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结束冰上训练的维克托，在换衣间对着镜子再检查一次自己的服装仪容。

　　“很好。”

　　用发胶整理过的头发，应该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比平常更帅气一下。

　　他轻轻地深呼吸之后，推开朱庇利练习场的大门。

　　接下来就是自己不得不过的「樱庭舞衣」这一关。

　　维克托还没决定见到舞衣之后要说什么，只是单纯地比以往更想见她，想和她面对面地交谈。

　　黄昏的街灯沿着涅瓦河畔栉次鳞比地亮起，描绘出冰场落地窗外的夜景。

　　依稀听到冰场的广播，正在播放瓦格纳为传颂天鹅骑士罗恩格林的传奇故事，而创作的歌剧第三幕间曲。这首亦被称作《婚礼进行曲》的曲目，被维克托带有私心地、选为献给樱庭舞衣的自由滑选曲。

　　原因就是，不久前，波波维奇的那句话：

　　——舞衣她或许相当地喜·欢·你。

　　哐哐作响的教堂婚礼圣钟，在维克托的脑袋里回响个不停。

　　心跳也加速起来、全身血液就像沸腾般，脑袋也咕咕地冒出蒸汽。

　　他不禁能想象出穿着洁白的婚纱，正与他交换誓言之吻的舞衣。

　　……那个瞬间，这首婚礼进行曲，就在维克托心中不间断地奏响。

　　总之，虽然这首选曲充满着维克托的妄念，但似乎轻而易举地得到舞衣地赞同。

　　而得到舞衣应许的维克托，头脑像是更加坏掉似的，把他那膨胀到漫无边际的妄想，幻化成一片片编舞动作的片段，如同婚礼上洒落祝福的花瓣雨。

　　伴随着那甜蜜的乐音，维克托就像是即将走上圣殿的新郎，一步步地迈向银色的冰场。

　　他梦中的新娘，正在那笼罩在乳白色柔和灯光下的冰面上以脚尖轻柔地蹬着冰面。

　　具有透明感雪白肌肤的少女配上珍珠白色舞裙。

　　纯白色的旋律，倾泻在少女白皙的指尖。

　　弯起膝盖飘落般的跳跃……在她的脚尖再次落地前，双臂犹如羽翼一般流畅地向天空延伸，看起来就像一瞬间以这无上的动人舞姿停留在空中似的。

　　『off』

　　延迟转体。

　　“好美……”

　　维克托以叹息般的细微声音喃喃地道出称赞。

　　那是被所有滑冰选手奉为理想的跳跃技术。

　　仅为世界屈指可数的人所掌握，像是飞舞停滞在空中般，极具美感的身体跃动。

　　最让维克托感动的是，那曾在他构想中的编舞，经由舞衣按照他所描绘的形象创生出来，而且跳跃动作也比他期待的更高。

　　仿佛是心灵相通一般，舞衣的表演将维克托的理想与妄想同步，给他一种仿佛是自己正牵着舞衣的手迈向誓约的神圣殿堂。

　　在旋律完全停止的前一刻，舞衣从视线的余光中瞥见维克托的身影。

　　那柔美的冰上舞步戛然而止。

　　“……维克托？你来啦？”

　　舞衣用那宛若街灯的朦胧笑容迎接他。

　　那抹微笑让眼角都下垂地柔和起来。

　　也让维克托不禁跟着微笑起来。

　　“抱歉，我来晚了。”

　　“并没有。我也刚开始练习。”

　　隔着冰场围栏的对话，让维克托无来由地感到揪心起来。

　　想要和她更加靠近些，但是——

　　维克托强迫自己不去过分注意着身穿合体的韵律服、毫无防备地舞衣。

　　从珍珠白色的贴身薄裙上，透露着微妙的凹凸曲线。

　　无论是那让人忍不住触摸的纤细手臂，还是那笔直的腿部和可以感受到皮肤之薄的锁骨，都让维克托冒出一股股目眩般的感动。

　　明明迄今为止维克过看过无数身材曼妙、拥有玲珑曲线的滑冰的女孩子了。

　　但只是看着舞衣，脸上就一阵青一阵红。

　　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还要站在她面前，自己的窘相一定会立刻暴露的吧。

　　完全不了解他内心翻腾的舞衣，却若无其事地靠近维克托。

　　在一脚踏出冰场隔槛的时候，因刀齿卡在冰槽里，身体明显不稳地摇晃的了一下。

　　眼见舞衣的身体就要往地上倒下，怕她万一摔倒的维克托，赶紧伸手扶住。

　　在她倾倒前，维克托的右臂就如一阵风般地擭住她的纤腰。

　　“…谢、谢谢…”

　　“唔……没关系。”

