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阁知道了这事的时候,其实可以说是已经比较晚了,没有人去管宫人们交头接耳,都想看看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
崇德宫的杨贵妃得知此事时有些惋惜,觉得裴知意可怜,而其他妃子则是形色各异,绕不开看戏儿子,尤其是与有裴知意旧怨的梅妃。
梅妃因云祥郡主的原因十分不待见裴知意,而别的妃子听了这事,多少都有些妒忌裴知意的待遇,虽说太子后院与她们毫不相干,但在这深宫之中,恩宠是最让人羡慕的东西,不论是谁对谁的,都会让她们感到妒忌。
留香阁的林昭训听说此事后,得意得很,就差在门口写块板子,上书裴昭训失意惹人发笑。
“真让人觉得痛快啊。”林昭训面带笑容,未等她出手,裴知意自己便惹了众怒,要从东宫里消失了。
自从她们进了东宫之后,也有一月有余,裴知意日日缠着殿下,还专门嘱咐不准殿下去留香阁,也不知殿下是怎么被她蒙骗的,如今倒好,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消息在宫内传开的时候,京城里也在聊的火热,都想坐看裴知意要如何才能自保。
林昭训的得意也是有理由的,过去燕朝曾被上禀的妃子,全部都被处罚,没有例外,小的打入冷宫或是禁足,往大了便是午门问斩。
然而被处罚的妃子,又都同裴知意一样,备受宠爱,地位不高,且家里没什么权重。
她相信,这次那裴知意绝对会身败名裂。
待裴知意从这东宫之中消失,便到了她出场的机会,往后便由她来承恩。
虽说林家的权利也不多,只比如今落魄的定安伯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是毕竟是护国公的亲缘,不会无端生出这么多事,看在护国公的面子上,不会有想要上奏她的人。
“心情真是欢快啊。”林昭训思索一番后,不禁又感慨道。
“主子,若是被人听了去......”翠桃有些疑虑,虽说主子高兴也是正常,但这未免有些过头了,殿下如今可是喜欢裴昭训喜欢的打紧呢。
“在这追云阁之中,还有谁能听了去,再说,就算被听到,我难道怕她不成?”林昭训冷笑道。
裴知意与她,说来还算是旧事,自幼便见过面,当时定安伯府还与其他的伯府一样风光,裴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裴知意更是裴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
她的娘有钱得很,衣裙首饰总是变着花样的给她买,幼时偶尔便能碰到裴知意,每一次见到她,都会发现裴知意又换了一条别的花样的裙子,又带了另一套好看的珠钗首饰。
她曾与裴知意在一处宴席上碰面,裴知意头上别了一只步摇,步摇倒是平平无奇,这种的她也有,但步摇之上竟嵌着一粒夜明珠,待夜色渐重时,夜明珠便会发出淡雅的光,令人羡慕。
夜明珠着实不常见,林昭训不过是比旁人要多瞧了几次,那裴知意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步摇摘下来,送到她面前,问她可是想要这个,二话不说便要送予她。
小小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毫无尊严脸面尽失的滋味,母亲神色不悦且隐有生气之意,宴会上的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眷也含笑望着她。
夜明珠乃是珍品,京城少有,她娘有一个嵌着夜明珠的簪子,是早年间的老一辈成婚时的嫁妆,珍惜的不行,
那曾想这种稀罕玩意,到了裴知意手里,一个念头便能不要了的。
自那时起,她便看不惯裴知意这幅做派,凭什么她胸无点墨,也可以备受宠爱,凭什么她玩物丧志,也能获得所有旁人得不到的东西。
王公大臣的夫人们只要见她,便去娇惯着她,明明她只是憨笑了几下,在长辈怀中模样呆傻就惹得众人怜爱,这样的人有何值得旁人去赞扬的。
待定安伯府遭遇变故,落魄之后,她曾觉得这样就可以见到裴知意落魄低沉的模样,然而人家只是消失了一阵子没出门,之后见了几次发现,根本和往常没区别,便一如过去般高高兴兴的继续在外玩耍,游湖嬉戏,好不快哉,看的她怒火直烧。
然而她也只能放放狠话,依旧撼动不聊这个人。
如今则不同了,裴知意再度跌入谷底,这次她倒要看看还能不能如往常一样。
裴知意,可别死的太快啊。
留香阁这边笑声不断,渠荷院那则是传来骂声,于奉仪第一次面露怒意,听闻她被人弹劾,面含愠怒的锤了下桌子。
