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侯在门外的大夫忙活半天,胡应嘉终于幽幽醒來,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抓住站在床头的长随:“快,立刻联系冯双新,让他按一两二分银子一石的价格接手一部分粮食,先把赈灾银的账面做平了,另外悄悄的拿着本官的名帖去拜会两位布政使大人,让他们帮咱们一把,不然他河南的大富商可就要全部破产了,一定要拦住这些江西佬,让他们的生意做不成!”
“是,小的这就去办,大人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长随满脸关切的说了一句,转身火急火燎的跑出门去,这件事要是办不好,等待自家大人的可就剩下死路一条了,谁让他提前把账册重做一遍,原本按照账册上调拨给地各县其实捞入囊中的四十多万两银子就在上次重新做账的时候全部成了临时储备,到时候再用手中的高价粮食补足,那样就算是朝廷派人來查都查不出丝毫漏洞來。
如今可好,忽然出现的这么一档子事立刻把自家大人推向了悬崖边,要是不赶紧把这账面上的那四十多万两银子销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吩咐完这事,胡应嘉的脸色好看了不少,除了另一名长随,又挥手把其余人赶了出去:“快,立刻赶赴京城把这件事情告诉欧阳大人,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江西这么大一批粮食运进河南他老人家也沒个口信传來知会一声,另外,再请他老人家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就在胡应嘉派人忙这些事情的时候,身在归德的冯双新却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名锦衣卫官员面前。
这人便是陈骁,当沈崇名在牢中得出无为教的很有可能出现在河南的时候,一面将这件事上报朝廷,另一面去信南京让自己的得力助手陈骁前來协助,两人一明一暗,沈崇名在明处稳定局势,而陈晓则指挥人马暗中盘查疑似无为教的可疑人物。
这次忽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沈崇名急赴开封坐镇,而陈晓则返回归德帮着他盯着贪墨一事,再加上刘守有又从京城调派來的得力干将协助,不但整个归德府的局势被他一手掌控,就连前段日子被查明的那些可疑人物也沒能放过。
原本今日一早就应该发生哄抢一事,在江西粮商的忽然出现以及锦衣卫的突然出手之下,立刻消散于无形,无为教在河南好不容易培养出來br>沈崇名一动,陈骁也跟着动了起來,手拿皇上密旨带着几十名下属冲进了归德府衙娘亲,美人已躺好。
“冯知府,根据这些账册记录,朝廷拨付的一百万两赈灾银还有四十三万两存放在你归德府银库,这件事可曾属实!”陈骁合上账册抬头笑问道。
冯知府干笑两声,刚才脑筋急转已经想到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担当的住,现在保命要紧,只能直接把胡应嘉推出去挡一挡了:“不瞒陈大人,这赈灾银都是由赈灾钦差胡应嘉大人负责,下官一个地方官,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下官也不知情!”
“哦,原來是这样啊!既然如此还请冯知府前面带路,带下官前去银库查验一番!”陈骁起身说道。
“这……这不太合适吧!银库的银子归胡大人调配,能不能查验还得问过他的意思啊!”冯知府唯唯诺诺的说道,到时候进去一查,其中天大的漏洞可就再也掩盖不住了,到时候胡应嘉必死无疑,而自己这个归德地方官怕是也在劫难逃,毕竟银子是存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要说自己一点也不知情,怕是自由鬼才相信了。
“胡应嘉,不瞒冯大人,他的钦差一职已经被摘了,现在的钦差沈大人总理河南事物,不但包括赈灾修缮水利,地方吏治也是沈大人清查的主要内容,下官此次前來,就是奉了沈大人的命令前來差点赈灾银!”陈骁一脸昂然,都这时候还想着拖延时间,实在是不知死活。
冯知府神色一紧,脑海中立刻翻转起來,连钦差都换了,看來朝廷对这才赈灾银被贪墨的事情早已经了解了,如果这样说的话,倒是要好好感谢胡大人这次重新做账了,如此一來只能算作是挪用,而非贪墨,只要京城活动好,这罪责怕是要不了他的小命,而自己这个知情不报,更是要轻上许多,说不定就是一顿训斥外加降至录用了。
彻底松了口气,冯知府笑道:“既然如此,那下官这就带大人去!”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银库,陈骁进去一看,倒是和猜想的沒什么太大的差别,除了几个月积攒下來的灰尘,连一铜板也沒剩下。
“冯大人,银子呢?”陈骁回头看着冯知府问道:“这个……陈大人您也知道,自从胡大人到了归德府,这里面主要存放着赈灾的银两,下官这个本地官员都是不再过问这事了,要想知道银子去哪里呢?您还得问胡大人啊!”
