是跟着队伍一路冲杀了过去。

  战马全力奔驰的度带起巨大的惯性,这样的情况下,劈砍的作用已经不大,只要依靠度把马刀的刀锋带过去,就能把敌人斩为两截。至于马上的骑兵,最多是把握一下刀锋的方向而已。

  “去死。”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路丙寅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两辽战场,身上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只感觉右臂被马刀一带,仿佛撞上了什么重物一般,就已经错了过去。

  老路知道已经结果了一个敌人,来不及调整马刀的方位,眼前的一个黑影就已经一闪而过……

  攥紧了马刀之后,又是一撞,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砍在什么部位,只知道给敌人造成了致命伤害,这就已经足够了。

  腰胯之间忽然就是一凉,仿佛被什么东西划过,经验丰富的老路就知道自己让鞑子给咬了,连看也不看,连人带马以巨大的冲击力直直前冲,一直到把鞑子侧翼贯穿。

  这种楔形的队伍冲击力最大,在前锋突入敌阵之后,后面跟随的弟兄也能取得更大战果,是骑兵冲锋的不二法门。

  迅的穿插而过,斜斜的把战马兜了回来,这才有机会看到战果。

  蒙古轻骑的队伍正急急忙忙的靠拢,试图更加紧凑,而侧翼已经去掉了一大块儿。被冲散的骑兵快收拢,已经无人骑乘的战马正在四下里的胡乱奔跑……

  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腰里的剧痛,伸手摸了一下,不算很深:还好,没有伤到脏腑,要是再深三两寸的话,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要是再深一尺,一个老路肯定就会成为上下两段儿。

  “再冲!”

  想也不必多想,直接就再次冲杀。

  蒙古轻骑已经不再如刚才那么慌乱,已经把队伍调整出一部分,面对着马步营,摆开对冲的架势。

  老路根本就知道和自己一样受伤的弟兄有多少,现在也不是去理会这些的时候。仿佛一样下子就年轻了十岁二十岁,狂吼一声,就冲了上来。

  因为马步营的准备充足,队伍吴克善仓皇组织起的对冲,还是占据了一点儿时间上的优势,这就让战马有了更快的度,冲击力也更大。

  甚至能够清洗地感觉到马刀划破皮甲,切入到上地那种顿感,手上传来的震感和敌人身体的阻力让马刀再次后扬……

  因为是两军对冲,冲击度和敌我双方碰撞是时间更加短促,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双方就已经互相穿透。

  这一回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巨大的战果,双方互有损伤。

  和老路一样,很多战士身上都带了伤。

  经过两次接连不断地冲锋,在剧烈的奔跑之下,无论是马还是人,都没有刚才的体力。

  战马喘着粗气,人也是呼呼狂喘,兜转回来之后才看到刚才地战果。

  骑兵不同于步军,尤其是这种没有兵种配合的的单纯骑兵对冲,比拼的就是度和冲击力,别地说什么也是多余。

  这一次,双方都有了完全的准备,下一次的对冲已是迫在眉睫。

  老路右臂上伤了,鲜血正顺着皮铠的豁口流淌下来。在骑兵对冲的时候,没有厚重的铁甲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力可言。度加惯性地伤害力足以忽视一般的防御,生牛皮地皮铠基本可以忽略,在骑兵对冲中,这东西和纸也差不了多少。

  胸口急剧欺负,深深的吸一口分外潮湿地空气,老路的精神大为振奋:二十年就没有杀地这么痛快过,今天可算是逮着了。当年的辽东之战,多少生死弟兄葬身于鞑子的马蹄之下,就连自己也几次险些丧命。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打一回了。

  “鞑子,来。”

  老路一夹马腹,呐喊着冲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一块块的撕咬一片片的切割,而是直奔敌人最严密的核心地带。

  战马的体力并非无限,如此迅猛如电的冲杀也不可能持久,通常意义上来讲,三次冲锋足以把战马的体力消耗大半。三次之后,就是再动这些迅疾如风的冲杀,也不可能有同样的度和效果。

  两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起冲击,同样是细长略弯的制式马刀,同样的巨大的冲击力,这也

  猛烈的一次撞击。

  “杀!”

  双方都杀的眼睛通红,无论是度还是冲击力上,基本就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有什么便宜好占。

  在骑兵对骑兵的战斗中,因为度和惯性的缘故,任何的闪避和格挡基本都是无效的。只能举刀直面,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抢先把敌人杀死,舍此无他。

  这是鲜血对鲜血死亡对死亡的真正搏杀。

  前边的弟兄如被狂风卷起的树叶一般,半截身子已经飞起,下半身还在战马上,知道老路冲了过去,才被血雨淋到……

  同样是一个瞬间,就已经交叉而过。

  老路这样的老手,也只来得及“带”死一个敌人和砍伤一个,再想动手,早就错过了。

  马步营已经损失了一半上下,敌人也正在填补刚才的空当,让队型更加密集沉厚。老路再次大呼一声……

  四次冲杀,已经是马力上的极限。

  老路自己也不行了。

  伤在了左腰上,也庆幸是伤了左腰,若是同样的伤势转到右边儿的话,肝儿就被破坏了,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

