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三十八章零陵之luàn
“这些luàn贼,大多是冲着我们的辎重去的。”我赶紧披挂完毕,对着众人说:“bō将军随我进城,烈牙,你在这里暂时接管,宋yù东,田缄,你们把我们手头能nòng到的武器盔甲干粮这些东西都发下去,过一刻便让所有弟兄们起来,大伙吃些东西,准备动身。”
城内没有非常húnluàn,但是不断见兵卒忙碌而来,匆匆而去。
厅中众将亦已齐聚,正穿戴整齐商议此事。我们的到来,立刻使他们让出挂着羊皮地图的架下的些许空位,让我们能站进去,好仔细看看这里的形势。苏飞则开始在旁介绍情况,“是逃出来的戍卒分别赶到来报的,先是洮阳来报,没片刻便是都梁,后来兴霸便派人报信说始安、零陵也有luàn贼了,这四城消息一凑,发现都是今早上一起luàn的。根据目前我们所知,就是luàn在都梁,洮阳,零陵,始安四县。越侯,您的军粮物资都屯在零陵,您别担心,兴霸就在那里,零陵现在应该还在我们手中。而且似乎除了零陵其他三县都只有城里luàn了起来,而各乡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忽然堂外风大,吹进屋里,将油灯的火苗吹得不断luàn晃,也将大家的目光不时聚到灯上,或是那边的来回甩摆作响的门上。几个人虽然迅速去把门关了,耳边却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呼啸。
“大家什么意见?”我询问大家。
“冬天这个时候起luàn子,定是冲着屯的粮食衣服去的;但同时起luàn,肯定有预谋;你们大军将至,他们肯定也有耳闻,但是即便这样还敢这样,则肯定有外援。不过因为刚囤积完毕不久,或许这些人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到来。”苏飞把大家讨论的结果总结了一下,确实如此,我们一路船只都没有靠岸。我点点头,bō才也点头。
“四县都西靠着武陵?”我再次看了看地图,脑中在想着这个肇事者是谁。巴侯,根本不可能,他得不到任何利益,还会遭致老师的反击;我兄弟,也不可能,自己位子不稳,不可能有来动我们的打算。即便他和武陵蛮打起来,政哥都帮了武陵蛮,他都是给我写了信问为什么,而不是与我们大打出手;我们作为外人,却是他的一座特殊的靠山,尤其现在他受了大汉的封赏,他决计不会自找不痛快;不过要说唯一的可能性武陵蛮,我又觉得除非要重新审视他们了,他们的智谋太令我吃惊了。所以我很快联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因为并非没有可能。
但我还是决定回到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上来,我问身边皱着眉头思索的人:“bō将军,如何先破现下之敌?”
“俺不晓得咋龟孙子后面的踅mō,如果子(只)所(说)现在,这嚣儿丛(冲)着粮司(食)衣服去的,那么俺们就宗(重)兵打零陵边上的luàn军;伏兵往零陵的各条要道桑(上);再派轻骑偷袭他们的老曹(巢),他们就自持不足了。”虽然这条计策很简单,但是这是这位仁兄进来后刚知道基本情况后片刻给出的方略,听他的口气似乎这是一种近乎随意地战术安排,却很有道理。
bō才的意见自然很快被所有人接受,惊叹之余,便对这位大叔产生了兴趣,为此我不得不专门介绍这位看着很像农民大伯而且充满智慧的将军。
bō才人很好处,记性也比我好,所以他能很轻松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不过不知道大家能不能轻松地听懂自己的名字了。因为在bō才的口中,阎柔变成了腌ròu;鄂焕是饿坏;张华就成了脏话;陈应是苍蝇;管亥叫惯坏等等。
不过不能由这事就认为大家没有主意,就得等我们拿主意似的。其实本来大家就是在等我,因为地处内地,零陵的军队并没有很多,苏飞说整个郡不过三千多兵士,而且现在一半在零陵,其他几县还得加紧戒备。所以,作为过路的客人的我们必须要做这些原本主人应该做的事情。不过这是理所应当,尤其是我,不仅因为那些粮食物资是我们的,而且我就是荆州人。
当下我决定泉陵驻军不动,各人皆留驻本城,但是阎柔、鄂焕、管亥、孙yù海、叶剑、王威这几个我熟悉也经过些战阵的人被我直接先纳入帐下调用。而熟悉本地地形的向导自然也需征调一些,然后下面便是我这边的事情了。路上还专门和鄂焕说了一句,交州那边的事情先放放,眼下平luàn要紧,平完再详细地和我汇报,现在我也暂时没心思去考虑那边的事情。