太监和宫女跪在地上身子发抖,不明白怎么就惹了性子和善的于奉仪了。
“多管什么闲事。”于奉仪啧了一声,今日连本启奏的人大半都是礼部的,任谁都能想到这事与家中出了太子奉仪的礼部员外郎有关。
想她入了东宫之后,太子起码去留香阁林昭训出带过半夜,而她来了以后,太子连着渠荷院的门都没进过。于奉仪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一直计划着要怎么样才能与殿下见面,怎样才能让殿下对她倾心,终于能有点计划的雏形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岔子。
以殿下的能力,就算是不去细想,也能清楚这其中的根源,她爹未免太少于计算了,怎么能让礼部的人去连本启奏呢,明明应该找些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人啊。
不要说是受宠了,往后说不定连殿下的面都看不见。
于奉仪面色逐渐阴沉,觉得十分头疼,她爹就算是好心,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啊,不禁在心理由埋怨娘家人的不作为,同时也在埋怨着裴昭训厚颜无耻独占殿下的行为。
“主子不应该感到高兴么,往后裴昭训没了,主子有机会了啊。”有一宫女低声宽慰道。
于奉仪面色稍作缓和,她吞咽了一下,叫那宫女起身时,声音柔和了不少,奏折都已经乘上去了,收不回来了,现在烦心又能有什么用呢,但愿礼部的大臣们真的能够将裴昭训扳倒,莫做无用功。
毕竟有裴昭训在,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只有她离开东宫,才有机会去争取殿下的注意。
然而,她要更加的劳心劳力去筹谋新的策略。
“你说的是,往后确实有机会了。”于奉仪艰难的柔声道。
她虽个子不高,但模样可人,水汪汪的眼睛总让人觉得是哭过了的,即便与人争论,也会让旁人觉得是她受了委屈,于奉仪善于惹人怜爱的样子,但愿借此能获得恩宠。
“去倒杯茶。”于奉仪吩咐着,接过茶水后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这事虽做的不完美,但好在有她在宫里帮衬着,宫里毕竟比外边方便些,她肯定能找出方法,对裴知意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
“春风,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在皇上身边服侍的熟人,问问那个熟人知不知道皇上现如今的态度,最好比旁人都早知道。”于奉仪吩咐道。
春风面露难色,虽说确实是认识一个同一个镇子出身的人,可那个宫女也是皇上身边最不起眼的那种,毕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原本是想着让主子觉得她有人脉能重用她,谁承想说大话的报应现在就来了。
“可若是奴婢出去了,院里头就没旁人了来侍奉主子了。”春风有些怯懦的说道。
奉仪位分太低,侍奉在侧的下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自然是一个宫人负责一部分,往常在于奉仪身边侍奉的,只有春风。
“又不是轰你走,不过问话而已,要不了多久的,腿脚麻利些。”于奉仪不悦,让她快些去。
春风见此,咬着牙道了一声是,屈身退下后,对远处站着的另一人招了招手。
那人是个太监,也是常在于奉仪面前的宫人,待他随着春风离开奉仪的前厅,开口劝道:“你别着急。”
“阿冬啊,你说我我怎么能不急呢。”春风面露难色,叹道。
他原本就叫阿冬,于奉仪除了给春风赐名外,别的都没怎么管,毕竟没什么用处。
阿冬想起方才奉仪的话,蹙眉道:“主子想知道皇上态度,可这事哪里是这么容易的打听到的,连赏钱也没给你,哪有这么办事的,这怎么打听啊。”
“前些日子我替于奉仪收拾了从家带来的细软,东西不多,衣裙珠翠外,只有一对玉镯和四百多两的银子,员外郎位分又不高,俸禄少,进了东宫又要打点上下,银子早就剩下的不多了,奉仪也有苦衷啊。”
阿冬沉默不语,于奉仪出身不好,殿下如今又独宠一人,如今只能期待裴昭训真的被扳倒,好让主子有机会。
“我就剩下这些散银了,只有七两,不多,你拿去用,不用省着,打听事情比较重要,唉,最好追云阁的主儿真的倒了,往后主子才能往上拼,要不然,你我也要跟着受苦。”阿冬忍痛将手伸到最里层的衣物处,取出了一个荷包递过去。
春风惊讶的看着他:“阿冬......”
