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可能,这是我娘教我的!”墨锦直直盯着怪医,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你娘?”这下轮到怪医吃惊了,思绪飞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底生了出来。
南宫宇见二人一见面就开始起争执,立即跑过来救场,笑嘻嘻对着墨锦说道:“王妃,你父亲的毒,已经被我师傅全部解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饶是昔日再淡定,此刻的墨锦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明明一接到怪医到丞相府的消息她就火速赶了过来,这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那么难解的毒,竟然说解就解了?!
她好歹也是懂医术的,自然知道墨宏章所中之毒极其霸道,就连有神医之称的南宫宇都只能解一半,怎么这个怪医才一露面,就……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为了让她更为信服一般,一阵木轮滚地的声音从不远处渐渐传来。
墨锦转头超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就见管家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都极佳的墨宏章,往日中毒的青紫色已全然消失。
一见怪医,墨宏章立刻抱拳道:“原来恩人您在这儿啊,墨某人还未来得及感谢救命之恩,您就不见了,实属墨某招待不周,万望恩人见谅。”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怪医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一口一个恩人,真是惊呆了的墨锦。
回过神来,她立即收回先前有些愤怒的语气,极为庄重的对怪医深深鞠了一躬,情真意切道:“谢谢前辈,前辈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难忘。”
见这父女二人的架势,怪医原本开心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换成了极为不耐烦的表情,愤愤道:“烦死你们一个两个的了!徒儿,咱们走,老子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
墨锦和墨宏章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这位怪医。
南宫宇立即陪着笑脸道:“丞相、王妃莫怪,师傅他脾气向来如此,由于脾气怪,医术也怪,因此才得了一个怪医之名。”
父女俩恍然大悟。
“嘿,你这臭小子,屁话还这么多是不是?没听见为师说什么吗?”怪医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眼瞅着师傅又要伸手去揪自己的耳朵,南宫宇跑为上策,边跑边说道:“那不在丞相府待了,师傅您总得说想去哪儿啊?咱俩总不能端个碗杵根棍去街上要饭吧!”
怪医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要不和我一起回王府吧。”墨锦掩嘴笑道。
王府够大,就算这师徒俩成天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什么。
南宫宇眼前一亮,立刻献宝一样说道:“对呀,师傅,咱们去王府祸害奕王爷吧,他家宅子可比丞相府大十倍不止呢!”
当然,他也不想在丞相府待了,毕竟脸都被他师傅丢光了。
墨锦额角顿时浮现三根黑线,南宫宇这“祸害”一词,用的可谓是传神极了,看来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有着很深刻的认知。
怪医似乎很满意这个提议,拍拍屁股登时就往相府大门走去,墨锦和南宫宇只得匆匆拜别墨宏章,追着怪医的脚步而去。
留下墨宏章和管家在原地一脸茫然,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怪医便在奕王府停留了下来,成日不是找南宫宇麻烦,就是惹墨锦生气,反正一刻也不得安宁。
墨锦发誓,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怪医这么奇葩的老头儿,真不愧他那个“怪医”的名号。
然而也有值得开心的事情,怪医在系统性的了解了墨锦那些现代医疗技术后,死皮赖脸要收她为徒,不同意就赖在晴天园内,赶也赶不走。
迫不得已的,墨锦成了南宫宇的师妹,这事儿让南宫大神医神气了好几天,最终被元烈铺天盖地的醋意给打压了下去。
在奕王府一片鸡飞狗跳之际,皇宫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颇受圣宠的惠妃娘娘,在某夜悬梁自尽了,据说死状异常凄惨,眼球外凸,舌头吊了老长,大小便也失禁了。
宫女第二天早晨发现时,吓得直接昏了过去。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虽然上面极力镇压,但谣言还是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飞的到处都是。
传的最广的一个说法,就是惠妃并不是死于自尽,而是死于谋杀,因为这其中有许多疑点。
兰海国的皇室历来便有自杀者不得入皇陵的传统,因此哪怕生前身份再为尊贵,死后也只能像那些宫女太监一样,埋在乱葬岗。
因此那些将惠妃尸首掩埋的太监们也就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到惠妃的尸体,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真的吓一大跳,他们发现惠妃脖子上有两道瘀痕,其中一道在脖子后面形成了交叉的痕迹。
这可不是自杀的人能勒的出来的,只能证明这惠妃是先被人勒死后,再制造出了上吊自杀的假象。
第二个疑点便是,惠妃死后,皇上似乎并不悲痛,不仅从未凭吊过惠妃,反而将惠妃生前所住的平清宫彻底拆了,另起了一个宫殿,惠妃生前贴身侍候的宫女太监,一个也不见了踪迹。
所以众人都谣传,是皇上杀了惠妃娘娘。
但他们又很困惑,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想杀谁直接下令便是,为何偏要多此一举的先谋杀再制造出自杀的现场呢?