我把我的那张图给帐内再次聚集好的他们看,动手之前,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比较好,因为打仗永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先讲了一下苏飞介绍给我的情况,再提出我的看法:“零陵据此西南一百一十里,骑马不考虑地形阻隔。我们只有三千多匹马,有些还是拉车的,马鞍就要更少一些。能上马作战的人现在还不清楚。作luàn的四个城都在水西面,马去得快,船去着方便。零陵是我们的粮食衣服武器盔甲这些东西存放的地方,造反的这些个人就是冲着我们的东西去的,而且我们的东西一到这里,就四个城一起造反,显然,这些人的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唆摆……不过,我忽然想到,这些人既然造反,肯定是我们也有些问题的,老百姓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会犯这险,在座大多兄弟也经过这一遭,心里明白,该怎么做,各人临阵自己看着办吧。”
“哎,将军,这么着吧,我带大伙儿乘船直接去始安,打完,顺流便把零陵东西带走,那帮人没了东西,也就没什么闹腾劲了。我们则顺水直下,交州,我们就到了。赶紧动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韩暹看了看我手中的那张地图,显然他可以看到水一直从湘水通到漓水。
“我们的大船过不了灵渠。”我指了指横在湘水和漓水上游的那条连接的线,确实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窄,这些东西是当年银铃教我的,没想到今天用上了:“灵渠那里只够小船运些粮草,你们过了零陵没多久就得停下来了。两丈多宽的水道,周围全是密林,小船过往很难以大军保卫,而武陵蛮很可能会伏击我们的。”
大家立刻开始讨论,不过由于不清楚本地的基本情况。所以,大多数意见是全力进军零陵,分成两股,一股马军走陆路急行军,一路步卒乘船顺着现在依然强劲的北风,全部进军零陵。
我同意这个看法,手中握粮,万事不慌。现在谁也不清楚那里到底有多少luàn军,还是全军去往那里比较妥当。
就在我们出发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事情,苏飞的人又来了,不过这次却不是来通报军情的,而是送来一封信,“一个去往都梁的斥候在城外碰上一个小孩,小孩给他带回来的,说要给侯爷您。还有,一个时辰前都梁的贼兵已经出发望南去了。”
“如何得知?”不过不需要他回答,我已经在封皮的木板上看到刀刻的几字:“贼八百南去。”
字刻得很潦草,可能情势非常危急。
不过我立刻注意到原本上面写的字:“姊夫平安风云侯谢智台鉴。”
是黄忻!不,应该说是黄怡,她给我来信了。
大伙儿不会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自己什么表情,我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大家下去准备,命bō才督帅,除留少数兵马帮助守城,余军皆准备出发。而自己则在帐内翻开信看了起来:
九月初九,重阳满楼。睡眼宜落日,香茗怯病酒;对镜倦梳妆,相睹形容瘦。最是相思日,只余回忆久。忽忆公子少年时,尽抛厚秩锦衣绸,yù效君子快,难抛骨ròu忧。顺水不如舟,江河徒空流,斗转星移,残月如钩,却只余山间空啸,潭影悠悠。毋宁子之狂狷,而成几世情仇;或如一夜雪huā至,揶取梅华,酿作chūn酒;醉于chūn风,憩于chūn柳;chūn笋chūn谷,chūn覃chūn韭;chūn风袭面,chūn雨销愁;犹记当年事,念之尚腮羞。惜忽梦醒,一夜成秋。
(这个不是诗,汉代兴赋,当时的人写信也多用排比对仗的骈(pian二声)文,然后很多都压一些泛韵,就是不规整的韵脚,只为了保证琅琅上口,我写得已经很现代了,因为很多古文字,我不太会用,所以就没用。作者注)
落款没有,但我以一声叹息收尾。
chūn华秋实,她曾经严冬,触及chūnqing,却未经过夏日的枝盛叶茂,自然没有秋后之果。正如那段在记忆中的感情,才刚开始便没了踪影。她走了,或许就是去北面走我曾走过的路了。走时,她把她的弟弟交给了我。
那个小孩应该就是黄恬,那个记忆里通情达理的孩子,倒是我们太拘束了。我忽然找笔在后面添了几句,“空余嗟叹,念之心揪,去兮去兮,此情难留。”随即一下合上信简,慢慢闭上了眼,心中久久难以平息一股难言之意。
不知何时,夫人到了我的身边,等我发觉她的近前,便把信递给她看,没有说什么话。
