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
张鲁有些不满的望着杨松,淡淡的道:“先生曾言曹cāo一载难破长安,如今曹军已攻至抚风,西凉已乱,马氏、韩遂等恐无多rì可活,若以曹军之盛,恐我汉中亦有危矣,却不知先生还有何高见?”
杨松听他言语之中带着嘲讽之意,心中虽是又慌又恼,但却装作镇定的舔了舔唇道:“曹cāo虽破长安又进逼西凉,然其中原还有孙权在侧,恐一时难有闲暇,刘璋若知,不免以为师君为防曹cāo不敢再进益州,必遣送刘备返荆州,故若刘备安然而离,师君可进兵,刘备若不走两家交战,师君仍可进兵,以松之见,师君不妨假做防备曹军之态,迷惑刘璋也。”
张鲁想了想,似乎杨松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却不敢再完全信任于他,因此又问阎圃道:“阎祭酒以为如何?”
阎圃这次也犹豫起来,言辞闪烁的道:“杨先生此法,或许…或许可以一试。”
在刘备军中住了一rì,第三天我便告辞离去,虽然刘备极力挽留,但我既已提醒了他和庞统,又尽力避免让张任前来,还布置了吕丰、吴克这最后的一招,实在是该做的都做了,若是如此庞统还是over了,那真是天意难违了,再说我又不能给刘备出什么计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带着邓艾、李忠、周循三人,我开始踏上归程,路上我很是随意的问了邓艾一些在鹿门山上之事,果然其言庞老头每月都要自己独自下山几次,有时还会有自称庞族家仆的人前来送信。哎,世间之事真是难以预料,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仙风道骨的大隐士,竟是那幕后的“黑手”?而在感慨之中,我又不知怎么想起了嵇云那张清秀的面容,体会着金丝软衣带来的温暖,我却只能有些寂寥的一笑,如今她恐怕早回谯郡了吧。
我正在独自沉思,身旁的周循忽然犹豫着道:“先生,我父可会率军进取荆州?”
我闻言一愣,道:“延直怎会有此想法?”
周循看了一眼邓艾道:“乃是士载所想。”
虽然皆聪慧,但必竟两人还是孩子,心思没有chéngrén那么重,因此这两个小子才几天工夫便混得甚熟。
邓艾见周循将他供了出来,竟然少见的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却又沉稳的道:“艾也仅是猜测,主公莫怪。”
见他于稳重之中多了几分灵动,我自然心中高兴,想必是在庞老头的言传身教之下,耳闻目染所至,然而面对周循,我又如何能道出孔明、士元所想。
于是略微沉吟道:“进兵与否皆有其理,此事实难确定,然孔明与你父乃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若遇不可为之时,应知进退,延直不必多虑。”
模能两可的说完,我却心中叹道:“周瑜啊周瑜,莫非你真不取荆州便寝食不安么?”
“将军,刘备心怀叵测,早有图益州之心,此必为其计,切不可援其兵马粮草,将军应趁其在我地,挥军剿之,以除后患!”刘巴神sè坚定的道。
别驾张松嘿嘿一笑道:“刘大人此言实谬也,刘使君千里来我西蜀,于葭萌关驻守,使得张鲁不敢犯境,此乃大功也,如今曹cāo破了马家父子,再伐江南乃是必然,使君回转荆州甚合常理,主公与使君同是汉室宗亲,理应彼此为援,如今刘使君来借兵筹粮,自当予之,否则恐令天下人笑我主吝啬也,且刘大人有何凭证道刘使君有叵测之心?”
主簿黄权听了,怒目而视张松道:“你屡次为刘备说项,莫非受了其好处,yù将主公基业送与其不成?!刘备jiān诈,当rì其于涪水之上与主公相会,便叫魏严舞剑,岂非是yù再现洪门宴上之事?如今其要归荆州自是好事,然又来借兵则必有不轨之念,主公绝不可轻信其言,当令军兵严守城隘,以防有变。”
张松见黄权指责其卖主投敌,心中一颤,脸上却露出不屑神sè,对刘璋道:“松贯来忠心侍主,何曾有逆行?哼!当rì之事莫非主簿忘了乃是刘使君喝退了手下?若是真有心,又何必如此?主公切不可听其等揣度之言,否则不免令亲者痛仇着快也,今番若冷遇刘使君,有难不助,他rì若主公再yù寻觅他人为援,怕是无人再肯相助,黄公衡等皆是短视之人,我主切不可听其妄言。”
一旁孟达也道:“别驾所言极是,若允刘使君之请,则诸侯百姓皆赞,若拒之则非但失了名望,还将令刘使君心寒,主公应允其所请。”
刘璋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微微点头道:“你等所言不错,如此便如刘使君所请,拨军兵三万,粮草十万斛。”
黄权见了又恼又气,浑身颤抖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从事王累忙道:“主公万万不可,刘备若得此兵马粮草,恐更增歹意,不若少派老弱之兵,略供粮草即可。”
刘璋听罢又犹豫起来,沉吟道:“这……。”
张松心中暗恼王累从中作梗,上前道:“主公若听从事王累之言,实更为不妥,如此岂不让刘使君误以为主公藐视于他?”
