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随随便便收下了赏赐,不当回事,来自皇族的礼物早已收到麻木。全家人都明白皇后其实要赏赐的是他自己,其余人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礼仪上的周全罢了。
他和皇帝皇后的关系谁不清楚,这方面想妒忌也妒忌不来,人家是当哥哥嫂嫂处着呢,随着二位亲王离京,亲近度上除了诸位公主就属他了。
徐家的热闹一直持续,就连徐庆堂也不愿铺张,无奈亲友世交每天络绎不绝,数家侯伯送来自家的戏班子,内宅外宅分别搭了戏台,分别款待男女宾客。
一早下了一场微雨,练武的徐灏觉得绿荫清润,庭宁静幽,逗了会小儿子,带着徐烨去介寿堂给母亲请安。
沐凝雪和萧雨诗早一步过来,萧氏正在检点衣料箱子,笑道:“皇后颁赐,让我想起前年她送的软烟罗来,这可是金贵的东西,茜红的颜色太俏了,你们拿去。”
沐凝雪笑道:“我们穿在身上也太艳了,太太留给丫头们做夏衣也是好的。”
萧氏说道:“我仿佛记得姑娘里头有个拿软罗烟糊窗户的,只不记得是谁了。”
“是绿竹后来住的竹园。”萧雨诗摸着轻薄如纱的质地,“她喜欢石头记,那几年喜欢拿自己比什么黛玉,把竹园改名叫做了馆。”
萧氏瞅了眼微笑不语的儿子,说道:“那时软罗烟多贵?再说又没地方买,你宠妹妹简直没边了,就不怕你媳妇埋怨?”
徐灏满不在乎的道:“我乐意奢侈,当时寻思都给糊上,省的说我厚此薄彼,反倒是大姐带头说太过了,拦着不让,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这孩子,说一句顶十句。”萧氏搂着孙子笑骂,对徐烨说道:“你不许学你爹,知道吗?”
徐烨一本正经的道:“我也要宠妹妹。”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沐凝雪说道:“拿这个糊窗户太可惜,再说我们也不讲究这些。”
“是你们懂事,当然绿竹最小,宠她也是应该的。”萧氏笑着拉着孙儿的手,一家人直奔千寿堂而去。
因来得早,没什么客人,陪老太君说了些话,三太太刘氏说道:“正好老三在这,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商量。”
徐灏接过茶,说道:“三婶你直说。”
刘氏坐在他身边,说道:“昨儿湖儿说礼部要派人到琉球安南各藩国去采诗,他在派之列。又接到巧巧的信,说那边缺少人才,要聘他到幕府里帮着筹划,这两条路不知往哪条走好,老三你说该走哪条?”
徐灏笑了笑,朝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重视辽东,屯兵委任据守,只求别成天的要钱要粮就行,定期派官员巡视一圈,更换将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大敌身上,经营长城九镇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辽东总兵相当于以前的节度使,权力非常大,而如今除了辽阳外,大连到安东一带是朱巧巧的地盘,都指挥使的职位要留给他和朱巧巧的儿子。
能够节制一方军政的统帅,其所在行辕自古称之为幕府,并不是倭国的专利。
沐凝雪说道:“依我看采诗只是面子上的事,还是就幕府的好。那翰林衙门看不着公事,白混了半辈子就算熬到尚书侍郎也无非写写文章,不如放七弟出去磨练磨练,将来的成就更大。”
刘氏为难的道:“家里人都说那边冬天寒冷无比,常常冻掉耳朵鼻子,湖儿从未出过远门,就算有他嫂子照料,叫我怎么放心呢?”
沐凝雪说道:“就是海外采诗也不免风涛之险,还不如去辽东安全,再说那里是咱家的地盘。”
徐灏说道:“你们就多余,这件事看老七自己的意思。大抵少年人应该到处历练下,游走海外开阔下眼界,再去辽东挂职做三年实事,到那时他任凭留在京城还是在各地做官,悉听尊便。”
中午,冯姑娘被代目扶着过来,说后天是王玄清的生日,问沐凝雪送礼不送礼?
沐凝雪很喜欢她,说道:“往常家里人不计较,就是送礼也只有两件小玩意,一首诗一张画或绣个香囊之类的也就是算了。”
冯文君松了口气,她担心豪门之家动辄出手贵重礼物,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先前心上人笑着说你亲自问问自然清楚了,果然越是真正的高门,内在反而越是温馨清雅。
她露出笑容来:“我身有残疾,就送几首诗词好了。”
沐凝雪看着她没有光彩的眼眸,说道:“等让香玉给你看看眼睛。”
“嗯。”冯文君不在意的点点头。
徐灏和沐凝雪曾讨论过此事,因没有治好的把握,所以夫妻俩不便多说什么,没的让冯姑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沐凝雪想起随着六弟七弟皆出息了,家里唯独二嫂时常不自觉的流露出失意之色,丈夫倒是提过打算在兄弟的子嗣或族中选一人,过继给二嫂。
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沐凝雪如是想着,送走冯姑娘后,去了二姐徐翠桃的院子。
先后把自家姐妹都召集过来,当众说道:“找大家伙来不为别的,后儿是二嫂子生日,去年就要替她做的,因为事情多混过去了。今儿老太君,大太太二太太都提了此事,咱们一起想想,怎么热闹一天?”
