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爷爷来了。”小女孩紧张兮兮的,西瓜拿在手上也不是,扔到地上也不是。
“是孙爷爷,还愣着干嘛,赶紧跑啊!”胖墩机灵地大喊了一句,后面的听了,马上四散而逃。
小女孩感激地看了裴知意一眼,趿拉着那双草鞋也跟着逃掉了。
逃出了好一段距离,拢着手对裴知意喊道:“多谢仙女大人的西瓜,小玉记住了!”
“倒是蛮乖巧的。”裴知意冲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眼见对方离开了,这么评价说。
“小玉,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先回家呆着,一会教训你!”
拄着拐杖的老爷爷走过来,一瘸一跛的,跟不上这几个小兔崽子,在原地骂骂咧咧地说。
跛行到了裴知意她们面前,看她们每一个都穿着华贵,器宇不凡,想必是京城里过来的官宦子弟了。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富贵样子的人,不知道应该不应该下跪,想了半天,跛着一只腿,弓着身子说:“额,见过各位大人。”
这样子也不知道行的是个什么礼数,红泥绿蚁看得不禁有几分好笑。
红泥见状,索性上前去把这位老人家扶起来了:“没事没事,您先起来吧。”
听们刚刚说,这个跛着的老人家似乎是小玉的爷爷,他挠了挠头,心下还在嘀咕着。
上京的有钱人怎么跑到这个荒郊野外来了,要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或者说错了话,该真不会跟话本里说的一样,受到什么了不得的惩罚吧。
他一时间有点颤颤巍巍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您是小玉的爷爷吗?”
裴知意为了打开话题,明知故问地说。
“没错,没错,我姓陈。小玉啥都好,就是性子顽劣了些,如果有做错什么,我替他向大人们赔个不是。”
陈大爷拄着拐杖,满脸抱歉地说。
“没事的爷爷,您不用紧张,小玉讨人喜欢得很。”裴知意温言软语地安慰着他说,她明白,大爷只是姿态上十分凶狠,但是心底里一定是很宝贝小玉的。
裴知意家里也曾见过这样的长辈,都是性格使然。
“大人能这样评价小玉,她听了该乐呵得睡不着觉了。”
陈大爷隐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他当然觉得小玉讨人欢心,但是这话由上京的大人口中说出来,自然是别有一番美滋滋的骄傲感觉了。
咦?
那孩子人呢,这才说两句话的功夫,扎着小揪揪的小玉便跑不见了,眼下几位大人在面前,他也不可能跛着腿去追上了。
裴知意看到他纠结的眼神,打算派绿蚁如意去把们喊回来,却发现了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
眯起眼瞧瞧,居然是另一双的眼睛,躲在车辇后面,眼巴巴地看向裴知意这边。
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在刚才那堆拿西瓜的之中,他比那些看上去更加要怯生生几分,还有一些连裴知意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他是?”裴知意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这个身上了,用手示意给陈大爷看。
“是隔壁钱叔的孩子。”陈大爷眯起双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告诉她,“也是个遭殃的小娃儿,刚出生,母亲便因为难产去世了,钱叔唉声叹气地养育了他两年,也是抑郁着生了场重疾,没熬过那个冬天。跟着继母活了一段日子,继母的儿子方才出生,被山上来的狼叼走吃了。继母觉得就是这个娃儿命不好,直接让他收拾东西滚蛋了。”
“啊,他现在岂不是无家可归?”裴知意听着,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庄子里有个烂茅草屋,没人要的,他也没啥好收拾的,直接去茅草屋里一个人呆着了。大家看他可怜兮兮的,有时候喂他点吃的,别的时候就在山上采果子吃,捡点路边掉的粮食饱肚子。”
“好苦命的娃儿。”绿蚁听着眼泪直往下掉,本以为她的遭遇已经够苦了,没想到还有这么身世坎坷的小孩。
“可是这也不是办法啊,迟早会饿死的,他还在长身体,吃那么点怎么可能够?”裴知意的火气上来了。
“您有所不知了,我们家里的粮食也只够自家人吃的,没有余力帮他什么,他这么瘦弱,又干不成什么农活,连个锄头都举不起来。”
陈大爷边说边叹气:“我听说,他继母想干脆拿他换点银子,奈何别人看他这样子,又听了身世,不怎么满意,没收下。”
“这继母未免也过于狠心了些。”裴知意喃喃自语地说。
再瞧瞧车辇后躲着的那,看上去才四岁多吧,可能实际年龄还要大一些,但是营养不良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还要瘦弱一圈。