　　和舞衣视线对望的维克托，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而心猿意马。

　　顺着白皙的脸颊向下，触手可及的细致肌肤、形状美好的锁骨凹陷……紧揪住维克托的心思，使得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连耳朵尖都要烧得通红的维克托，正急忙想要退开之际，舞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上了他的背。

　　“舞衣……？”

　　没有料到会被舞衣突然抱个满怀的维克托睁大了眼睛。

　　任由她将手臂越缩越紧。

　　维克托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嘴唇就这样贴了上来。

　　“唔——！”

　　维克托觉得全身窜过悸动的感觉，身体微微地痉挛着，就连呼吸都要被夺走一般。

　　被舞衣的亲吻让他舒服地快要出神了。

　　然而脸颊上传来的那柔软潮湿的感觉却立刻退开。

　　当身体感到离开的触感而惊醒时，维克托咬着嘴低下头去，心中暗叫“不妙”。

　　还想要再亲吻一次。不是脸颊，而是想要碰触对方的嘴唇。

　　想要紧紧地抱住对方的想法在胸口骚动着。

　　简直犹如暴风雨将要来临一样，躁动不安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第一次变成这样的自己。

　　——舞衣她真的喜欢我么？

　　喜欢到想要亲吻我的程度？

　　那曾被波波维奇煽动的想法，现在又真实地冒出来。

　　连同脸颊上那残留的栩栩如生的触感，让维克托全身亢奋起来。

　　这种时候，我可要拿出男孩子的气概来。

　　怎么能让女孩子先开口表白！

　　等等啊，一般的男女交往都要说些什么呢？

　　虽然和舞衣正式认识不过一个礼拜，但坠入爱河是不用计较时间的长短的吧？

　　如果我向她求爱的话，舞衣她会笑着答应自己么？

　　当维克托准备告白而要深呼吸的时候——

　　“……亲吻礼，难道我做错了？”

　　似乎还不习惯这种事的舞衣，因为维克托的沉默而感到紧张，微微垂下眼睛。

　　“——亲、亲吻礼？”

　　听到舞衣的询问，维克抬起头来，正面凝视着舞衣那清澈透明的眼神。

　　“我听莉莉娅老师说，维克托你每次在上冰训练前，都会亲吻莉莉娅……我还以为这是俄罗斯花样滑冰教学的礼节……”

　　舞衣的一再强调只会让维克托更不好意思，他底下头隐藏自己红透的脸。

　　刚刚的亲吻太过强烈，让维克托头脑混乱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样的亲吻居然只是礼节性的问候……

　　那如浪潮般不断翻涌上来的甜蜜感，难道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要是把维克托此刻的心情全部倾诉出来，不知道舞衣会有什么反应？

　　以她拘谨的个性来判断，要知道自己误解了问候吻的含义，一定会感到困惑吧。

　　刚刚两人的关系才往前迈进一小步，维克托不想为了这件事而增添彼此的距离感。

　　结论就是拼命地说服自己，那不过就是个礼节性的亲吻。

　　和自己亲吻莉莉娅、雅科夫、波波维奇、米拉其他人等等，没有什么两样。

　　……自己不用去在意啦。

　　“亲吻礼……没有做错。”

　　从刚才起就半低着头的维克托这才抬起头。

　　劝说自己不在意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话，应该就能直视舞衣的脸才对。

　　但一看到舞衣白皙的脸颊、如同茶花般的唇瓣，就会想起刚刚蜻蜓点水的亲吻的鲜明触感。

　　“……只是，俄罗斯的亲吻礼是从右边开始，到左边再到右边，一共亲三次……”

　　把心底羞耻的欲望直接说出来的维克托，脸臊得通红。

　　“亲三次吗？”

　　舞衣歪着头，喃喃自语道。

　　“是、是的。”

　　现在的维克托说出这句话来就已经是费劲全力了。

　　一想到拘泥于礼节的舞衣，会不会再度亲吻自己，一阵颤抖的感觉就从脊柱直接窜上来。

　　虽然想要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赶快过去，但又怕对方拒绝自己似的，能够沉浸在希冀中再多一秒。

　　为何自己偏偏要像是等待初吻的少女一般颤抖着？

　　维克托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无意识地动作，马上强行地停止下来。

　　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可是颤抖的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使然，维克托觉得靠近他的舞衣也有点颤抖着。

　　主动靠近的舞衣抬着头，接近到嘴唇都快要相碰的地步。

　　可能是感受到维克托那热情的视线了吧？

　　舞衣那一贯无机质的表情，突然因羞耻变得通红起来。

　　看着这样的舞衣，维克托的脸更是红到耳根子上。

　　“……下次，我会好好地完成三次礼的。”

　　舞衣的声音小得好像要消失一样。

　　那种像是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小老鼠般，露出颤抖无助的模样，让维克托顿时心生怜爱。

　　“没关系的。”

　　勉强地克制住欲望之心的维克托，用尽全力地回答。

　　但是内心却无比地期望下次见面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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