每个人都绞尽脑汁,然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多了个闲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淅淅沥沥下着雨的午后,元烈看着手中的书卷,头也不抬的问向身边的人。
墨锦不由得感叹,这元烈可真的超爱学习,十次有八次都在看书!
“妾身还能怎么看,帝王家那些弯弯绕绕啊,可真闹心,无非是老子想整儿子,又找不到好的理由呗。”墨锦无所谓的耸耸肩,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碟子里的酸角糕,顿时一张小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她最近没事就爱往听雪园跑,不为别的,就因为无法无天的怪医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元烈,只要她来听雪园,就能获得一时安宁,否则又要被那老头儿抓回去狂背医书了。
好在元烈也不赶她走,反而每次都给她准备好点心和饮品,还时不时和她说说话,别的不说,有时候墨锦差点都以为自己和元烈提前步入了老夫老妻般的老年生活。
少女可爱的动作落在元烈眼中,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笑道:“这酸角糕是滇南进贡的,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拿了回来。”
!!!
大哥,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这么说话会让我误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呀啊喂!
墨锦心下吐槽,但面上依旧莞尔一笑,说道:“谢谢王爷,妾身确实很喜欢。”
元烈笑了笑,将目光挪向窗外,自言自语轻声道:“上个月便收到下面的折子,说南部接连暴雨,许多堤坝有溃决的危险。”
“王爷您说什么?”光顾着吃的墨锦没太听清。
元烈没再重复,将话题重新引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听王妃的意思,是觉得惠妃之死,是个阴谋?”
不然呢?她还记得之前在皇宫看到的那一幕,和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
咽下嘴里的点心,墨锦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估计皇上很大概率已经得知了惠妃和他儿子搅合到一起了,毕竟儿子给老子戴绿帽子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就算搁在老百姓身上都忍不了,何况那是堂堂九五之尊,想来轮到二皇子倒霉,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墨锦这番话说的易懂,但是也格外通俗,元烈闻言挑了挑眉,打趣道:“王妃倒是对民间俚语知之甚广。”
“哪里哪里,话本看得多而已。”墨锦尴尬的笑笑。
“但你说的确实没错,接下来,老二怕是不好过了,只不过,”元烈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可不仅仅只是皇上惩罚二皇子这么简单。”
墨锦支起了耳朵,八卦之魂瞬间燃烧,拱了拱手,好奇地问道:“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夺嫡。”元烈声音低磁,言简意赅,说完这两个字便不再继续。
面具下的唇角扬起一个冷冷地弧度,看来,他还小看他那几个侄子了,不,准确的说,是他小看老四了,竟然懂得借刀杀人,逐个击破。
如此心机城府,实在是……当皇帝的好苗子。
墨锦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偷情事件,怎么又和夺嫡扯上关系了呢?
事实证明,墨锦远远达不到元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境界,毕竟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掌握的。
此时,东宫内。
原本昔日少有往来的太子元尘宇和四皇子元墨辰竟然共坐一桌,桌上满是山珍海味与琼浆玉液,彼此之间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一派和谐。
“来来来,四弟,这杯酒大哥敬你,若不是你将老二那些腌臜事透露给大哥,我可是至今都找不到整治那个狗东西的好法子,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元尘宇已经喝的满面红光,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豪爽与兴奋。
“不敢不敢,能帮上大哥,已是再好不过,岂敢邀功。”元墨辰假意推辞着,面上一片纯良与恭敬,见实在推辞不过,才诚惶诚恐的喝下了元尘宇敬自己的那杯酒。
元尘宇见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四弟格外上道,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顿觉连自己兄弟都开始巴结投靠他了,胸中生起一股舍我其谁的骄傲来。
当前几天老四亲自找上他时,他还小小吃了一惊,始终不明白这个昔日低调且没什么焦急的弟弟找自己干嘛,但当他从元墨辰口中得知元西麟和惠妃私通时,先是难以置信,后来激动的差点大笑起来,刚想找老二的不痛快,没想到就有人主动递鞭子,看来,老天爷都在站在他这边。
好在元尘宇脑子并不笨,他没有自己出头,而是将这事告诉了皇后,再由皇后故意引皇帝到元西麟和惠妃偷情的地方,毕竟耳听为虚。
亲眼见到自己儿子和自己女人躲在此处做苟且之事时,皇帝并没有上前阻拦或者暴怒,而是不动声色、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现场,见皇帝如此淡定,皇后一时还心有惴惴,没曾想,当夜,皇帝便派人活活勒死了惠妃。
至于元西麟……
放下酒杯,元尘宇笑道:“凭我对父皇的了解,老二,嚣张不过这个月底,咱们拭目以待吧。”
元墨辰自然是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一顿酒喝下来,元尘宇对这个弟弟逐渐也放下了戒心,毕竟老四又不受宠,其母妃也不是出身于什么名门贵族,怎么看,都是威胁不到自己皇位的人,便对元墨辰的态度越发和善起来。
