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在家,有时和家人去城外踏青放风筝,最好带上八珍阁的樱桃苏子,味道极美,有时和姐妹们去采莲蓬,取了荷叶给二哥做叫花鸡,或者去十里外的庄子,给庄稼主些银钱,就能摘甜瓜果子,冬天就更有意思了,爹爹领着二哥去打猎,打完的兔子野鸡就直接烤了,那味道鲜美……x鲜美极了。”
她正说到兴头上,刚才的悲伤神色全都消失不见,可突然看到太子殿下皱了眉头,想起从小别家女儿都文文静静的,爱刺绣、弹琴,于是又加上了一句:
“偶尔还…….跟大伯父看看书…跟母亲大人弹弹琴、绣绣花,偶尔也临几个字”
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大伯父看书她捣乱,母亲大人弹琴她也是捣乱去的。
赵承基真的是被惊到了,他身边的官家女儿都是大家闺秀,从小跟随名师修习琴棋书画,略有闲暇时间出府也不过是和闺中密友相看胭脂水粉和新到的料子。
那些女儿家,就连进宫行礼的步数都和宫中老人一般,严谨、一成不变,一板一眼。
怎么这个裴知意,就各处乱跑,像个蜜蜂一样窜来窜去,为的还是那些美味?
说实话,就连他这个太子殿下,都不曾去庄子里采摘水果,也未曾吃过自己摘的荷叶包的叫花鸡。
至于看书?绣花?临帖?
他才不信小姑娘有这时间呢。
这么肆意的小姑娘,想必闺阁时家里人宠爱极了,这么天真笨蛋,也不知怎的会送进宫里,当了个昭训。
“林子里有猛虎,你家里怎敢放心?”
“我们下雪之后去呀!爹爹说那时候厉害的都不出来,偶有出来的都是饿极了,不会有危险!”说完,小嘴吧唧了一下,“可惜了,二哥说,没入冬时候的猎物才是肥满流油,可惜爹爹从来都不让。”
太子看她天真可爱的样子不由地笑出来,脑袋里都是她上天入地享受美食的样子,简直是自己遇到过的唯一活泼可爱的人,那些“大家闺秀”与她一比起来,简直是娇柔做作。
他把裴知意放到怀里,“不早了,小昭训,就寝吧。”
宫人麻利的铺了床,把需要安置的东西都整理妥当,请了安就都退了出去。
太子那句‘就寝吧’还萦绕在裴知意耳边,她的双颊布满霞红,她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教养嬷嬷都一一讲过。
“殿下…”裴知意想为他更衣,但是一看到太子殿下的眼睛就没了动作。
太子殿下生了一双桃花眼,柔情脉脉望着她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里面了。赵承基看到裴知意没了动作,便自己脱去了二人的衣袍。
他看向裴知意,象牙版白皙的手臂撑在他怀里,绯丽的双颊和嫣红的嘴唇,加上那双略显懵懂的眼眸,像是一种无辜的诱惑。
一向不恋美色的他竟也有种想把人在怀里揉碎的冲动,小腹处一股无名之火,燥动着,喧嚣着。
红烛帐暖,春宵一度。
清河和守夜宫女站在门外守着,他想,这裴昭训还是有本事的,本来以为太子殿下要走了,没想到真把人留住了!
这下终于不用面对隔三岔五被叫道皇上那里听他的瞎分析,也不用到贵妃宫里面对瞎打听了。
我们太子殿下,好着呢!