“这女子果然好文采,信笔写来,便是不错的文章。只是心中抑郁,不得伸张,子睿……”我按住她的嘴,摇摇头:“我不会干什么,让她自己去吧。”
郭佩听银铃提过黄忻抑或黄怡和我的事情,但是我已经不再想去提那些了。
我霍然站起揽住郭佩,不顾她逢此变故的一脸愕然,而是带着微微地笑容地望着她,心中却满是歉疚,说得也是歉意:“夫人,跟着我,辛苦夫人了,不过这次,我需你与一些兵士留守此城之内。”
她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我似有话要对我说,却最终只是将头埋在我的怀中。
“bō将军,你率军跟着向导前去零陵。我得到消息,你刚才也听到了,都梁城空了,我这就去。打下都梁,贼心必luàn,我在趁势南下袭洮阳,若破则克之,若不能则扰之,待零陵事情一定,你便派军去始安平luàn,再派一支上来支援我对付洮阳叛军。每人带上三天的干粮吧,我记得我们还有好几天的粮草,多带一点不会有什么错。到了那里,凡事你和甘宁将军商议拿主意。”我的语气很急促,不知道能不能让bō才全听懂。
他点头表示全懂,不过他建议我去零陵,他去都梁就行了。我则表示都梁那边有我的熟人可以接应,他不认得。他这才作罢,不过当他听到我只要两百人的时候,他又不干了,我说人少方便行事,最后不得不说,这是命令,才让他领命而去。
“四儿,你跟我走。”我对破六韩烈牙说道,接着我对旁边路过的几个人说道:“高升,嗯,那个,何仪,你们两个也跟我走。”
最终还得找到我找来的几个老兄弟:“跟着bō将军,听他的;我说的,没错。”
我们登船越江,按着向导的指示,偃旗一路快袭而去。而身后,bō才领骑兵,韩暹带水军,两路也都启程奔赴零陵,bō才今夜应该就能到,韩暹得到明天早上了。虽然我只要两百,但是都是能骑马作战的兵,兵甲俱全的。这其中就包括一些鲜卑人,这干人身上多是犀牛甲,一看就知道从豫章那里打猎犀牛得到的。不像那边那两路,我就看到几位大哥大叔扛着锸和锄头等候上船。
路上,我拔马贴近了高升还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若围城劝降,你则守城,我血刃以恫吓好,还是怀柔以劝好。”
虽然马蹄声急,他还是听懂了我的话。
“怀柔好。”他大声嚷嚷回来:“来硬的,别人血气上来,怕会死战到底。”
我也问了何仪,他一直都没有听清,说了几遍,他也是“啊!什么啊!”的回答,我便算了。
不足一个时辰,天还没有亮,我们便到了官道岔口,前面这条南北向的路南向洮阳,北向都梁,找人查探,有很多清晰的脚步印迹,说明贼兵已过,不过杂luàn无章,还有赤脚的。而且一路走来,发觉这里地势较为平坦,易攻难守,心下稍微盘算一下,立刻作出决定。
“把火把灭了,与我一起向南。”我做出了决断,有一点冒险。
“为何不向北,他们正好空虚?”路上,四对我大声呼啸过来。
“剿其散兵,以俘虏劝降南北两城为上。”我们没带攻城的用具,而我从小就有一个想法认为攻城是最下的选择,而且孙子兵法也这么认为,不过这条是我自己的想的,可能是我以前看到我们襄阳高高的城墙了,甚而小时候我认为孙子也是看到城墙才这么想的。
未出一个时辰我们便看到了一片火光,我想他们也听到了我们的马蹄声音。当下,再和兄弟马上互相叫嚷着传递意见,待得近一些,等我的队伍中能感受到前面火把找来的微弱的光时。我一挥手,后面一阵喊杀之声,而破六韩烈牙便带着些人从侧翼包过去。我也没什么犹豫,天狼一挥,大家冲着火光便杀去了。
他们紧紧地团成一团,掌着火把,tǐng着武器朝外。这是我冲杀进去前得到的唯一观感,我没有想法,只有看法。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完全是乌合之众。这是当我硬生生撞出来一条路时,心中得出的结论,这次是想法。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该早早灭了火把,找地方分散隐蔽才对,可是,如果真的把自己带进去,想想确实似乎如此浩dàng地敌人来袭,大家靠在一起,亮者火把似乎心里更踏实一点。所以,几乎很快,我就得大声呼喊,“弃兵投诚者不杀。”
我应该早些喊的,虽然他们比我们人多,但我根本没想他们最多也只是乌合之众,虽然他们很年轻,有些还很强健,可是他们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和与官军大战过的黄巾军,以及鲜卑人相比,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天亮了,贼兵的火把灭了。
我自己用牙齿拧撕着自己的嘴,心中很是难受,忽然看到烈牙在掩杀四处逃散的人,大喝道,“北海!住手!够了!”
