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关位于卢氏县南部伏牛山麓,关城距离卢氏城约一百一十里。从陕西白河经过湖北郧西,自西南方向上接近朱阳关的西营起义军完全出乎守军的意料。在守军看来,他们的当面防御方向是商洛,对手将是闯王高迎祥等部,根本就想不到张献忠会从兴安方向出兵,更想不到李定国这个健伍营统制会出奇兵经涧北沟小道绕到关后偷渡淇水(在卢氏叫老灌河)。
12oo人完全没带战马和青铜小炮之类的东西,在荆棘中摸黑凭着前面兄弟背上的白布条和天上的月光在山涧小路上前进。整支队伍蜿蜒在山中达三里之多,却除了头领们和探路的梁彪偶尔交流声和脚步声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出。就算是这些声音,也被山中流淌着的水声基本掩盖下去。
李定国一直走在梁彪身后,手上的长矛不时地倒转过来给身后的战士借力。他清楚,急行军一天一夜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的部下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全凭着健伍营是全军精锐的念头强行支撑着。可是,度与时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四更天之前,健伍营前后哨迂回兵力就要完全展开于敌后并封锁官军可能溃逃的道路。
因此,内心焦急的李定国不时抬头看看天上月亮的位置,生怕迂回不到位造成全局的被动。事实上,今天的计划很冒险,绝对不容许出一点偏差。快袭取关城与消灭河东守军只是第一步,是小战斗。更重要的是在结束战斗后要快休整巩固关防,面对尤世威的3ooo人马。而要想歼灭尤世威所部,则需要前锋军张化龙部的快增援才行,否则依靠健伍营疲惫之师,实在没有多少把握借助伪装埋伏之计吃掉3ooo精锐官军。一环扣一环,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将影响最后的战果。很难去想如果击尤世威而不成在朱阳关生对峙的状况,会对整个西营1o万人马的转战河南战略造成什么影响?对高迎祥等部出潼关的战略造成什么影响?
现在的关键是:准时到达、准时起进攻!可是,迂回部队要比正面夜袭的兄弟们多走6o里的山路、夜路。距离,要通过人的双脚去缩短、去度量。
李定国寻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方站到一边,喘息几口就低声而急切地鼓动着部下:“兄弟们坚持住,打了胜仗咱们健伍营好好休息三天,庆祝三天!不打垮尤世威,咱们大军就出不了陕西进不了中原!为了后面老营的父老家眷们,加油走啊!”
这边,迂回部队在鼓勇前进,朱阳关正面的五里川,则是一片平静。从灵宝、陕州到朱阳关的山路上,两匹战马正在骑手的吆喝下趁着月色赶路。
这是总兵尤世威派去警告朱阳关参将徐来臣“注意西南方向,固守关城”的传令骑兵。尤世威之所以从陕州急南下,就是因为听闻兴安方向上张献忠起义军突然拔营而行踪不明,惟恐张献忠出东北方向杀进河南,因此才急忙挥军南下企图与朱阳关守军12oo人,卢氏县城守军7oo人回合,合5ooo之众阻挡张献忠可能的进军。
两骑一前一后拉开十步的距离飞驰着,突然一声弓弦响,后面那骑闷哼一声跌落马下,扑腾几下没了动静。同时,前面那骑也突然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官军远远地抛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半天动弹不得。
骑左哨头领马林带着几个部下迅从路边钻了出来,不等他下命令,一名部下就跑到后面那官军处也不看死活“噗噗”地用手里的长矛狠插了几下。另外几人则将前面那家伙扑住,三两下就下了刀捆绑起来。
马林没先去看人,而是“喔喔”地哄住了后面那匹躁动的战马,带着了缰绳后才拉马走到前面去看另一匹马。那马不成了,高飞奔中突然挨了绊马绳,轰然倒地必然会受重伤。马林轻叹一声“可惜”,转头问道:“活的死的?”
手下有人回道:“活的,摔昏过去了,估计腿脚有断茬。”
“弄醒问问。”马林说着把马缰绳递给了一名手下,自己俯身去看,哎哟,这么惨?!也是,飞出去那么远摔在山道上,能不惨吗?估计不止是手脚的问题,内脏也应该震碎了。娘的,这家伙可不能马上死啊,得问点情报出来才行!
