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化龙哪里能跟钱文直去磨性子?能跟李定国比装害羞的?见两人一个不放屁,一个放半截正在关要处就缩了回去,这火腾地就上来了,拍着面前的案子道:“钱先生,你倒是说个囫囵话行不?别扭捏的象个小媳妇儿!”
说完,还不解气地指着李定国骂了句:“你这小东西怎么变成这样?莫非南京那脂粉之气给熏得?”
钱文直暗中好笑,心道正是如此!却做出“是你让我说的”模样慨然道:“那小的就直言了,小将军所虑之事是兵员、军械,是调教队伍的时间。六将军,如果您能给拨一支成编制的队伍,那问题就自然解决了。小的听说六将军麾下有支河北队伍颇为不服管教,不如拨给健伍营,也正省得六将军烦心……”
“先生!说什么呢!?”李定国见钱文直说得差不离了,忙出声喝止,就好象他不同意这个提议一般。
张化龙愣了一下,虎营?这钱文直敢情是想一下把14oo号人的虎营连装备马匹一起吃下去?!同意的话,虎营就归健伍营了,也算给定国儿解决了大麻烦,可真舍不得啊!这支队伍都是彪悍善战的辽军!不同意的话,这支队伍在自己手里也着实麻烦,不听管教不说,还老跟其他营闹摩擦,怎么决断呢?
李定国见张化龙在沉思,忙继续道:“先生,您不知道虎营可是六叔的心头肉,您、您怎么能,咳!都怪定国没本事,也没说个清楚,早知道去南京就不带先生去了,让先生在营里多了解一番才是,您……”
“就虎营!定国儿,这队伍你可要看好喽。娘的,老子今天可是亏了血本,被你俩兄弟轮番抢掠了一通!算啦,明日帅帐军议时六叔跟二哥说去,咳!”张化龙哪里经得起两人一唱一和的折腾,性子一上来就做了决定,谁叫他刚才说“要什么尽自拿去”呢?谁叫他心里的乖侄儿在暗说他小气呢?
李定国大喜,却装做踌躇的样子迟疑了半晌,才离开座位站到张化龙面前行了个大礼,嘴里说着:“多谢六叔,还是六叔对定国最好。”
“滚!少来这套!”这个时候张化龙的脑子有些清醒了,前锋军8ooo人一下就去了14oo,都是乖侄儿和酸秀才搞得诡计吧?看来,定国跟那狗屁文人确实学坏了点,回头得跟二哥说道一番了。心里这样想,但是还是禁不住有些恼火,只有带着无奈的苦笑骂了李定国一句。
李定国讪讪地退了几步,再行了个抱拳躬身的大礼道:“那,定国这就滚。”说着就转身要走。
“回来,老子叫你滚到座位上,你去哪?啊?!”张化龙被这小子搞得哭笑不得,明知道他肯定在装傻卖疯却偏生恨不起半点来,见他作势要走,心一软就出声喊了出来,又补了句:“虎营交给你啦,算是六叔给你的扶持,好好带着!还别说,虎营的那些个痞子们还真爱念叨着你。给你带,六叔放心,还不都是西营老张家的队伍嘛!”
张化龙这番话大半是说给自己听安慰自己的,却也能起到安抚李定国的作用,免得这鬼精灵又出什么滑头来掏他六叔的心。还是老神医说得对,这家伙就是鬼精灵!
说话间,张化龙的亲兵们端盘子拎酒缸地进来了,接着就是七八个心腹统制官说笑着走了进来,一番见礼后各自入座。少顷,谈笑行酒声就从前锋军中军大帐里传了出去……
安庆城太平巷田家宅子里,张献忠也摆开了酒席,只不过客人只有四位而已。中军王复臣、老营张会成、孙大力,加上一娇滴滴的17、8岁的害羞小姑娘孙宜兰。这边的陪客也有两个,八大王新娘子田玉婉加西营姑奶奶秦燕柔。
酒席上,男人女人自然就分成了两边儿,张献忠频繁地给那孙大力灌酒,马上就是儿女亲家了,哪里有不殷勤一些的?尽管都是属下,可男女亲事的时候可是女家为大呢!这边田玉婉还说不上话,只是听着秦燕柔小声地跟孙家闺女说着小话儿,不时给未来媳妇夹上一筷子菜而已。实际上,田玉婉也不过比孙宜兰大了一、两岁而已。何况,现今她还只是姨娘的身份,不知道那八大王的正室究竟是谁?
酒过三巡,王复臣见老孙家已经在头昏昏了,忙递个眼色道:“大力哥哥,您看小爷和小闺女的事何时办最好?”
