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如同铁锤一般的一记一记的不断发动进攻,而这些叛军背靠着恩江,仿佛像是被放在铁砧上的铁片一般,被反复的敲打,没多长时间,叛军之中便有很多人同时叫了起来:“败了!败了!撑不住了!大家伙快跑吧!跑晚的话就没命了!跑呀!咱们打败了……”
越是有人叫,叛军上下就越是慌乱,结果这种慌乱的情绪飞快的朝着四处蔓延,最外侧的叛军首先开始乱跑了起来,一些兵卒直接丢了手中的家伙,甚至扒掉了身上的甲胄,乱哄哄的沿着恩江朝着东西两边逃了下去,一见有人已经开始丢家伙逃命了,于是更多人便加入到了逃跑的行列之中。
陈三枪歇斯底里的咒骂着,指挥手下控制兵将溃乱,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溃而散是什么滋味了。
他好歹十几万人,官军只有两万人,在他看来,这场仗根本就不可能会失败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实实在在的他已经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迅速,从两军见面到现在他的兵马开始溃散,总共也不过只有半天的时间,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事实如此,不管他如何吆喝,如何努力,该跑的还是跑了,不该跑的也开始跑了,到处都是吆喝着义军败了的声音,本来还算是有点样子的阵列这个时候已经像是被捅掉地上的马蜂窝一般,乱的没有一点样子了。
而宋军在高怀远的指挥下,如同铁锤一般的一次次的敲打着叛军的阵线,直至将整个叛军的阵线敲打的如同豆腐渣一般,也开始散开成了几支队伍,分头开始追杀起了叛军。
眼看宋军如汤沃雪一般,将他麾下的兵马打的四散奔逃,陈三枪这才知道,原来官军并非不能打,主要看是谁来指挥的罢了,今天他遇上的不是又一个刘琸,而是当今大宋的名将高怀远,那么他即便有再多的人,也是白搭。
看清楚自己今天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之后,陈三枪于是也只得在随行的亲兵的保护下,上了他的战马,落荒朝着恩江上游方向逃去,因为时下他已经没有其它地方可退了,背后通往恩江南岸的浮桥已经被人烧毁,向西就是吉州城,除了向东之外,他别无选择,所以他只有带着少量的亲兵朝着东面顺着恩江逃窜而去。
这样的追杀一直持续到了天黑,各路宋军才算是开始收兵,纷纷驱赶着大批的降兵回到了叛军大营的位置,而此时大营早已改换了旗幡,换作了朝廷的军旗,硕大的高字帅旗在大营上空随着江风猎猎飘扬。
陈三枪栖栖遑遑的沿着恩江一路向东逃窜,而一支宋军骑兵紧随其后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么也甩不掉,不断的追上他的后队,一通猛砍猛杀,打得他根本连停脚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停下来吃口东西了,何况他眼下慌乱之中逃跑,即便想吃也起码要带的有吧!
结果一路也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地,可是还是没有能甩掉背后的这支宋军骑兵,而陈三枪再看身边跟着的兵马,却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这一天的时间,他一下就从天上掉到了地狱里面,早晨起来的时候,他还指挥有十几万大军,可是到晚上的时候,他却只剩下了这点兵马,巨大的落差,让陈三枪恨不得抹脖子拉倒。
但是一想他后面还有赣州城,那里还有他不少部下,他还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他强忍着继续带着这些手下逃窜,一边还想在江边找些船只,渡江逃到恩江以南,那样的话,他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可是见鬼的是他每一次刚刚想要停下来找船渡江,那支宋军的骑兵便会立即追上来,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嘁哩喀喳一通乱砍,便打得他不得不又上马,继续逃窜。
眼看手底下的人也都快跑岔气了,一个个都是人困马乏,陈三枪回头看看背后,发现已经不见了那支宋军,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瞅了一下附近,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山上似乎有灯光,于是便领着手下朝着灯光处走去。
走进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村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破烂山神庙罢了,他们在山下看到的所谓灯光也不过只是两个要饭的在这里升了堆火罢了。
但是疲劳到了极点的陈三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手下就地在山神庙休息,并且派他们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可以果腹,然后他一屁股便做到了地上。