心念一动,他看了看有些束手无策的兄弟们抽出了自己的战刀,喝声“闪开!”,待兄弟们往旁边一靠,就见手起刀落一片青光,那官军的一只耳朵就掉落地上。
片刻间,那昏迷的官军被痛醒过来,干嚎了两声后就骇然地住了嘴,接着就是不停地咳嗽,呛出一口口的鲜血。
马林顾不得去善心了,手里战刀一送架在那可怜家伙的脖子上,喝道:“说,去朱阳关做什么?尤世威大队现在何处?说清楚了就叫医官来救你。”
那官军估计手确实断了,口鼻出血如注也没有抬手去揩一下,到了这个时候,求生的本能占据了绝对优势,一听有医官在,忙咳嗽着道:“大帅命小的,咳咳,小的,通告徐大人注意西南。大帅现在距此,咳咳,八十里地,大帅……”
话不用说了,因为战刀已经插进了胸膛。那官军骇然地看着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竟然再不咳嗽,张开口却不声音来,片刻间就软软地蹦达了几下腿往登极乐。
“小三,骑这马回去报告袁将军,其他人打扫一下,不得留一丝痕迹。”马林把手中的战刀在那官军衣服上擦拭干净,边归鞘边吩咐着手下的弟兄们。
不一会儿,这山间小路又恢复了平静。
袁升高很快就得了马林的消息,灵机一动叫来储黑虎,准备再次上演夜袭霍山那一幕。有了官军的腰牌,这次行骗的把握会更大一些。能骗开关门冲进去,那就少了很多的麻烦,也能减少夜袭部队的伤亡。更重要的是,部队可以更充分地准备天亮后与尤世威3ooo官军的战斗。不可能再去依靠李定国率领的那12oo人,他们能够完成预定的消灭河东守军任务就足够了。
三更时分,李定国终于带领部队走出涧北沟小道,从老灌河在山间的狭窄处涉水接近毫无防备的官军营地。疲累的将士们在确定了自己的战斗位置后,还剩下一个多时辰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以积蓄足够的力量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四更前,两匹战马打破了朱阳关外的沉静急来到关门下,储黑虎大声喊道:“奉大帅将令求见徐将军,开门验令放行,不得延误军机。”
关楼上挑出了几盏灯笼,埋伏在不远处的袁升高清楚地看到楼上吊下一个大篮子,一名守军“校验令牌”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袁升高有些担心了,他看到关墙的箭垛后有人影在晃动着,而官军这次显得如此小心谨慎也使他为储黑虎和另一名兄弟捏了一把汗。
竹篮收了上去。
城墙上有人说道:“徐大人有令,黑夜里情况不明不得开启关门,兄弟,得罪了,还是坐吊篮进关吧。”
接着,两个吊篮放了下来。袁升高有些着急了,要骗不开关门,那储黑虎他们进去以后怎么办?可现在要撤下来已然迟了,只要他们二人在关下有任何异动,都会招来一阵火铳、箭石。
储黑虎两人分别上了吊蓝,在袁升高的注视下缓缓上升。
突然,关楼上有人“哈哈”笑了两声道:“这位兄弟,徐某还忘记问您大帅吩咐的口令呢!麻烦说一说罢!”随着笑声,关墙上出现了一排弓箭手,齐齐对准了储黑虎二人。
袁升高见储黑虎半晌没回话,而那篮子也停在半空没有动静,情知要遭,差点就按捺不住冲了上去。可是他清楚,自己冲上去改变不了结局!自己的小聪明断送了储黑虎二人的性命不算,还打草惊蛇把夜袭变成了强攻!
只听储黑虎“哈哈”大笑了几声,突然中断说道:“你爷爷我不曾记得口令。”话音未落,储黑虎就拔出战刀去砍那吊索,另外一篮子里的兄弟也拔刀在手,一纵身竟然跳出了篮子跌落地上。
“飕飕”的箭雨瞬间就湮没了两人。
袁升高“嘿”然捶地,大吼一声道:“给我杀上去!给黑虎兄弟报仇!”顿时,喊杀在朱阳关外如惊雷般炸起,2ooo健伍营将士分成左右两队抬着长梯冲向关墙,身后一排排弓弩手放出一的箭矢,将关墙上正在得意的官军射倒了一排。
袁升高一手盾一手战刀冲到储黑虎身边,却看储黑虎身上扎满了箭支,两眼圆睁已经气绝。他悲号一声跨上一架刚刚竖起的长梯,噔噔有声的单凭双腿作力就向上快爬升。
两条钩挠枪刺了过来,袁升高本能地用盾挡开一条,侧身闪过一条,再弃盾左手掌了长梯右手力挥劈出去,登时斩断了一条钩挠枪的枪尖。旁边一架梯子上的战士则没有这么幸运这么有经验,被两条钩挠枪钩住了双腋生生提了上去,只见城头刀光乱闪,那战士顿时被砍成几块掉落城下,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出。
袁升高心里气急而吼,脚手并用很快就接近了箭垛,一条钩挠枪刺出,他探手一拽正拉住了枪身,用力一拧的同时借力跳上了城头,那枪杆却吃不住劲“喀嚓”折断,使枪官军没曾想到有如此骁勇之人,只呆了呆就被一道银光砍飞了项上人头。
后面的张胜、陈长明、靳统武、白文选等人见副统制攻了上去,而其他长梯则被官军推倒下来,心里也是又急又怕,一声喊各自带了人马再次立梯上攻。
于至忠在阵前指挥着弓弩、火器,他见形势危急,忙命令手下两百火铳手上前“噼里啪啦”一阵齐放,弓弩也不断地将箭矢射上城头尽量压制着官军,使其难以露头。
袁升高砍倒几个官军后突然觉得压力陡然增加,略微一扫视,心里暗叫糟糕退到墙边背靠箭垛。他身前左右有十多个官军持矛提刀涌了上来,可身旁的长梯处,一名自家兄弟刚落头就被几支劲箭射中栽倒下去。
关楼旁的城头上,赫然只有袁升高一人面对越来越多的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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