屋里昭训猫叫一般的呜咽和太子殿下温柔的安抚萦绕于耳旁。
两个宫女的脸早已红成了虾子,清河公公却是一脸开心。
秦府上,凌云轩。
“小姐,我又拿了几盏烛台,夜里做针线活伤眼睛的。”一个梳着堕马髻的小丫鬟在秦央周围又点了几盏灯。
“春儿,你们歇息吧,我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秦央一边绣着花,一边说道。
今天是太子昭训入宫的日子,她怎么能睡得着。
“我不,我要陪着小姐您,雪儿还给您熬了血燕,那可是贵妃娘娘赐下来的,宫里宫外您可是独一份呢”。
秦央听到是贵妃娘娘赏的,手中针顿了顿,“贵妃娘娘有心了。”
春儿自小跟着秦央,也知道她在为什么而伤神,不由得劝道:
“小姐,那昭训什么身份?才貌哪里能比得上小姐您?太子不会有多宠她,只要您一进了宫,保准太子爷那双眼睛离不开您”
“春儿,你不明白。”
“太子殿下什么身份?国之储君,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我既是太子妃,以后是…给他管理好后院才是我的本分,等我们老了,给他一批一批的选秀,纳进来更多年轻漂亮的女子——我是他的妻就够了,我从没想过要独占他的宠爱,”
秦央看着鞋面上的并蒂莲花,眼中流露出不再老成的、属于她年龄该有的青涩的神色,眸光憧憬:
“我只是想,做不到唯一一个,能不能做第一个呢?若是我先进了宫,算算日子,可是有小半年东宫里没有别的女人,那也算一份美好的回忆了吧。”
春儿听着,不免心疼小姐,“小姐,你就是唯一的,你是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妻子,别人都是小妾而已!”
秦央捏了捏春儿气鼓鼓的小脸蛋,笑道:“就你会说话,还不看看血燕好了没有,雪儿肯定睡死了。”
春儿眼睛瞪得溜圆,“嘿我倒是说呢!我这就去看!”
小丫鬟一溜烟跑了,秦央的笑意淡淡隐去,春儿说的没错,那昭训不过是一贱妾,家世普通,找人打听,说不过是个又野又爱哭的臭丫头,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她真的很不甘心,偏偏自己在守孝,有时候真…恨得祖母死得不是时候!
要不然此时就是她来侍奉太子殿下了。
秦央隐去了眼里的阴鸷,复而开怀的笑了。
一个身份地位、无才无德的昭训不用担心,也不值得上心,倒是那个叶青蕊。
仗着和太子有远亲,就压在了她头上这么多年,趾高气昂耀武扬威。
不过最后太子妃还是她!
不过良娣是除了太子妃品级最大的,那平南候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小心。
叶青蕊啊叶青蕊,我倒要看看你跪在我脚底行礼的模样,那根狗尾巴还能不能扬得起来!
赵承基醒得很早,这源于他多年严格的作息。
他测过头就能看到一旁睡得死死的裴知意,熟睡时的她犹如婴儿,乖巧恬然,眼睛许是昨日哭肿了,眉头轻轻皱起,一双手搂着他的胳膊。
他用对着裴知意额头轻轻一吻,抚平了那皱起的眉头,又仿佛鬼迷了心窍,对着那樱桃小口就亲了上去,但只是轻轻一贴,软软的,还有着香气。
亲完之后他脸色一僵,怎么碰到她就没了自制力了呢?
昨日小姑娘疼的直哭,他还耐心哄着,虽然他没怎么实践过,却还是无师自通。
赵承基脸一红,实在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姑娘,起身自己穿戴好,也没叫清河来伺候,逃也似地离开了屋子。
门口的清河掐好了太子殿下醒来的时间,刚要进屋里侍奉,就见太子殿下自己出来了,“殿下,是去用膳吗?”
“回慎行殿。”太子殿下留着一句话,步子已经迈出了好几丈,清河,摸不到头脑,难道是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他刚跟上去,只见太子殿下又回头,看着门口两个侍女:
“昭训歇着呢,不许打扰。”
两个小丫头低眉顺眼答道:“是。”
太子和清河走远,一众太监也跟着撤去,只留下两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她们在东宫侍奉这是头一回,但就是在宫里,也没见过哪个妃子,在皇上醒了后
还敢睡呢。
鹅蛋脸双眼皮的宫女用眼神示意:你见过吗?要不要进去看看?
旁边凤眼薄唇的小丫头:没见过没见过,进去看看?
屋内突然有了动静,两个小宫女急忙进屋。
裴知意做着吃猪蹄的梦,是被口水呛醒的。
醒来时身上一阵酸痛,身下有些疼痛,看着自己胸前的点点印记,满脸羞红。
不都说太子殿下清心寡欲,中规中矩吗?怎么昨晚那样对自己?