红叶说道:“刚才和绿竹商量着呢,本来我们任一人就能直接拿银子操办,但二嫂怪可怜的,太太们断无不出份子之礼,如此咱们也不敢比太太。太太大约会出二十两,那咱们每人十六两,晴雯她们每人五两,加在一起也差不多二三百两了,足够全家和亲族酒席等的花用,所以丫头和管事媳妇们一概免了吧。”
萧雨诗说道:“是这个理,说句不中听的,她们来做事,为何还得掏钱随份子?花了钱就会想办法捞回来,万一犯了事倒有了借口,所以永远也别再摊派了,合着一年到头,月钱还不够随礼呢。”
徐翠桃说道:“横竖是咱娘们凑钱取乐,多凑点多用,少凑点少用,就这么说定了。”
“那好。”沐凝雪站起身来,“此事由办,不叫二嫂费心。”
不久王玄清闻讯赶了过来,说道:“不用传戏了,连那些杂耍都免了吧,只备两桌酒席,大家一起聚聚,用不完的仍旧还回去。”
沐凝雪笑道:“太太都吩咐了,若没一点热闹,我们怎么交代?就是传一班小戏,也用不了多少钱,时下家里厉行节俭,我也晓得不要太铺张。”
王玄清说道:“翠云绿哥和那位冯姑娘比不得你们,家里也很窘迫,份子就免了吧。若实在不够,我替她们拿出来,只别叫太太知道。”
沐凝雪说道:“你是寿星公就别管了,这些我还不知么?最近她们应酬多花钱多,我早已悄悄各送了五百两。至于冯姑娘有老七呢,最近他可没少收礼,随份子是大家的心意,不好免去。”
王玄清轻轻一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坐了半天妯娌间说了好些知心话,这才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徐灏却在皱眉苦思是真找个孩子过继,还是暗度陈仓由自己亲自播种呢?
话说徐江直接被点了顺天府从七品的经历,再往上按规矩除了翰林院就得到外地继续做官了,反正进中央各大衙门之前,不该在本地。
徐灏担心老六在地方胡作为非,故意让他呆在京城,变通的法子有的是。而徐增福则担心徐江心性不稳,做了官还是纨绔公子的习气,所以命他带着媳妇去本司衙门里居住。
徐江老老实实的搬出去了,同前任交代好了文册,开始熟悉自己的公务。
富氏从徐家到了衙门里的住处,大小还不如徐家的一间书房,前后两进小院子,正房三间,西厢房两间,东边是厨房和墙壁,由一头走到另一头,十几步都用不上,十分的不习惯。
最不习惯的自然是茅厕了,好在她有马桶可以凑合,屋里整日点着熏香。因空间太小又无所事事,只能要来几根杉木条,取来粗绳子,自己动手做了个画板,扎起了一架秋千。
她和丫头还有家人媳妇养娘便终日用秋千打发时间,你上我下,我下你上,循环不停。
徐江觉得不妥,说道:“隔壁是刑厅,千万不可高起,恐怕被那边看见笑话不稳当。”
其她人都听进去了,奈何富氏自小骄纵惯了,有意瞧瞧整个衙门的情形,两只手缠绕着用彩线装饰的彩绳,将腰部一蹲一伸,整个身子一前一后,没几下便飞荡在半空中,而且越来越高。
秋千是古代妇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玩的消闲项目,就和朝鲜女人善于荡秋千的风俗一样,中国女人有很多也练成了各种绝活,坐着荡秋千那是小孩子的把戏,一两丈高的秋千架子,站着能荡的多高自不必提。
当然荡秋千很危险,没有那个实力不能瞎逞能,不慎摔下来可不是玩笑的,尤其对于未成亲的黄花闺女,伤了脸就麻烦了,更麻烦的是一旦伤了胯下,丢了处子之血,嫁人时说不清楚。
所以徐家不太流行荡秋千,每年长辈都得耳提面命一番,要女孩们小心再小心。富氏最喜欢荡秋千,母亲死得早父亲不管她。
站在高高的半空中,迎着风卷起了长发,给人一种腾云驾雾仙人般的感受,富氏边享受着,边望着四周的环境,所以人和物尽收眼底。
她看的分明,衙门里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楚她,正好被徐江的顶头上司吴推官看见了,不禁停下了脚步。
富氏不认得他,荡来荡去见对方穿着银红色的秋罗道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想了想便停了下来。
谁知吴推官在下面指手画脚的谈笑,当晚作了一首“临江仙”词,写在了折简上面,用信封封了,上写徐经历亲拆,命人送了过来。
徐江坐在书房里,拆开来一看:“隔墙送过秋千影,还教梦想神萦;而今全体露轻盈,堆鸦蝉欲颤,舞鹤蝶争轻云云。”
徐江捉急了,这首词没用渐渐普及的标点符号,所有句子没断开,而且那“影”字不认得,皱眉苦思依稀记得衫字有三撇,可怎么是隔墙送过秋千衫呢?
“哎呀。”徐江猜测道:“莫非是打秋千的时候,隔墙扔过去个衫子被上司拾到了?特意送了过来。”
起身出去问遍了家里不多的几个女人,都说没有人摔什么衣服到墙那边去。徐江纳闷之余把送信的门子叫来,问道:“衫子在哪?”
门子等着领赏钱,茫然道:“没有,只有大人的一封信。”
“奇怪了。”徐江只好回了个签名的手本,二十文赏钱,打发门子走了。
徐增福本来要给他配备师爷门客,徐江怕被监视不愿意,说老丈人要给他请位师爷,但现在人还没来,所以身边没有解惑之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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