地上全是人,跪在地上的俘虏的只有三十多个人,其他的要么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断呻yín,要么就死了,还有一些跑了。包括这支队伍的头,他也跑了。
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当然也有撞别人枪口上给挑死的,掉下马给后面的人践踏死的;但总体来说,战绩算是可以,只是羞于提及。
这只是一场民变,连造反或许都算不上。
“高升,何仪,你们带一半兵,再带一些俘虏去都梁劝降,你们自己想话去喊,记得打出我的旗,还要大张旗鼓,如果城外有个小孩,十三四岁光景这样,那是我故人之子,替我带他回来,嗯,不用你们去找他,他自会去找你们。”
送走他们,我则转过头来,看着四:“以后下手轻点。”
“嗯。”四不清楚他又错在哪里了,有些委屈,有些憋气。我看这个场景便也算了,拍拍他的肩膀。
“你跟我走。”我对四说,随即看着地上,指了其中几个俘虏,“你们留下来,照顾地上躺着的人。其他的人,跟我走。”
那几个忽然像没听懂我说话的样子,指着自己,以求确证。看着他们这样,我则有些愠怒:“你们干吗要反?你知道死了多少荆州弟兄。”不过这问题战斗一结束我已经问过,他们答案是夏天服徭役,误了农时,虽然得了钱,回家却连口粮都买不到。米商乘机加价,官商却说没米,需等几日。但是有人说零陵有米,还言词凿凿地说所有的余粮都要送给越侯,今年没米了,还有人什么法不责众这些话,不如大家一起出发去抢些,一干人被挑着挑着,便起来最终酿成民变了。
对这次动luàn,我要负一定责任,若不是我图省事,便不会给那些家伙钻了空子,惹起了一场民变,但现在,已经不是后悔的时候了。
天大亮,我们已到洮阳城下,洮阳是小城,我的大旗一打,软话一说,俘虏再一推出,城内的造反头子便被手下的老百姓杀了。
“亏得多带了几面旗。”我看着开启的城门,回身看着自己的平安风云侯谢的大旗:“没想到还tǐng管用的。”
“我也想要大旗。”四有些故意装小孩子耍无赖。
“到了交州给你做!”我瞥了四一眼,“不过,你要厉还是破六韩。”
“厉吧,”四立刻笑了:“破六韩又不是汉姓,太显眼。”
我点头笑笑,忽然转头,传令把俘虏身上串在一起的绳子解开:“你们要回去,便回去,如果你们跟我进来,我给你们些口粮再走也行。”
他们互相看看,忽然笑容涌了上来,如果不想着路上躺着的人,这样的笑容真的能让我很开心。
洮阳城的县丞县尉一干人都被关在牢里,此处县长已经被造反的头头给杀了,而造反的人大多去零陵了。只能先把他们放出来,再找几个当地人,一问情况也和都梁是差不多道理。
虽然老百姓暂时不闹了,但人心已经浮动了,所以,我明白必须找一些人开刀:“把城内米商全抓来!”