  这种庆幸也是暂时的,因为老路知道自己的伤势再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这样巨大的伤口足以让鲜血流尽……

  在战场上,同样的伤势老路早不知道见过有多少,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的,唯一的庆幸之处就在于这样的创让可以留给自己交代遗言和见亲人最后一面的机会。

  老路看看前后左右的弟兄们,无一不是个个被创,“好,杀……”

  一说话,腰上的伤口就牵引的整个胸腹一阵剧痛,或许已经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冲杀了。

  二十年前,这条命应该留在辽东了。现在能够亲眼见到今日的局面,能够看到赴死军的强大,已经无憾。

  身后就是刀把村,就是生身养命的地方,能够死在村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生在此地,活在此地,死在此地,葬在此地,这一辈子,值了。

  也知道有多少弟兄是和老路一样地想法,能够拼死在这里,不论能够把鞑子拦住,都已经是尽了最后地力气……

  西南方向现出几个人影,然后呼啦一下子出现一大队人马,紧接着就是连绵成片的土黄色军装……

  “他娘的,怎么才来?”

  大帅的主力终于到了,鞑子跑不掉了。

  全部地精气神儿都已经卯足了的路丙寅忽然就软了下来,身子一晃,一闹门子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老路,老路,你怎么了?”

  “快看,咱们的人马到了。”

  几只箭矢射进蒙古阵中,紧接着就是密集连绵地箭雨,弓兵营的全力一击不是这些蒙古轻骑所能够抵挡的。

  冲在最前的叉子兵就是涧儿地丙字营,绝对是。

  虽然各营叉子兵的装束都是一致,可老路总是能够准确的看出是不是属于儿子的那一支,就好像是整个丙字营都有了什么独特的标记一样。

  万箭齐,再加上先锋营如电闪雷轰的强力冲杀,鞑子小皇帝就是长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老路脸色苍白地可怕,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染,旁边的士卒七手八脚地上来,使劲捂住这个致命的巨大伤口。草芝粉为主地金疮药好像烂泥一样糊在伤口上,又迅被奔流的鲜血冲开。

  “别他娘浪费好东西了……”老路努力地咧咧嘴巴,做一个轻松的笑容。

  弟兄们掏出随身的急救囊,使劲把老路的腰身捆住,再抹伤药……

  没有用的,老路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伤口是什么性质,却不阻止弟兄们的好心:“趁着我还有口气儿,把涧儿叫过来……”

  生生死死的场面弟兄们早就见的多了,也知道老路的时候不多,这是要交代遗言了。早有士卒飞马过去……

  也过片刻的工夫,老路就好像是等了一百年一般的漫长,脸色好像冬天的树皮一样难看,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手脚好像不属于自己,感觉正在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流失……

  骑马飞奔而来的是路涧和李四。

  “爹,”一看老路的样子,路涧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

  “路大哥。”

  李四也没有想到老路会伤的这么重,一听说要交代最后的遗言,沉稳如山的赴死军大帅立刻就赶了过来。

  老路勉强想做个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却古怪的很,说话的气息也微弱了许多,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严厉:“等老子死了小王八蛋再给我嚎丧……以后不论生什么事情,都要听你四叔的话儿,跟着你四叔干下去。”

  任人都知道这是老路的临终之言,路涧也不敢打断,眼中的泪水已经是磅礴而下,拼命的点头。

  “弟兄们,去杀了鞑子,老哥哥我在你们后头看着,咱们马步营的功劳不给小王八蛋和孔有德抢了去……”

  残存的马步营士卒立刻上马,哭喊着就泼了出去。

  “小王八蛋,老子做不完的事情,你接着做,你也去,老子留下最后一口气儿,看你杀鞑子呢。”

  “爹——”

  “快去。”老路把眼一瞪,语调忽然就软了许多:“你去吧,我还有话对你四叔说哩。”

  路涧一提手中的叉子,飞一样就跑了出去,半途中回观望。又是一狠心,野狼一般的狂吼一声:“爹你看着——”

  “兄弟,”老路的气息愈微弱了,手脚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娥子……”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放心。”一向精于算计的李四忽然之间就不知道怎么说了,面对这个路丙寅,只是说着“放心”二字。

  “好,”老路向得到了世间最最庄严的保证,什么牵挂也没有了:“能死在这里,也是我的福分,把我葬在家里的西瓜田中……”

  “我这一辈子,最幸的就是遇到兄弟你了……”老路的脑袋已经支架不住力量,缓缓的低垂下去:“我的烟袋和烟锅留给你,算是个念想……”

  李四把路丙寅的半个身子抱在怀中,小声的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呢。等什么时候我死了,就埋在你身边,咱们兄弟作伴儿……”

  “当年……你杀的是皇太极吗?我一直想问呢,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我就……”老路的声音已是极其微弱,若不是把耳朵贴在他嘴边,已经听不清楚。

  李四凑近老路的耳边,大声说道:“不是!”

  “我就知道……不是……”老路终于知道了最后的答案,脸上带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就感觉臂弯里猛的一沉,赴死军的大帅放声恸哭:“路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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