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到城门口的左右哨退却出来,李定国和袁升高这才理会到瓮城中生了什么变故。
“梁彪,火雷还有多少?统统带上,跟我走!”李定国一拔马头招呼了一声,带着掷雷兵就冲过石桥,进了城门洞。
“四排列阵!列阵!”袁升高指挥着有了富余空间列阵的不下依着城洞口子边列阵边后退,企图通过组织起来的反击减少自身的伤亡。
健伍营严格训练后的素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刀盾手在后排的长矛受掩护下开始有效拔挡开刺来的白杆长矛。但是,前排的刀盾手依然觉得非常吃力。相对于普通形制的兵器来说,白杆长矛是独特的奇兵,除了长度上的优势外,还有一尺半的矛尖,矛尖下端是一锋利的倒钩,倒钩的反面则是外缘开锋的圆环,使得这种兵器可刺、可砍(利用圆环)、可钩、可锁,杀伤力特别强大。起义军一般的木盾藤牌在正面撞击下都会破碎,还有担心手中的战刀被对方的圆环或者倒钩拿住,从而把握不住脱手而除。因此,起义军是完全处在下风的位置。
好在很快后排终于有弓箭手组织起来,放出一的箭矢,给石柱兵造成了实质性的杀伤,也压迫石柱兵后退了不少。
前哨和左哨一部的残余人马也得以压力减轻且战且退。
李定国到得城门洞,招呼了袁升高一下接过了指挥权,突然大声吼道:“健伍营。趴下!”
熟悉的威严的吼声让前哨、左哨的战士们纷纷在第一时间趴了下来,只见一团团石块从背后头顶上飞向石柱兵的严整阵列,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就在城门洞这个穹顶空间内不断轰鸣着。爆炸的气浪席卷而来,压迫着前排的刀盾手们本能的趴在地上用盾牌护着身体。
爆炸声、惨叫声和着学粼粼的残肢断体和激飞的石块象刮大风一样掠过瓮城。
瓮城头上的秦翼明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火光和黑烟淹没的不下,事情变坏的太快了!眼看着五百不下在一层层的杀伤流寇、胜券在握,却不料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改变了一切,他本能的马上想到了拿最后的三百兵,立即招了亲兵去传令。
爆炸声止。李定国“杀进去”的命令声又响了起来,前哨、左哨三百多兄弟也振奋其精神保持着战斗队列向前突进,斩杀瓮城内无处逃遁、昏头昏脑的白杆残兵。袁升高在后面也指挥着右哨一个百人队递补进来,推着攻城棰喊着号子一次次的撞击瓮城城门。而城外的护城河边,钱文直这位书生主动接替指挥,号令着弓箭手边放箭边成队的进入瓮城。床弩,也在继续震慑着城墙上的官军,令稍微有抵抗的地段立时遭受巨大的杀伤。
所谓瓮城是城门楼后一个四面建有城墙的小空地。防御作战时用来屯聚反击兵力,也用于吸引攻击方进入瓮城遭遇四面的杀伤。不过官军在五百白杆被宰杀殆尽后,只余下稀疏的官军在城上放冷箭,却很快就被起义军组织好的弓箭队射城刺猬。
只有突破瓮城城门,健伍营才能登上城墙切实控制大北门。
李定国骑在马上操了弓箭,一边向不下鼓劲一边注视着四面的城墙。
“小将军、小将军!大帅命令撤军去河东南下。”方平快步赶来,在鼎沸的号子声中传达着军令。
这厮,秦翼明也因为其他城门的起义军撤退而调集了大批人马,镇抚司和藩王兵也纷纷上了城墙与起义军对射。白杆兵则在瓮城城门后开始列阵以待。
李定国砍了砍,知道大势已去。大帅老爹已经把其他队伍撤了,自己的健伍营还有必要继续作战吗?就算马上报告最新的战况劝老爹回军攻城。这瓮城城门短时间内也破不了。为了没有战略价值的襄阳继续流血,不值!
“刀盾,弓弩列队压制城头,缓步后撤!”