陈骁呵呵一笑,摆手道:“冯大人误会了,下官问的不是赈灾银的事,而是你们归德府自己存银,这里一个铜板也沒有,那归德府官吏们的薪俸又是哪里來的呢?”
冯知府不由结舌,尴尬一笑说不话來,心中却是气得不行,胡大人这次可真是玩大了,你手头的那些银子用也就用了,就连归德府可怜的五千存银也不放过,实在是太可恨了,你让大家伙喝西北风啊!
“冯大人,你真的不知道银子哪里去了!”陈骁看着冯知府脸色尴尬,倒是沒有放过他的打算。
冯知府也算是个机灵人,眼珠一转就想到一个好去处:“陈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我归德府宁陵县知县黄怀才贪墨赈灾银,导致宁陵县存粮不足,下官心急之下,只能动用手头这最后一点存银暂且购买粮食了!”
“呵呵呵!”陈骁乐不可支,这些人还真能编的,一见如此,冯知府也尴尬的笑了起來,还道是又被自己侥幸蒙过了一关。
“大胆冯双新,这个时候还敢说谎,來呀,给本官拿下!”陈骁脸色一变,指着脸上笑容犹未散去的冯知府喝道。
冯知府一惊,直到被人擒住双臂才反应过來,急道:“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哼,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姐妹花的贴身保镖!”说着,陈骁从怀中掏出一本帐册递到了冯知府面前。
一看他手中这玩意,冯知府顿时就蔫了下去,这不是别的,正是第一次贪墨那些银子的时候,自己留下的一本私人账册,上面清楚的记载着分发到各处实际赈灾银,以及胡应嘉许诺给自己和手下那些人的分成,之所以要这个,那也是万不得已,要是手中沒定东西抓着,很有可能最后被胡应嘉摆一道,这样他也好独自把那笔银子私吞了。
只是万万沒想到,这本自己藏匿在卧室的账册竟然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中,难道自己身边出了叛徒。
不过陈骁这时候可沒功夫和他解释这件事情,现在拿了冯双新,下面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涉案的官员全部拿获,而后快速取得对胡应嘉不利的口供。
胡应嘉官场沉浮近二十载,做的又是平日里专挑别人毛病的御史官,反侦察经验可谓丰富,有了他这么一个好领导,手下的人可以称得上是人才,做起事來毫不拖泥带水,就连锦衣卫中的办案高手亲自出马,也沒有抓到他的主要证据。
而且就像冯知府想的那样,最后一次做账无意中救了他一命,要是沒有更加有力的证据,最多只能算作是挪用朝廷拨付的赈灾银。
京城中的欧阳敬之可是这厮的顶头上司,而欧阳敬之又是徐阶的人,事发之后肯定会帮着胡应嘉在朝堂斡旋一番,最起码也要保住他的性命,更甚者连官职也不让他丢,也好给手下其他官员一个心理暗示,看看,这就是跟着徐老大走的好处。
要知道朝堂之上一旦官员们全部联起手來,就连皇上也得让步,所以要把这件案子办成一件铁案,就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胡应嘉是贪墨赈灾银而不是挪用,只有这样才会在让徐阶欧阳敬之一流无力翻案。
这边紧锣密鼓的审理着一众落马官员,开封的急信就飞到了府衙,來人可不知道归德府已经出了大变故,拿着信就跑了进來:“知府大人,胡大人急信!”
腿脚麻溜得跑进府衙,喊完话才察觉出不对,怎么这么多锦衣卫啊!
这时正在正堂审案的陈骁听到声音也走了出來:“呵呵,胡大人的來信,不错,本官就等着这东西呢?快些拿过來!”
左右几名锦衣校尉也是冷笑连连,搓着手掌就把信使围了起來:“咕!”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信使很识相的把信掏了出來,自己只是个下人,就算是东窗事发也沒自己多大干系,沒必要跟着陪葬去。
“嗯,胡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两天粮价都五百文钱了,他还好意思按一两二分银一石入账,正是够厉害的!”陈骁扫了一眼信件内容自言自语道,接着拿着信走了进去。
惊堂木一拍,对着整整一天一夜都咬定自己和胡应嘉沒有什么联系的冯知府喝道:“冯双新,你说你和胡应嘉沒有來往,对于赈灾银的具体去向也不清楚,那这又是什么?”
说着,把信交给身侧一名下属,要他拿给冯双新去看。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冯双新一看其中内容,立刻瘫倒在地,这次可真是完了,这封信把所有东西到涉及到了,胡应嘉这混账玩意儿,竟然让自己立刻把他在归德府各地的存粮运到受灾县城,另外再彻底把账面作平,就这一下子,自己便牵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