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基坐在桌前看着书,他的政务早已审阅完,已经坐在这里看了很久的书了,
平时的他看书总是细细翻阅,此时却心不在焉的随意翻着,心烦意乱,总之想到别的事情。
比如追云阁那现在怎么样了,少了两个宫女会不会忙不过来,又肯定不能指望上裴知意照顾好自己。
裴知意这个时间会不会在用膳?哭过了?还是愤怒的大吵大闹摔东西?
无论哪种他都觉得有可能,赵承基皱眉,冷哼一声将书合上。
早在罚了杖刑的时候,他便觉得似乎有些重了,待事情结束,他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之后,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也觉得裴知意因他而丢了脸。
然而,每当他回想起在百花园,裴知意掉入水中,较好的身材就那样展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当着两个其他的男人的面,便气的胸腔发堵,冷静不下来。
以前他宠着她惯着她,一直都觉得算了,但是如今她竟犯下这样的大错,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裴知意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罚她的宫人,为什么会关她的禁闭,希望裴知意看过了他给她的书,不期待她能学到全部,但至少要做到其中一部分,能够懂得如何回避这些事情。
最好是能够明白怎么去与人交流,平日里都该做些什么,让她明白羞臊二字如何写。
她只有将这些做得好了,才能配得上未来所获得的位置。
既然已经都安排下去了,那就没必要在为此焦虑,赵承基吐出胸中浊气,而后喝了一口茶,传了门外的广潭进来。
“殿下,书已经送过去了,奴才亲手交到了昭训手里。”广潭屈身行礼,恭敬道。
“你去时,昭训在做什么?”赵承基让他起身。
“昭训?”广潭沉思一番,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问这个,怎么这种时候还如此关心那个裴昭训,莫不是还想着?
但是裴知意过去待他那般轻视。广潭心一横,沉声道:“昭训瞧着似乎有些心气不顺,收了东西连话也不说就直接离开了。”
他近身的太监,用这种态度面对?倒是还颇有些傲骨,这骨头就由他来给她磨一磨。
“知道了。”赵承基沉声道。
广潭偷偷打量了一下赵承基,瞧着太子面上仍如平时一样,看着没有生气或是什么,有些迷茫,行礼后离开了。
清河趁着广潭去和殿下说话的间隙,寻人打探了追云阁那边的事情,待广潭离开,便握了握拳,径直走了进去。
“殿下,是否去留香阁或是渠荷院看看?”清河躬身,有些紧张的问道,裴昭训如今都出不了门了,也就不能侍奉殿下了,可殿下也不能总在裴昭训身边转悠,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确实看中裴昭训,可是若是换个旁人过来被殿下如此重视,他也照样会看中,毕竟他在太子身边的伺候这么久了,肯定要深知殿下的脾性。
“你没事可做了?滚。”赵承基蹙眉,觉得清河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些。
清河咽了下口水,立马反应过来殿下是说别跟他提那两个院子,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而又道:“殿下,我打听到一件稀罕事,殿下可要听。”
“吞吞吐吐的,不想说就快些滚,扰了本宫清净。”赵承基除了手上的事情之外不想知道任何事情,越想越觉得心烦,脑袋里时不时就会浮现裴知意的影子。
“那追云阁那边就先放着,奴才之后再寻个时间来跟殿下说。”他放缓了脚步,脚尖踩着脚跟,向后退着,按照这个速度,今日过完都不一定能出这个书房。
他很是了解赵承基,还没等到他挪出屋子,便听闻赵承基言道:“等等。”
“追云阁有什么事发生?”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方才跟着广潭去追云阁的小太监跟奴才说,瞧见了于奉仪在追云阁里,殿下下令禁足,也被她知道了。”
于奉仪?
听着有些耳熟。
赵承基沉思片刻,有些艰难的回想起,这人是与林昭训一起进来的。
“渠荷院容不下她了?怎么去了追云阁?”赵承基厉声问道。
这下子是真的让她丢了脸,广潭肯定是将自己的话统统复述给意儿,还将那些书全部摆在明面上送过去,这一切都被于奉仪知道了。
可恶。
“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奴才不清楚啊。”清河摇了摇头,有些为难。这些昭训奉仪性子独特得很,往日里都不愿意高看对面一眼,见了面都是绕道走,怎么今天突然来了兴致,跟裴昭训套起了近乎。
“广潭人呢?哼,杖刑二十,立即行刑。”赵承基厉声道,广潭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做事这么呆笨。
清河嘴角勾起,道了声是,而后离开了,哼,广潭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唉,要他说,做太监的光有能力不行,也得懂主子的心思。
广潭才准备休息,门外太子的侍卫闯进了屋子,将广寒拽出屋子,二话不说便打了下去。
而清河在暗处瞧着,脸上笑意耐人寻味,本来可以随便找几个宫人行刑的,但是一出门就瞧见了这几个近身侍卫,便直接叫来了。
广潭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声音尖细响彻在这个院子内,他其实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罚,但要是被清河听见了这个明白的原因,肯定会再一次笑话她。
他见于奉仪在,专门找了这个特殊的时间进去,为的就是让于奉仪也知道。
本以为裴昭训现在不受宠了,想着让她更加的丢人现眼,但是不曾想,太子并没有真的不喜欢她了。
裴昭训,清河,给我等着,来日方长。
广潭咬牙,在心底怒骂道。
而裴知意对此毫不知情,就算有人告诉她了,也没心情听,她现在缩在闯将,用薄被蒙住了自己,呜咽声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之前在家里,谁都不会这么对待她,她好想回家,再和兄长姐姐一起出去玩,和爹娘聊天,家里每个人她都好想念啊。