未想到很快还得到这样的消息,这些米商居然用sī家兵丁守住院子,互相呼应,俨然而成城内之城。而最初老百姓闹的时候,这干人就这样守着自己的家,老百姓想找他们要粮食,也没有办法,冲不进去,还被杀伤了不少,只能冲进官府,分得一些官粮了事。
“反了他!龙行,你带人去……慢!活的,给我拎着串回来!”我大声喝道。
“末将得令!”他很是规范,我也笑着差点给他屁股上一脚。
我相信龙行的能耐,所以,半个时辰后,我便看到三串西凉式葡萄样的人团就这样出现了。
我其时一肚子火,一指县丞,“你审!”再一指县尉:“你去分粮……按户籍,每户不论男女按口每口一石,年不足十五每口半石,先给那些个都梁来的一人一石,(东汉一石小麦29市斤,一石粟27市斤,当时荆州基本都种稻,一石稻谷大约三十斤上下,作者注)让他们回家。分完百姓,余粮充公。”
包括主簿文书从事也被我指使到了:“找人走官道向北,那里有不少伤者,把他们运回来,或者就直接派医去救治。”
再迅速转过来面朝龙行发话,“你带些人去都梁分粮,如果那里米商和这里情况一样,方法也照我一样。”忽然我攥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叮嘱道:“别luàn杀人,若城没投降,你就先领着他们驻扎在那里。”
龙行领命而去。而我叫众人守好城池,鉴于民变,便让甘兴霸和bō才去解决,我想他们解决的方法应该会比我好。
本以为下面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却忽然听县丞问了一句:“审他们什么罪?”
“囤积居奇,jī起民变之罪。”我一指堂下,那众人都一抖,不过一看连孩子都拴上了,心中不忍,便加了一句:“其主严办,其妻株连,其相关受罚,其他老幼仆婢皆不问。”
两日后,四城皆平。不过又得几天后,甘宁重新分派兵力驻扎四城这事才算有了个暂时了结。高升何仪自都梁带回来一个讯息,应该说有些意思:那夜,都梁根本没人防守,吊桥都没收,整个城简直是随意进出,而城内静谧,老百姓都在睡觉,根本不像造反的样子,他们两个心里嘀咕了半天。不过他们一进城,还是立刻便把城门一闭,竖上大旗小心戒备。不过那夜无事,倒是第二日清晨,忽然自西来了几百号武陵蛮子,拿着武器冲到城下,却要城上开门,城上我们的人自然问:“你们谁啊!”他们倒很有面子似的:“不就我们么,叫你们头领来!”我们的兵还真老实,真就去把在南城头的高升、何仪叫来了,高何二人自是奇怪,他们不是荆州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便把我的大旗扛去,不过还没来得及问,那帮人一看旗,一阵sāo动便全跑了,据称跑得极快。
黄恬也跟来了,不过他说他那夜在草丛中睡死了,早晨听到马蹄声才惊醒,却是碰上了四的军队,四也知道这事儿便给我把他带回来的。他有些伤风,不停的打喷嚏,我让医官替他看看,所幸没什么大碍。
这场luàn事只是一场民变,零陵当夜在bō才到了后就平息了,反倒是甘宁和bō才两个人一个城上一个城下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半天颇费周章,甘宁不认识这位老兄是谁,bō才也怕这个人也是反贼,只因这一路破敌轻松得几乎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洮阳和始安的人几乎根本没抵抗就被bō才打散了,他总觉得甘宁也像反贼,而且可能会在城内给他设埋伏一般。还得幸亏他带了个叶剑和鄂焕,这才互相放心,进城了事。算上都梁当夜便被我们接管了,洮阳为我所平,始安坚持了一天,在甘宁和bō才、韩暹的围困下,也投降了,这场luàn事幸得没有闹大。
但我依然很不放心这个事件后面的人。
不过,我也不放心龙行在都梁有没有作出什么事来,此事一过我在零陵驻扎,有一天我还专门把他招来问了他都梁之事如何解决。他说按我的吩咐,“一个人没luàn杀”,因为那个城的县丞一干全被luàn民杀了,而且也是粮商用家丁在高墙防卫抵抗,老百姓拿他竟然没办法,所以他就去平了那里。接着他还代行其职分了粮。不过他没有听到我最后和县丞说的话,所以他的处理方法就有些过分,用运粮车的木轮为尺度,高过者尽皆处死。他说这是草原上的一个老规矩。关于这个事情,我很生气,可我没法怪他,这事是我的错,我没有说清。但是我还是说了他,他有些想不通,我拍了拍他,说了一句:“这事是我没和你说清,毕竟那也是性命啊!鲜卑人的是命,匈奴人的是命,汉人的是命,大家都是性命,既然还可以在一起生活,没有仇杀,便是最好。”
“那别人要杀我,或者要杀大家怎么办?”他和我顶了起来。
“那当然要反击,杀了他们!”