“快去快回,别让主子等急了。”
春风点了点头,捏紧了手中有些温热的荷包,径直走向同辉殿。
未时,宣午殿。
殿门大开着,院中有不少太监宫女在忙活着,但是谁也不敢就那样大刺刺的出现在敞开的殿门前,殿内皇上与太子的相处剑拔弩张,若是闯入这散到院外的紧张气氛当中,会让人喘不过来气的。
朝堂之上,礼部的主事与侍中连本上表,奏折口述各一份,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太子勃然大怒,未等殿下发话,便先行处理了这事,扣得罪名十分大,恶意打探太子的后院。
这,就是提了一句,不至于被归类为惦记他的人吧。
座下大臣神色各异,龙椅上还坐着皇上呢,太子虽协理政要,但是凡事也要先让皇上过目啊。
这江山与大臣还是皇上的啊,即使赵承基是未来的国君,也不能把手伸得这么长啊。
然而一部分觉得太子不能轻易去惹怒,如今真的是气急了,更何况陛下面上难看,但也直接默认了,没说什么。
另一部分倒是不怕惹怒太子,但此事是礼部某个人的家事,置身其中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便沉默不语。之后没过多久,便退朝了,弹劾太子与裴知意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短暂地、轰轰烈烈地、草草结束了。
退朝之后,泰康帝阴沉着脸径直去到宣午殿,沉声瞪着赵承基,然而赵承基权当这些不存在,仍然认真的翻看着奏折,手旁立着一个小小的高堆,都是看完了的。
“父皇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赵承基写完最后一句话,抬头望了回去。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泰康帝暗含愠怒,沉声道。
“父皇,礼部那些人不去做好自己的本职之事,却来弹劾儿臣的昭训,她在深宫之中能做出什么?难不成父皇真的会信那套昭训狐媚惑人,把儿臣给迷惑了的说法么?”赵承基轻轻叹气,无奈道。现在想起那事,仍觉得气愤,礼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没能让定安伯进去?哼,不去也罢,日后定要彻查一下。
“身为一国之君,要能听取臣子百姓的谏言,承担错误并改正,你在朝堂之上,和被迷惑了有什么区别,往后任谁说你的后宫一句,都要这么做么?”泰康帝蹙眉,虽在劝诫,但心底对于礼部的那两人也觉得不舒服,竟敢当堂说太子的不是,让皇室的脸往哪搁?如今他老了,就不顾他的脸面了么?
“政要上儿臣从未做出过逾越之事,但是这些私事容不得旁人说闲话,什么时候一国之君的妻妾是任由臣子指责的了?”赵承基有理有据,为自己辩驳着,已经隐隐显露着君主气魄。
见泰康帝正在思考,继而又道:“更何况,那叶兴胆大包天,诋毁昭训,既然入了东宫,便也是我皇室之人,哪里容得旁人随意指责,莫不是要凌驾于皇室之上?若是儿臣不去处理,以后任谁都能说上两句,不如现在便杀鸡儆猴。”
泰康帝不悦蹙眉,这分明是个不小的事,可他偏偏一会往更大了去扯,一会又往小了牵,让人想找个恰握的地方都没有。
罢了,叶兴着实让人恼怒,当着众人诋毁昭训,虽不至于不把皇室当回事,但也不重视太子还是有可能的,往后这个小昭训真成了妃子,那就绝不能容得外人轻易议论诋毁了。
“你也大了,这些事情你自己也能处理,今天就算是过去了,但礼部的人也不是说的全错,你既是未来的君主,便不能专宠一个妾室。一会你必须去见见昭训以外的人,而裴昭训嘛,就关她三十日禁闭,免得你见了大臣们尴尬。。”泰康帝面上怒意尽收,提出了一个二人各退一步的提议。
赵承基沉声不语,要管裴知意的禁闭?
父皇亲自罚了三十日禁闭,丢人现眼不说,还让他去别的院子里转转,意思不就是让他去另外两个人那过夜,裴知意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同他争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