甚至,元尘宇还对元墨辰许诺,只要有朝一日自己登上了宝座,定会封他当一个富贵闲散王爷,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的那种。
元墨辰受宠若惊的连连道谢,这顿饭,可谓吃的是宾主尽欢。就连元墨辰的母妃,近日也颇得皇后娘娘的笑脸。
出得东宫,元墨辰原本微笑着嘴角立刻垮了下来,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贴身太监赵德不由得抖了两抖,但还是小心翼翼上前,躬身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宫里都在传惠妃的死,不简单。”
赵德本以为自家皇子是个无欲无求的,但几天前,四皇子像是突然转性了一般,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实际上却开始为以后的道路进行谋划,眼神变得更为坚定。
就拿这次四皇子让他在宫内散步关于惠妃死亡的事情,当初他还以为殿下是要为太子作嫁衣裳,没想到,他刚问了一句,殿下眼中便满是不屑,直道那个草包难堪大用。
到这时,赵德就全明白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四皇子心态的改变,抑或是四皇子一直以来掩饰着野心,但从此,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变得恭敬而谦卑。
“很好,但这还不够。”元墨辰冷哼一声,吩咐道,“再去德妃的宫里添把火,就这么说……”
赵德连忙将耳朵凑了上去。
“我说徒儿,你脑瓜子明明那么好使,为什么就不好好利用呢?”怪医疑惑的看着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墨锦。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丫头的记忆力着实过人,医经典籍基本看一遍就能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简直是个学医的绝佳好材料。
然而,这丫头有个毛病让他简直恨得牙痒痒,那就是懒,令人发指的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一让她学习就钻到听雪园不出来,顿时让他抓耳挠腮无可奈何,是的,他怂,就是不敢去听雪园抓人。
况且这个小徒弟又是个女娃娃,打不的骂不得,要是真打骂了,估计墨锦就更不爱学了。想他怪医纵横江湖数十年,偏偏栽在了元烈和墨锦手上,这让他想想就觉得窝火。
所以今天在墨锦开溜之前,怪医想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人扣留在了听雪园。
墨锦如丧考妣的抬起头,看向蹲在桌子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师傅,悲催的说道:“师傅啊,不是徒儿不想学,实在是那些典籍太枯燥了,刚翻开一页我就能睡着。”
她可真没说假话,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真的让她烦的够呛,况且她前世就是个画画的,隔行如隔山,中医博大精深,岂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能参悟的,尽管懂一些,但那也是原主遗留下来的些许记忆罢了。
怪医闻言气的胡子都快飞了,低吼道:“明明就是懒,找什么借口,这世间各行各业,哪一个不得先把基础打牢?今日将这本《神草录》背下来,背不完不许出去找你那个相好!”
怪医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不薄不厚的册子往墨锦身上扔去。
想这江湖上无数人赶着趟儿想拜他为师,只要习得他十分之一的本事,就不愁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甚至想扬名立万名利双收都是有可能的。
偏偏这个懒丫头守着金饽饽当木疙瘩,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来气。
“什么相好呀!师傅您别乱说!”墨锦羞红了脸,一把接过扔过来的医书,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看起来。
怪医嘿嘿一乐,“是是是,不是相好,是相公。”
这下墨锦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抬头,只能假模假样的装作认真看书。
“仔细看,徒儿,要知道师傅肯定不会害你的,这些典籍是师傅的私藏,江湖上看不到的,出多少钱都买不着的哟。”怪医像炫耀珍宝一样给墨锦显摆着。
阵阵药香钻入鼻腔,如今的晴天园内,已经打满了架子,架子上晒着一簸箕一簸箕密密麻麻的各种药材,这当然是怪医为了方便教学之用。
“你看,你要是不认真学习,连个药材都不认识,”怪医随手抓起一把经过炮制后,已经变成干片状的类似于树皮一样的药材,举到墨锦面前,谆谆善诱着,“比如这味药材,稍不注意就……”
“就会与白菱弄混!”墨锦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打断道,“这味药材名为白乌,辛、无味、却有大毒,但如果用对了对风湿瘫痪、遍身生疮、腹中结症等病有极佳的疗效……”
怪医闻言眼中一亮,夸赞道:“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他可急着,自己还未开始教墨锦认识药材呢,这满院子的药,也是他刚准备好的。
这个问题把墨锦也给问住了,吭哧半天也答不上来,总不能要她说自己莫名其妙就认识吧,不仅仅这一味药,其实整个院子里晒得那些药材,十有八九她都认识。
不仅认识,她还能将每味药材的功效和用法都知道的明明白白,就好似本能一般。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墨锦想了起来,她差点就给忘了,原主的母亲曾经教过原主很多年的医术,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后,原主遍将这一技能彻底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