皇宫里根本就不是好去处,赵承基对她指指点点说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好,旧时的仇敌林昭训遇上了她还要用尽办法惹恼她,于奉仪瞧着好心,但是满肚子坏水,专门挑她丢脸的时候过来。
更何况云祥郡主也对她瞧不上。
这阵子过得真是太累了,她好想回去呜呜呜。
但被她心心念念的那些人,还以为她在宫里过得很好,很受宠,只有裴知意一人对此很伤心,家人们不仅不难过,反倒十分开心。
傍晚时刻,兵部有官兵来报,还带来了朝中的命官,说是朝中体恤定安伯这些年来对朝廷的忠心,让他准备准备,过几日去见兵部尚书,入职。
他们原本以为殿下就算能解决这件事,会给的官员也不过是低一些的,完全没有想到,竟封了侍郎这样一个高官,往后定安伯可就要去宫里上朝了。
“这真是好事啊。”裴二爷抚掌大小,拍着兄弟的肩膀,称赞道:“日后大哥可就要忙起来了。”
“再忙也比在家里闲着好,等我在兵部位置稳定了,就让你也入宫当官面圣。”
“诶,大哥你可别拉我一块,让我自己清闲些,做做生意,挺好的,入了宫浑身不自在。”裴二爷一想到自己穿官服的样子就头皮发麻,连忙摆手道。
“你......”定安伯用着不争气的眼神看着裴二爷,下意识便想教育他,但还没开口,就被抢了话头。
大夫人摇了摇头,劝阻道:“老二平日里就是个闲散人,但闲散也闲的有模有样,你非要把他板正了哪儿行啊。”
她叹了口气,继而又道:“若不是有意儿在宫里照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呢,唉,意儿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用了。”
说起裴知意,陈氏的眼睛里带上了泪花,意儿去宫里这么久,她平常也没有这么想,但是说起来了,就好想她。
定安伯夫人叹气,拉着陈氏坐到她的身旁,原本其乐融融的几人忽然都沉默了,胸口都有些堵。
“弟妹不必担心,我定当全力以赴在宫里为圣上做事,好早日能让意儿过得顺利,不被旁人欺负。”
他目光坚毅,绝不是空说大话,早年间便是朝中要臣,若不是因为落魄了,此时肯定也能混个和平南侯差不多的地位。此次终于能入宫了,他定然不服殿下厚爱。
自裴昭训被禁足后的八日,赵承基完全没有去过追云阁的周遭,
原本总往追云阁跑的,来讨好裴知意的那些宫人们,此时一个人影也没有。
追云阁的院子中也不见有人出没,毕竟一下子少了两个宫女,也没有人去关心裴知意是否还有人伺候着。
过去的恩荣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由于幸运而一时之间受宠罢了。
对此众人反倒觉得正常,过去就算再受宠的妃子,也有不受宠的时候。
裴昭训往后啊,也算是真正的住进了宫里,体会到了个中滋味。
虽说他们完全不知道裴昭训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裴知意这几日可是乐呵的很,完全不像是旁人所想的落魄模样,她正抱着一碗冰粥在喝,她端起装冰粥的碗,将最后一点横扫进嘴里,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少不了又要说哪有女子这般吃饭的。
裴知意吞咽着,但是嘴里一下子塞了太多,有一粒红豆从嘴边漏了出来。
裴知意急忙用手接住,下意识又塞回了嘴里,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绿蚁和红泥都在看着自己,羞涩一笑。
“主子,不过是个红豆,掉了变掉了,哪有还捡回来的。”红泥将碗端到盘子上,无奈道。
裴知意笑道:“嘿嘿,红泥,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吃了。”
自从百花园那事过去,她们便比过去更要亲近,红泥向来是个懂规矩的,此时也会与裴知意开上几句玩笑话。
“对了主子,留香阁的林昭训准备了好些吃食送去了慎行殿呢,六天之内,她送了四次了。”绿蚁迟疑许久,缓缓说道。
近些日来裴知意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全然不见她伤心的模样,每日都在玩乐,再没有同她们说起过殿下的事情,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们一直觉得裴昭训天真烂漫,把想法都写在了脸上,但是绿蚁与红泥忘记了,裴知意总是有许许多多稀奇的想法,自己想开了,也就好了,转眼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且不说后宫,就说太子后院的这几位,谁不是遇上这种情况都要哭丧一阵子,她们主子倒好,看着比前段时间高兴多了,也不知道是在强打精神,还是真的开心。
这可怎么办呢。
“你俩不也一直都在追云阁里,从哪听到的这件事?”裴知意疑惑问道。
“喜儿去取菜的时候,姜公公说起了这事。”绿蚁叹气,从哪听到不重要啊,倒是介怀一下林昭训啊。
“知道了。”裴知意面色无异样,点了点头,她只是个昭训,要吃饭都得让人去取回来,原本整个追云阁都不能出门的,喜儿倒是因此获得了一段时间的自由。
“我的好主子啊,林昭训都这么主动了,你也不着急。”绿蚁看着裴知意,越发觉得愁人,深深地叹气道。
林昭训若是被看上,往后追云阁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位可是主子的宿敌。
“急什么,她送进慎行殿里边了?”裴知意倚在太师椅上,问道。
绿蚁摇了摇头:“被外面的侍卫拦下了,连慎行殿的门也没能进去,殿下也没去过留香阁。”
“既然没去过,那她这一切边都是无用功而已。”
“但那林昭训近些日子说话都要比过去轻了不少,一脸娇柔,我见犹怜啊,奴婢也不想长他人志气,但是万一殿下看她真诚......”
“绿蚁。”裴知意打断了她,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摇着,半晌才说道:“林昭训不管做些什么,都与我无关,殿下想要去林昭训那,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我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正常的事情呢,不过是个昭训罢了,殿下想起来了便宠爱着,厌烦了就丢弃在一边,我哪有理由去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