还骗自己很舒服,结果现在简直床都下不来。
“拜见昭训”两个宫女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这应该就是拨给自己的使唤丫头吧,宫里应该叫贴身婢女。
裴知意把她们叫起来,只见那两位侍女不起,齐声说道:“还请主子赐名”
宫里规矩,有了新主子一般要让主子赐名。
裴知意挑了挑眉,叫什么呢?她家里丫头不多,但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没给谁起过名。
于是两个宫女就见她们的新主子在床上思来想去,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又说:“先起来吧,这名字我可得好好想想……”
那个大眼睛双眼皮的宫女扑哧一笑,笑着说:“主子,您就挑您叫着顺心、用着顺口的就行。”
直到两个小丫头给裴知意洗漱好,换了衣裳,梳头的时候,她才想到一句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是她听一遍就记下来的诗,每每想起只觉得心里颇为熨帖。
“你叫绿蚁”裴知意指着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宫女。
“你就叫红泥吧~”她又指向那个薄唇丹凤眼的小宫女。
绿蚁和红泥双双跪谢,眼里止不住的喜气。
“殿下什么时候走的?”裴知意问道。
绿蚁赶忙答道:“殿下一早就走了,还再三嘱咐我们不许打扰您休息的!”
裴知意嘴巴一撅,大眼睛溜溜转。
绿蚁在给她梳头,一头长发又黑又亮,梳子顺下去直接就到了底。
看到镜子中的裴知意有些失落,红泥不着痕迹的说:
“主子,这个时辰是没有早膳的,给您拿点干果点心垫垫肚子?”
“好饿哦,只能吃点心吗?”裴知意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红泥。
看到主子在撒娇,红泥笑着:“宫里御膳房过了时辰就不能取膳食了,昨天还剩点小零嘴,也一并拿来吗”
裴知意眼睛里闪着光,“拿来拿来,全部拿来!”
红泥出去跟着太监取点心,绿蚁在给她的发式选配饰。
她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往日并无区别,可总觉得眼角眉梢多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
我可真是个美人啊!她在心里想。
“主子,您这头发养的真好,乌黑发亮,又多又滑,摸起来都是享受,什么发髻都能做好。”绿蚁给裴知意挽了发髻,终于忍不住夸了出来。
她梳头的手艺好,看人时也会注意到头发,她主子这头长发,可没见过哪个贵人能比得过。
裴知意嘻嘻一笑,脸颊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自豪的说:“都是我娘亲的功劳,她也有一头上好的头发,小时候就经常用鸡蛋给我顺头发,还自己调制了洗发水。”
提起娘亲,她总是骄傲又自豪,可在这里,见不到娘亲。
她话中多出了伤感,绿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都怪自己没脑子,不会说话,让主子伤怀。
“对不起主子,是绿蚁的不好,绿蚁不该乱说话!”绿蚁性子直,本来新入宫就不能提家事。
“没事的,宫里虽然不热闹,但有你们陪我,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裴知意笑着看向绿蚁,眼神真挚,绿蚁深受感动,暗自点头,她一定会好好侍候主子的!
就在这时,红泥回来了,身后却跟着两个紫红花衣的太监。
红泥进了内室语气欢快的禀告裴知意,“主子!太子殿下已经让人备好了吃食,专等着主子差人取呢~”
她是从宫里送进来的,早就听说太子极为重规矩,没想到今日竟还专门为主子留了膳食,可见传闻不能信。
绿蚁从外室拎了食盒进来,一叠一叠的摆在桌上,有莲藕排骨汤,一似碟嫩牛小方,一盘香笋回春,一碗红枣枸杞粥,还有一碟点心、一碟蜜饯零嘴、一串葡萄。
红泥指着那串葡萄:“膳食局说这是宫里给东宫的份额,昨天多了一串,今天就给咱们送来了。”
言下之意不必明说,裴知意摘了一颗吃:“嗯好吃!膳食局有心了,红泥你去给他们拿点赏钱。”
红泥笑道:“好嘞”
裴知意看着桌上的美食,心里觉得异常温暖,刚才的低落一扫而空,埋头享受起了佳肴。
裴知意在东宫的第一顿饭吃的极为舒服,躺在榻上刚想眯一觉,就见外面的太监跑了进来,说是清河公公过来了。
清河公公是太子身边的近侍,也是整个东宫的大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