“那那帮西凉人,杀了我们多少人,您都差点死了,可大哥你不是放了他们吗?”他转过身去,一屁股坐下,很是气鼓鼓的背身坐在堂下台阶上了。
我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小样的,脾气还不小,抖了我一下,不过没甩下来。他肚里有火,我便让他先说,自己则慢慢一屁股坐到他的旁边:“就说以前我在北面,乌桓人想来就来,想杀就杀,就我们鲜卑各族之间也是想开战,便什么时候想打你便打你。他们讲什么道理了,我们就该死么?他们……”他一指北方,却又说不出话来,一拍大tuǐ,哼了一声。
“我懂你的意思,西凉那帮hún蛋我也想杀,但变成俘虏了,我便不好杀了。而且,杀一帮一点都不明白事理的家伙,只是脏了刀而已。”我叹了口气:“那天,我几乎都要死了,全城的人也都死了,但他们还当自己是英雄,杀他们他们觉得光荣,杀了他们也不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不如让他们过一过他们曾杀掉的人的生活。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曾犯下的罪过。不过等他们明白了,杀他们也没有意义了。”
我忽然捏上了他的脖子,让他有些不自在:“人命关天啊,如果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没完没了,没个尽头,也没有意义。”
我松开了手,拍拍它们,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你把自己代到他们中的每个人身上,也许就能明白了。比如一个丫环,或许就是因为穷,她卖了身到那家米商家,一直做牛做马,总算还有个活路,她有犯什么法么?她有伤害过人么。她死了,她心有不甘啊。你也有女儿,若她为人无故戕杀,你该如何?”
他终于默不作声了,我则站起身来:“百姓苦啊,只为了讨生活,却为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得以交赋税,纳粮,服劳役,有时还得打仗,还得……被杀。”
我心里感觉自己明白得更多,可是我说不出来,我感到有一层隐隐的东西在所有的事情后面,而我却不明所以。
“百姓苦啊!听哥一句,以后下手前稍微想想。”忽然我看到有个士兵在门口犹豫不决,便道:“怎么回事?”
“宋大人和田大人请您过去!”这个传令兵比我家那个好,要是换我家那个止不准就是“有两个瘦了吧唧的男人找您”了。
“噢,他们在哪里?”他们两个来找我,定是一些紧要的事情。
“就在县衙官府大堂上。”传令兵这样才是专业的,我们家那个完全是不给你出点huāhuā事誓不罢休的。
“你回报一声,我这就去。”我满意地回过身来,他依然坐在那里沉思:“哥先去一趟,你安排一下弟妹和雪儿。她们暂时不宜入交州,让他们在这里或者什么地方先住一阵,等我们到那里平了叛luàn再说。”
我的这两位军师给我带来了消息证明了我最初的猜测,但这绝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的猜测就是个比较糟的可能。最近我发现我的运气再走下坡路,凡是我觉得会发生的坏事,就一定会发生。
“武陵蛮中很可能有西凉人,我们查了这四县的不少人,他们有些人说了经常来的武陵蛮里有不少明显是汉人,而且说话cào的不是本地口音。”我刚刚除履上阶,二人便一起拱手迎接我,宋yù东稍微朝我后面看看,便立刻低声说道:“我略习西凉口音,他们便说像是这样,这些人似乎已经和武陵蛮搭上了,而且我们怀疑,荆南已经有他们的眼线。”
“还有鄂焕带来的消息,主公可知晓?”田缄也朝前一步,用手指了指门口,那边是南方。
“嗯,我还没有找他详问,如何?”我刚刚和他们行完礼,闻得前言,已然沉思,听他这句,便忽然感觉这里面也会有些联系。
“鄂焕只带回了各地叛luàn的信息,没有办法查明所有来龙去脉,但似乎那里也已经有西凉人的势力渗透了,因为采取的手段都是一样的。现在靠近天南的郁林郡多有反军,交相呼应,声势最大,苍梧、南海、合浦三郡也有些贼人流民夹杂里人造反。交趾还算安定,九真、日南也有叛luàn。”
“噢,还tǐng严重的。”我有些惊讶了,“这帮西凉蛮子,他们怎么过来的?明孜不是给堵上了么?”