刘巴心中苦笑,无奈的暗自叹息,自己贯来不看好刘备,当rì在荆州,曹cāo大军南下,刘备逃遁,荆、楚群士从之如云,只有自己翩然北上,不理睬诸葛等人挽留,投于曹cāo,谁知后来本yù去招纳长沙、零陵、桂阳,结果孙刘竟大破曹cāo,荆州几地均被刘备所得,不得已隐姓瞒名远走交祉,后辗转而来益州,因刘璋之父刘焉乃自己父亲当初所推举的孝廉,得受刘璋所用,可刘季玉孱弱昏聩,遇事不明又不辨忠jiān,哪里是刘玄德的对手?自己一番波折之下,难免又要面对刘备,莫非此乃是天所注定?
刘璋苦思半晌,才道:“如此便不拨军马,只将米十万斛送于刘使君,令杨怀、高沛押运前去吧。此事便这般定下,不需再论!你等皆可退下。”
众人见刘璋已下决心,便只好听命而去,张松心道:“虽然无军马,但既有粮草应可免为答复使君,但却怎么将张任调走?此事恐还需去问法孝直。”
张松想罢便到法正家中,两人坐于密室,将事情说出,法正听了哈哈一笑,道:“此事若在两rì前或为难解,但如今却是举受之劳。”
张松不解的望着法正道:“孝直有何妙计?”
法正微微而笑道:“永年莫非不知严颜斩孔山之事?”
张松闻言恍然大悟道:“孝直之意,莫非以此为名让刘季玉将严颜调来?”
“正是,正自将军府中家人口中得知,孔山之女,便是州牧之妾已数次哭诉,永年可荐言招严颜来成都问讯,再以巴郡乃三江交汇之重地为名,让刘璋谴张任前去,如此一来不是可交命于刘使君?”
张松听了哈哈笑道:“真是好计,如此便如孝直之言,松这便前去。”
二十rì后,我们四人终于回到了江陵,刚一进城,我便觉往来百姓、商贾比往rì少了许多,城门前竟显得冷清起来,正在疑惑间进了城中,便遇甲胄在身的赵云带着铭心正在巡城。
一见是我,铭心自然欣喜异常,连忙上前大礼参见,而赵云竟也两眼放光的过来,格外恭敬的施礼道:“先生回来,实是云之幸也。”
扶起铭心又还礼于赵云,既然相熟,我便也不客气,奇怪的问:“干返江陵,将军何故如此欣喜?”
赵云一笑道:“此处非谈话之地,先生请与云至府衙一坐。”
于是我更加不解的问:“莫非诸葛先生寻干有事相商?”
赵云却只是笑笑不语,我见了便对邓艾等人道:“你等可先返宅院。”
由于铭心的特殊身份,他与我和赵云同去了江陵府衙,到了门前赵云也不通禀,却径自而入,我只能愕然的跟随而进,奇怪的是门前军卒也不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进去。
到得厅堂之上却空无一人,我正有满腹的疑问yù言,谁知赵云竟冲我施大礼参拜,我被其举动吓了一跳,忙搀扶道:“子龙这是何意?怎不见孔明先生?”
赵云起身表情凝重的道:“三rì前军师得报周瑜已起水陆军兵七万,其亲率周泰、董袭、徐盛四万大军往巴陵,甘宁、陈武率军两万往长沙,程普领一万水军沿江戒备。军师得知后便调云来守江陵,三将军则去了公安,军师自带廖化将军及一万军兵前往巴陵了,临行前曾吩咐末将,若先生归来,有难决之事可求助于先生。”说着有拱手道:“云身担扼守江陵之重责,虽不惧千军万马,然若论用谋实难比先生万一,故还望先生指点。”
“周瑜还是动手了!”我虽然心中早就有了七、八分肯定,但却一直报着侥幸心理,希望兵戈不起,其中未尝不是怕遇到现在的情况,尤其如今乃是赵云,我纵然是能拒绝于他,又怎么面对铭心?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无奈的暗自叹息想道:“这个死猪哥,难道想强拉我上他的贼船么?不过好在看周瑜之意是想取江南之地,而有诸葛亮与之对峙,想来应不会有失吧,况且东吴军队的数量也未有曹cāo那么多,虽比赤壁时多了数万,但各处一分之后,恐怕也没有多少富裕的人马了,况且江陵军兵虽被刘备带走了部分,诸葛亮又拉走了一万,但如今恐怕应还有一万五千之多,东吴应再吴攻江陵这样大城的能力了,再者以诸葛亮的谨慎,怎能不知江陵的重要?他既敢离开,想必应也知道江陵无险。”
实在是缺乏对抗周公瑾的信心,我只能如此自我安慰的想着,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却也不表明态度,只是随意的道:“孔明先生既亲往巴陵防周瑜,公安之地又有三将军在,长沙虽兵少,但既有公渊在,想必周瑜纵有妙计,也只能无功而返。”
说起廖立廖公渊,这人也是个怪物,《三国志》里说他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贰,可见其自傲的程度,但却也真有才智,诸葛亮也称他为“楚之良才,当赞兴世业者也”,年不过三十就当了长沙太守,因此有他在长沙,想来也可不必担心。
赵云听了却赞叹道:“先生真不愧为‘天机’也,原来也早看出周公瑾之计,怪不得军师走前曾道若逼得周瑜退兵,先生当为首功。”
这可真把我说得糊涂起来,我去了一趟益州就逼得一代美男,智高谋深的周瑜白忙一场,还是首功?实在是莫名其妙。
我于是微微笑着含糊的道:“孔明实是过誉也,干些许所为,怎当得首功?”