旁边女人们见说正事了,都起身福了福进了内堂,这桌子上顿时空了一边出来。
孙大力纯粹就是来应景儿的,女儿被本家的小爷(现在叫张可望)看上了,在这西营里可是天大的好事呐!听中军一说,就道:“全凭大王做主。只是娃她娘死在车厢峡,能回陕西地面上办婚事最好,也让她娘听听喜炮声好合眼呐。”
酒桌子上说到死人,总会把气氛搞得压抑一些,连张献忠也叹了口气拍拍孙大力的肩膀道:“就依亲家公的意思,回陕西办事儿。眼看这队伍就往西走了,我看,也就三两月时间,等得!就这么定了?”
“定了!”孙大力瞅了眼旁边小几上的聘礼,就这么把女儿的婚事定了下来。
“仲渊,叫那小子进来罢!听咱们说了这么会话也该肚子饿了,拜了岳丈吃了酒饭滚回去带好骁骑营。”张献忠带着笑意指了指院子说着,那傻儿子还在院子里心焦地听消息呢。
片刻功夫,王复臣就带着孙可望和一个不之客——袁升高进来。
酒席散去,袁升高正经八百地给有些微醺的张献忠行个礼后,看左右没什么人了,才道:“大帅,升高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帅此时肯听否?”
张献忠“咦”了一声,端详了一脸严肃的袁升高一阵后,把刚才谈论喜事的轻松情绪抛到了一边,道:“景之,我知道你心里不太好受,这西营呐也是人事,老六的性子我清楚,所以才想调你来中军统带亲兵营避免矛盾。平时,我知道你跟定国儿谈得拢,在亲兵营里也能有个得力的下属。可这骁骑营和健伍营扩军,定国也就离开了中军。这些个事儿啊,我也思量过。咳,还是你说,你说!这酒喝多了确实不好,不好!”
袁升高听入耳的就不是酒话了。他清楚张献忠对手下的兄弟们也不能完全来硬的,14oo号人的虎营与外来户袁升高和8ooo人的前锋军与堂弟张化龙之间有矛盾,能够做到如今这样,张献忠对自己是大力回护着的。他再抱拳道:“大帅,升高请求去健伍营给宁宇兄弟打下手,还请大帅恩准。”
张献忠腾地站了起来,道:“不可!景之是督师后人、辽军骁将、河北领,怎么能屈居定国之下呢?这不是让天下人笑我张献忠器量狭窄容不得异姓兄弟吗?定国儿确实有能耐,但是景之是西营有数的猛将,论资历,景之在河北起竿子时定国儿还在他姨娘怀里撒娇呢!不可,切切不可!”
袁升高听得大为感动,干脆也站了起来又一次拱手作礼道:“大帅,升高明白您的意思,对大帅的回护之情深铭五内、永世难忘。可惜升高性子太烈不善于人事,喜好也孤僻难得有相投之人,忝任亲兵营统制实则力有不逮,战战兢兢惟恐坏了大帅的事。升高曾听督师言到:军中简拔重能力,再次忠义、性情,再次人事。宁宇兄弟年纪虽小,但是威名远播,西营上下无不交口称赞,实在是大帅的福气啊!论能力,宁宇兄弟在升高之上,论见识,升高拍马难及,论勇力,宁宇已有万人敌之号,万般诸种都在升高之上,升高是真心诚意地去帮助宁宇兄弟,决非一时意气之想。大帅,与其让升高在亲兵营统制位上战战兢兢、不能胜任,不如让升高为大帅看护好宁宇兄弟,将来大帅还需要一位制军大将呢!”
张献忠捻着下巴上越长了的胡须思量着,抬手把袁升高按在椅子上,自己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他的性子其实是个豪爽的人,不过在这个事情上不得不多多考虑一下。正如以前李定国曾经说过的一样,袁升高对于西营,是吸引官军来投、各地小支义军来投的旗帜,前番在河南、四川,袁升高与老六两番争执已然产生不愉快,这才有随后袁升高的调动。那么可以这么想:虎营人马是否跟随袁升高到亲兵营呢?那样的话老六会怎么想?这样一来,中军亲兵营统制跟张氏将领更难相处!可是,从袁升高的角度来考虑,自己带了队伍投西营,如今却落得人在一边,队伍在一边,怎么也说不过的!他能安生吗?此番自降身份的请求,显然是出于真心,却少说了一样关键的事情:拉虎营去健伍营!
事情本该如此,可老六能同意把前锋军战力最强的虎营调拨出去吗?这也是个难题啊!前锋军前锋军,就是西营应该重视的精锐,将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冲锋陷阵还需要一支有战斗力的前锋军。况且,老六是自家人呐!
思虑良久却是左右为难,张献忠干脆道:“景之,不如这个事情等明天一早军议上决定如何?献忠一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这个,还请放心。”
袁升高略微有些失望,抱拳行礼后走了出去,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的军议上出现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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