眼神却是如同野生的小兽一样机警,那本来不是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
特别是他弓着身子,瘦骨嶙峋的模样,裴知意看见了就是一阵心揪起来的感觉。
既然她看见了,便不会放任不管的。
“绿蚁,我这里有块梅花香饼,你再拿些枣泥糕过来,一并送与他好了。”
绿蚁红泥听了她的吩咐,把梅花香饼和枣泥糕用帕子裹在里面,朝躲藏的方向去了。
“太子陛下。”
裴知意见赵承基他们已不知何时跟上来了,柔声唤道。
赵承基牵住她的手:“怎么了意儿,我在呢。”
和赵尹墨讨论了半天司农的事,没有关心前面的人们发生了什么情况。
裴知意侧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把刚刚的情境一五一十地抖告诉了赵承基,讲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赵承基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把目光落在了车辇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孩子怯怯地接过帕子,打开看见了,闻着香味,顾不得许多了,一手拿着饼子便拼命地吃着。
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
“意儿,你是不是想帮帮他?”赵承基点破了裴知意的心思。
“嗯。”裴知意捏着袖子,有几分犹豫地说:“可是一切还得由太子陛下拿主意。”
“意儿是怎么想的呢?”
“陈大爷说,继母想拿他换点银子,因此意儿在考虑,可不可以由我们出面,来做个交易……”
“做交易?”赵承基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意儿不是要把这娃弄到京城里去,如果可以的话,就近安置在水芳宫也不错,当然,如果他能拿主意了,想自由也没有关系的。”
裴知意紧张地看着赵承基,解释了一大串话。
裴知意的意思,在场的各位都是明白了。
“我知道了。”赵承基轻轻搂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道太子陛下的意见是什么?”裴知意抬了抬眸子。
赵承基定了定神,朝一旁站着的清河公公努努嘴说:“交给你了。”
清河公公刚听见这个遭遇的原委,大致就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因此立马允下了。
“大人真的是人美心善啊。”陈大爷面露喜色,“大人把这娃儿捡回去,怎么说不会饿死了,假如任凭继母招呼他,怕不是要沦落到什么惨状。”
“好了,直接领着咱家前去吧,已经不早了。”
清河公公催促着这个跛脚的大爷说,乐呵就乐呵,一直说个不停了。
裴知意看见清河公公引着离开了车辇的位置,才想起什么般,忽然开口说:“他心里倘若不情愿,该怎么办?”
赵承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赵尹墨却无语地嘴角颤动了一下。
她刚刚说了那么一堆,原来连这件事都没考虑到吗。
跟赵承基做事的细致周全简直有云泥之别,赵承基到底喜欢这个女人哪一点?
“我看他机灵着,别瞎担心了。咱们走吧。”赵承基搂过裴知意的腰,语气没有太大波澜地说。
还不忘嘱咐旁边的仆人:“去问问羌亲王弄完了没有?若是没有,还需多会儿的功夫?”
他这边方才嘱咐完了,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了个下人,规规矩矩地朝赵承基他们行了一个礼,说:“太子陛下。”
“在这里不必多礼了,起来吧。”赵承基唤他起身。
“是。”下人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这田间未免也太脏乱了些,接着向赵承基说起了正事:“方才,羌亲王回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清河公公,还把故事听了一遍。说要和清河公公,还有那个,一起过去看看。羌亲王还特意交待了,请太子陛下为他留一个车辇,免得夜里黑了,回去看不见,骑马摔着了。”
这啰啰嗦嗦的,还是下人精简过后的话,一看就是赵羌年那碎嘴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让他来报告的。
“不是还有灯?和他的马一块放在那儿。”赵承基想了想,实在万般无语,又补充吩咐说:“对了,还有冬宁,你让几个内卫,给他在这里守着,免得马跑了他又不识路,丢在这乡野之地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仔仔细细地嘱咐周全了,赵承基点点头,扶着裴知意的手,二人恩恩爱爱地坐回了车辇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