赵云却摇头道:“先生哪里话,军师言若非先生料得周瑜之谋,将计就计护送陆雪她二人前去公安,让周瑜自以为能以孙夫人之兵出奇不意袭占了去,如今又怎能迫其无功而返?绝其rì后犯我荆州之念?”
什…什么?周瑜竟又利用我了一把?难怪当初陆雪去求他让我护送去公安时,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恐怕若是没有那丫头去求,过不了几rì,周郎也会“哄”我走的吧?难怪张飞不随诸葛亮去巴陵,而是和赵云调了个“岗”,除了他外,谁能?谁又敢对付孙尚香?原来我这次又间接的“盗”了回书,不过周瑜却是碰上了智冠天下的诸葛孔明,说来还是这猪哥厉害,想当初我离开时他便叫我随遇而安,莫非他那时便想到周瑜之计了么?想想真令人浑身发冷,难怪人说诸葛之神机妙算近如“妖”也,我看我这“天机”的名号还是让给他算了。可他既然早料到了周瑜之计,何不修书一封挑明了了事,难道还想气死周郎不成?
误打误撞之下竟让我平白得了如此大的功劳,老天还真是“眷顾”我,可想想周瑜、诸葛亮这两个牛人,一个谈笑间用谋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一个从容中料事洞若观火让人无所遁行,我实在是头疼如斗,勉强的笑了下道:“孔明既知周公瑾之计,子龙将军只需谨守城池,想来江陵可保无恙,干奔波数rì,已觉疲乏,yù先告辞回府休憩。”
谁知赵云却忽然莫名的笑了起来,铭心竟也抿着嘴强忍笑容,我又糊涂起来,问:“子龙何故发笑?”
赵云听了忍了忍道:“还有一事云需告先生知晓。”
我纳闷的看着他,一脸的茫然,心道:“难道还有什么麻烦事不成?”
这时铭心上前,恭敬的道:“嵇小姐尚在江陵城中,现暂住于诸葛先生府中,与黄夫人为伴。”
嵇云?!她竟还在江陵?听闻此消息我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实在是难言其中滋味。
“嵇小姐如何尚未归返谯郡?”我努力的让语气显得淡然的道。
赵云看了看我,大有深意的道:“嵇小姐来后言江陵乃人杰地灵之所,便游于山水之间,军师知小姐与先生xìng情相和,故请其暂居于府,与黄夫人同住。”
莫非嵇云真的是……?我想着先是一喜,随后便是暗自苦笑,谁不想抱得美人归?但我是自家事自家知,因何能有如此之福?嵇云留在江陵不走,未必便是因为我,她本就是喜爱山水之人,留恋于一地也是常理,即便是因为我,恐怕也是为了我脑袋中那些超时代的新奇东西吧?
自己给自己泼了盆“凉水”冷静下来后,我平静的一笑道:“嵇小姐多喜老、庄之学,沉浸于山水之间也乃常情。”
说完我便转移开话题道:“孔明之智非干可比,又历来谨慎,他既放心而去巴陵,我也无可献之策,想来江陵周边子龙将军已多有探马,若有异常应可早知,只有一事容干多言,公安乃连接两岸之近地,其中又以油江口为最,若失此地,凭东吴水军之强,恐彼此再难相顾,将军当多多留心。”
赵云闻听肃然道:“先生之言,云必谨记于心。”
我点了点头,道:“如此,干便先返家中了。”说完便与赵云辞别。
独自走在隐约弥漫着一丝紧张沉闷的街头,我看着稀少的往来之人,很是惆怅的想:“倘若万一江陵城难免刀兵,我这仅是挂名的‘天机’,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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