城楼上的秦翼明脊背生汗的看着起义军抛弃了笨重的攻城棰,队伍严整的边放箭边稳步后撤,城头上那些胆小的卫所兵们根本就不敢冒头去放箭放火铳,偶尔几个胆大的挺身出去胡乱放一箭后,也没有人呢和的杀伤效果。
今天,秦翼明在参与镇压流寇两年以后,第一次碰上令他害怕的劲敌!如果没有瓮城,如果对方预料到瓮城里有白杆战阵,如果四门上的起义军还在坚持攻城,襄阳必破!那,姑妈秦良玉打下的白杆兵威名就会毁在自己手上。
健伍营带了伤员和阵亡兄弟的遗体整然的退了出来,随后整队交替掩护着去河东向武昌顺流而下。
这一番激战,健伍营阵亡了包括前哨哨官何满水在内的四百六十余人,受伤者三百多人。斩杀石柱兵五百人,藩兵、卫所兵百余人。单从伤亡人数上看是半斤八两,而李定国却是真正吃了大亏!接近八百人伤亡,火雷和床弩的暴露,何满水的阵亡……素质高于官军的健伍营尚且如此大伤元气,就更不用说罗汝才部和其他起义军的伤亡了。
健伍营的队伍东渡白河南下,将士们在沉默中酝酿着一种可怕的情绪,特别是经历了血战余生的前哨和左哨。他们不理解大帅为什么要命令撤退,明明已经冲到瓮城消灭了五百白杆了啊?他们从自身的角度上去看,无法看到几支起义军之间的内部争夺,无法从战略的角度上去正确对待这次攻城和撤退。
其实,连很多哨官以上的头领也不理解。不过健伍营严明的纪律让他们没有去说,只是用眼神用叹息去传递着情绪。
别人不理解,李定国却很理解张献忠的立场。作为联军的主帅他能不去搞折中以维持联军的团结。对刘国能的建议和罗汝才的附议就不能不表态执行。而实际上,张献忠并不想攻取襄阳,襄阳是攻占了也要放弃的地方。起义军在目前的实力下无法去固守襄阳这个四战之地!这就是张献忠在健伍营稍遇挫折后就下令撤退的原因。
当然,健伍营的战力和骁勇显然出乎张献忠的意料之外,白白的浪费了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果实,使得攻城战城了彻头彻尾的赔本买卖。这也是健伍营在付出牺牲和眼看胜利在望时撤退而产生怨气的由来。
几骑从前面大路上掀起尘烟而来,接着就是一阵“大帅来了”的传呼声从前到后传遍整营。
张献忠也不跟闻讯而来的李定国登人打招呼,径直把马停在路边,一手握缰绳一手叉腰,中气十足声若洪钟地道:“健伍营的好汉子们!今日,咱们虽是佯攻襄阳却打出了西营的威风,西营的气势!健伍营没有辱没西营的名声!咱们是撤退,不是失败!要是咱们真要想拿下那襄阳城,握张献忠相信只要健伍营几千儿郎就可以指日而下!但是兄弟们,官军已经从四面围了上来,咋们也就犯不着在襄阳跟官军耗时间。大家说,去南京怎么样!?”
经过的健伍营大队,从靠近张献忠的部分开始吼出一片“去南京!去南京!”的声音,远远的象波浪一样一重一重的传来开去。
李定国立马在张献忠旁边,这个时候他对张献忠的个人魅力有了充分的认识。一番话扫出将士们心中的阴晦,激了健伍营上下几千人的士气,把自己一次战术上地失利的影响用战略的概念轻松扫去。健伍营,又成了昨天的健伍营!
一阵激昂呼号后,队伍,仍然在沉默中前进。但是与刚才相比,将士们的步伐显然充入了活力,变得更干脆、更有力!
“老爹……”
张献忠抬手止住了李定国。他知道这个义子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围没有料到兵力捉襟见肘的秦翼明居然还会在北门瓮城里屯聚五百兵马,而导致了重大伤亡和初攻失利而已。这,不是健伍营上下任何一个人的错,当然也不是李定国的错。要真是论整个攻城战的责任,先是张献忠下的命令,其次是刘国能提出建议,再次是罗汝才附和在先,而不考虑佯攻牵制在后,把官军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北门。这才使得健伍营在瓮城攻击受挫,折损了人马。
说到底,张献忠也清楚、也心疼健伍营里任何一个人的损失。当初为这个新建营命名的时候,他就把这个营的小兵都当成了其他部伍里的伍长、队正来看待,才有健伍营这个称号.
况且,今天义子给大帅展示了新的攻城法,新的军械威力。足够了!还有什么值得去诟病的呢?似乎到现在,唯一能够去埋怨的还真是自己拿个显得有些仓促的撤退命令。
攻城战中,八百对六百的攻防伤亡比已经是个奇迹了。
“定国,你四叔已经说了拿军械的事情。老爹考虑,把你的健伍营扩成均,正式编组一个车营,大量装备你那些新玩意儿。厉害,你可不知道,老罗拿可是看着流着口水黑了脸,接连着抱怨老爹我对他打埋伏,哈哈!你小子跟你四叔才跟老子打埋伏吧?”张献忠说完,举了马鞭示意了一下,“走!跟上队伍。”
李定国忙打马跟上,喜滋滋的道:“老爹,我和四叔可不是有意瞒着您,是怕万一不成丢脸嘛.”
张献忠别过头砍砍了英武的义子半晌,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敢情这家伙也懂得害臊了?屁!鬼精灵的早就知道了,不过就是想先造出来的给健伍营而已。老子今天让你成军了,以后大量制造些出来装备一个神机营,南京城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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