“因为益州之南,今天南之国,其内政极其复杂,虽然说是孟节为天南王,但更多的是个幌子,很多低下的小国邦主拥有很大的自主之权,对孟节的中央朝廷阳奉yīn违,上阵之时不能齐心,有了内患,孟节他们对董卓作战一直不利也就不足为奇,孟节的父亲便死在了董卓手里。孟节虽然恨,但也无计可施。如是这般,靠着董卓的那些山头大王很可能很多背里投了董卓。虽然因为和天南有国仇,董卓的大军不敢倾巢出动出来打我们,但董卓还是能派些小股的人从投靠过来,专做一些挑唆离间的勾当的,打击我们,自己再图谋出山之路,这里便算一桩,交州怕还有事等着我们。”宋yù东陪我见过孟节,显然他做了不少天南国政的功课。后面即便是猜测,也是有理之推衍,非是胡luàn臆猜。
“这等钻营,非我所长。”虽然忿怒,我却有些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两位军师可有好主意?”
“我们已商议一计,不消我们一兵一卒,便可斩断董卓这条手臂。”宋yù东相对来说话还多一些。
“嗯?原闻其详。”我立刻有兴趣起来,忙拉着二人往内堂坐下慢慢叙说。
我写了两封信,第一封是给我天南的兄弟的:“天南王兄殿下明鉴:近日交州有变,弟受皇命南下任平南之帅,路过零陵,却逢武陵蛮于此唆摆荆南百姓,以至民变,虽有吾军而二日得平,然心中难安;何也?只因未尝见武陵蛮人如此行事。心下生疑,究其根源,惊悉西凉人为其幕后指使。原本此处楚公之国,其主韦公为辅国之卿,国之重臣也;如有大事,可借全国之力御之;其东巴侯,原为川内郡侯,却被封在川外,实因其为皇帝亲族,待得平董卓后,仍将其还归蜀内也,若其被犯,皇上念及亲族之裔,皇室之统,亦会发九州之兵为驱之;今我为越侯,君在其西南,故而武陵蛮陷于我等四者之间,若只其一子生luàn,恐难生大事,不为之患。然今日之势,必知董贼与其有关碍也,若其双方勾结,我等皆位于其之一端,而兄则两肋为患,恐兄为之害最甚也。劝兄与巴侯楚公多做和睦之举,以防其患。若有事急,速告兄弟。弟自当领军为兄驱遣。弟智心忧再拜。”
再一封信便是给巴侯的,为此我还专门问了他们谁知道刘徽和皇上的关系,这事还是田缄清楚点,他曾受命按制帮着打理剑阁侯的各种需用,原来按辈份,皇上还是刘徽的小叔叔,这倒是与以前不同了,听说以前在文景二帝那时候,在外郡王大多是皇上的小叔叔,只因那时是长子继位,现在这几朝倒是反而为之,常以幼为立。想到这层便令人嗟叹,今日之事岂非因此而来。不再多想,反正我问这个只是为了一个抬头的称呼:“敬启巴侯刘兄懿览,弟有事拜上:近日南岭之蛮为祸,叫嚣尘上,挑唆民里,sāo扰荆襄,致使零陵四城大luàn,虽为吾退,然则必为后患。因其所居之岭,多在武陵之南,兄巴国之内,虽不敢妄自以兵入,然恐其为祸兄长,若有事出,但有所求,必有所应也。弟再拜而敬上。”
给孟节的信,一句不写他内部之luàn;给刘徽的信,则一句不写武陵蛮和董卓的瓜葛。但他们都能轻易地发现其中的问题,查出来该怎么应对,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这样会有两只手chā过来,截断武陵蛮和董卓的联系。但他们以后是否会联手对武陵蛮如何,我便不再过问了,其实是不好过问。
对这件事情的解决,我自然很满意。而心里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安排各人的官职和所管辖的事情了。
兵贵神速,因为零陵的民变,我们拖了一阵子,所以很快又到了我们该出发的时候了。我们放弃了水路,而选择了陆路。而显然,那条秦人修的“新道”是我们最方便的道路,而它正好从零陵县南到交州苍梧郡的治所——广信。
冬日的南岭之北还有些冷,自新道进了去,便渐渐暖和起来了。那日,我正着着我那付灵犀铠,提着天狼在队伍中停伫,看着过往的军队和粮草辎重之车,心中并没有考虑着进去后该首先做什么,而是我们会不会遭到什么人的伏击这件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就在这时,我的右肩往前一沉,一股冲力夹杂着疼痛把我连带往右前推了些,须臾之间,一支箭穿过我在右脸侧垂下的马尾巴般的头发直直戳在运送粮草的车轮上。
原本我对最近自己运气的看法,看来是正确的:因为我还在想着是否会遭袭,我们便真的遭到袭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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