跟着他的一批人也各个都累的要死,一停下来便立即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可是不待他们休息一会儿,便听到一个部下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对陈三枪叫道:“大王,大事不好了!官军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陈三枪闻听大惊失色,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了他的长枪,立即带着人翻身上马,打算朝冲下山杀出重围,可是当他们刚刚走下山坡,便看到远处到处都是宋军官兵的身影,不由得让陈三枪和他手下的人都吓得够呛,夜色之中还远远的传来了一阵犬吠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怎么跑都躲不过宋军的追击了,原来宋军居然带了不少猛犬,一路上嗅着他们的气味,一支撵到这里。
“不要怕!跟着我一起冲出去,只要咱们渡过恩江,回到赣州城,咱们便能重振旗鼓,照样不怕官军了!”陈三枪再一次搬出了他老一套说法,来给手下的人打气,但是这会儿已经没多少人相信他的话了,跑了大半天又半夜的时间,他们愣是没有甩脱这股宋军,天知道他们还能不能逃回赣州城了。
“陈三枪!我们大帅有令,命你立即下马投降,我们大帅答应可以不杀你,你莫要再做困兽之斗了!也省的让你手下的弟兄们白白跟着你送死!山上的人都听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官府可以对你等既往不咎,假如有人绑了陈三枪下山投降的话,一律赏银千两!不要犹豫了!快快下来投降吧!”就在陈三枪给他手下的人打气,要冲出去的时候,山下响起了众多官兵的齐声大叫。
陈三枪把手中的大枪一抖,心道真他娘的欺人太甚了!于是大叫一声道:“弟兄们莫要听官军的话!咱们杀出去!”
说罢之后,一抖缰绳,便一马当先的朝着山下冲去。
身后的那些亲兵们犹豫了一下,有的人抽出刀,跟着陈三枪的背后也冲了下去,但是却有几十个人犹豫着拉住了马缰,没有跟着陈三枪一起行动,就这么看着陈三枪领了一百多人,朝山下冲了过去。
黑暗之中谁也瞧不清敌人的位置,只能顺着声音猜出大致的位置,陈三枪咬紧牙关,挺着他的长枪,不停的催动着战马加速,试图一下撞破宋军的防线杀出重围。
但是忽然间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的朝着他们迎了上来,还不待陈三枪和他手下的这帮人明白过来,这一群黑乎乎的东西便一头撞入了他们的人群,战马猛然间一匹匹的受惊,乱蹦乱跳的四散奔逃了起来,有些战马一头便撞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靠近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夜色之中官军居然突然放出了一群猛犬,这群猛犬显然是受过严格的训练的,一个个扑上来的时候,根本不发出狂吠,闷声不吭的一头便撞入敌群之中,转挑马腿下嘴,一口咬住便不放松。
而这些战马本来就怕狗,何况黑咕隆咚的被狗一口咬在腿上,想不惊都难呀!所以陈三枪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这点兵马,在这几十条猛犬的疯狂劲攻下,当即便被瓦解,连陈三枪也被一下掀下了战马,不待他找到摔丢的长枪,便觉得胳膊上猛的一疼,接着一头猛犬便使劲的咬住了他的手臂,拼命的撕扯了起来。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片惊呼惨叫之声,别看有些人上阵杀敌流血掉脑袋也不怎么害怕,但是一看到狗就会被吓得要死,混乱之中官兵立即从四周围了过来,这一下可好,陈三枪这帮人基本上没跑一个,一下子便被一锅端全部抓了起来。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这些咬着各自的猎物不肯松口的猛犬,立即便一起松开了大嘴,呼呼啦啦的奔向了它们的主人,纷纷热情的围在了几个人的身边。
一个穿着宋军军服的年轻军官领着这群猛犬,得意的走到了人群之中,低头看了看问道:“你们谁是陈三枪?”
陈三枪心知今日算是没得跑了,于是把心一横,对着这个年轻军官破口大骂道:“小人!卑鄙!你们这些官军只会干些下三烂的事情,居然用这些恶狗来偷袭于我,有本事把老子放开,老子跟你们决一死战!哎呀!快点让这些恶狗离我远点!”
宋军上下顿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个领头的宋军的军官低头对陈三枪笑道:“连我的狗你都对付不了,你还凶个什么呀!呵呵!告诉你,小爷姓赵,名同,赵同,你记清楚了!是老子抓到的你!哼哼!”
原来一直留在卧虎庄为高怀远专心培养军犬的赵同,这一次也带着他训练出来的一批猛犬,跟着高怀远一起投入了军中,而这一次陈三枪大败之时,便是赵同引了一支宋军骑兵,在他的屁股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这里,才把陈三枪堵在了这座小山上,放出了他的战犬队,一举将陈三枪一众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