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利打定主意,先给天(津)拍了一封电报,是给曹迅和胥云剑两个人的:找舅妈拿钱,速来。
曹迅是很快就看到了电报的内容,但立刻傻了眼:钱没问题,他和胥云剑也可以去,但到了羊城,谁也不认识,卢利又不知道我们几时的火车,该怎么办啊?转头去找梁家姐弟商量,还是梁薇脑筋活,想到了对策,“卢利一定也知道这些问题,这样,你和胥云剑约一下,然后买车票,尽可能快的出发。他一定在车站等着你们——这件事错不了!”
曹迅无奈,只得和胥云剑一起找于芳,把所有的钱带上,买车票到北(京),然后直放羊城。他们两个没有经验,身上带着五千元钱,装了满满一个旅行包,又不敢睡又不敢离开,魂梦不安的熬了三天,终于到了羊城车站。
出了车站,卢利正在路边坐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同样熬得通红,再不复平时的光彩,“胥云剑?曹迅?”
“哎呦,我cao!”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大骂着,冲过来和他拥抱在了一起!“小小,你可把我们哥倆折腾死了!”
“好哥们!”卢利紧紧地抱着朋友,半晌才放开来,“走,我带你们回招待所,先好好睡一天,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说正经事。”
这一个多星期不见,卢利对羊城市的公交车倒似乎已经很熟悉了,拉着两个人上了车,嗯嗯啊啊的和售票员说了几句话,掏钱买票,“小小,你行啊?会说他们的话了?说的什么啊?给我们翻译翻译?”
“也不大会说,只是最简单的。”卢利手扶着扶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累坏了吧?是卧铺还是……“
“卧你m了个b啊!接到你的电报,赶紧就来了,谁还想着买卧铺啊?对了,你在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瞒你们哥俩说,我带了不到两千多块,一半都扔进去了!”
“啊?这才几天啊?就花了这么多钱?”
卢利清秀的面庞上着了一层淡淡的冷笑,“胥云剑,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吗?就是给范家送了500块之后说的?”
“我……不记得了。”
“你说,这个世界没什么是钱买不来的!原来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一千块钱,已经有六家服装厂答应了,继续像上一次一样,给我衣服!”
“有六家那还不行?你还要我们过来干什么?”
“最主要的是二商局头儿他们两家,钱已经给过去了,但恐怕还是不行,这一层要是拿不下来的话,其他都不行!只要他们点头了,这件事就算妥了。所以我想,还得接着给。”
“就是你说的那个李局长和马书记?你给他们送了多少?”曹迅亟亟问道:“他们收了吗?说嘛了?”
“一家150,不过是给到他们媳妇手里了,我和他们都没见面……,哦,我们到了,回去说。”
三个人下了汽车,回到招待所,杨士光是早就认识的,介绍朱家桦给他们认识,各自握握手,“听卢利念叨你们好几天了,路上怎么样,辛苦吧?”
“都挺好的。累点也没事,我们年轻嘛!”
“那好,你们哥仨晚上睡一屋,我再另外安排,就这样。”
送杨士光和朱家桦出去,曹迅把旅行包放在床上,“小小,你来的电报把你舅妈吓坏了,以为你在这出事了呢,要不是梁薇一直陪着劝,她就和我们一块来了。喏,这是钱。都在这儿了,一共五千三多一点,你点点。”
卢利拉开拉链,里面盖着一张布单子,揭开单子,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十元、五元、两元、一元的面额都有,挤得满满当当的,“行,你们先去洗澡,吃完晚饭早点睡,明天和我一块儿出门。总之一句话,多咱拿下来咱多咱回去!今后咱们哥们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这一铺了!”
胥云剑第一个钻进卫生间,不一会儿的功夫,水声响起,“曹迅,你们现在出来,单位请假了吗?”
“请了,我接到你的电报就知道有事,马上和单位请了假,而且是长假!我打算以后也不回去了,干脆就这一把!和你干下去就得了,也省得曰后打来回。”
卢利舔舔嘴唇,“行,这样也没嘛问题。那胥云剑呢?”
“他好像就是请的事假,不过在火车上和我说,他打算和我一样,就这样下去了。”
“还是不好,等回去,让他接着学习,准备考试。要真是不行,咱再商量。”
“都听你的。”曹迅嘿嘿笑着,“哎,小小,你把钱没交到人家手上,那行吗?别白扔了?”
“放心,我事先想过,要是当天送钱去,当天或者晚几天人家把钱给我送回来,那就没戏了。现在情况不是这样,这就说明有缓——我不怕他们拿咱的钱,就怕他不拿!只要他拿了,一切就都解决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只是多少而已。”
“刚才胥云剑说的也对,有六家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把十一家都拿下来?你就是运回天(津),卖得完吗?”
“我一个人当然是卖不完,不是有你们哥俩吗?”
“啊?”
“我想过了,这一次要是顺利搞定,回去就不在劝业场楼下了,改在滨江道里面,立几个摊位,初步形成气候!”他说,“到时候你盯一个,让张清盯一个,朱家桦有个知青朋友,叫君寒平的,让他也盯一个。这就四个了……,”
“小小,你说嘛呢?我那会盯摊儿啊?再说了,这不是和你抢……饭吃吗?”
“抢饭吃怎么了?再说,饭有的是!就看你会不会抢!”卢利微笑着拍了拍他,“曹迅,我告诉你,这两次粤省之行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钱!就看你会不会低头捡!”
“…………”
“你知道什么是钱?我们进的这些衣服是钱,我们卖的任何一种货物是钱,我们的年轻、我们的头脑,这都是钱!那个李局长、马书记手里的权利也是钱!他们现在还不太能认识到手里权利的重要,等到明白过来,你看着吧,中国就大变样儿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
“等以后,我慢慢教你。其实用不着我教,你自己走几天就明白了。”
说话间胥云剑浑身湿漉漉的从卫生间走出,抚摸着肚皮,“曹迅,赶紧洗,洗完了找地方吃饭,我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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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睡得饱饱的三个年轻人继续乘公交车出行,坐了几站地,卢利拉着两个人下车,“那个李局长家就住在这里,连着两次,我给他家送了叁佰,他媳妇接的。当时你们是没看见,她打开信封一看,眼睛都瞪直了!”
“那之后呢?”
“我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出来了。”卢利笑着说道:“我问过人了,李局长一个月的工资不到七十,我一口气给他拿小半年的工资,你不得让人家有个缓冲的余地?”
曹迅哈哈大笑,用力擂了他一拳,“你个孙子玩意,脑筋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没路子、没人,还能怎么办?就得拿钱开路呗?”他用手一指,“前面就是了。”
三个人到了门前,呼唤几声,一个女子探头看看,立刻笑开了颜,哇啦哇啦说了一通粤语,卢利十句听不懂两句,胥云剑两个就更不用提了,但对方大开双臂欢迎自己的态度却是很明显的,开了门进去,女子端来茶水,放在几个人面前,偏着头想了想,挤出一句普通话来,“你们……等一等啊,我去睇……搵……唔係……叫……他。”
看着女子走开,胥云剑疑惑的问,“小小,他们说的这都是嘛话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是粤语,其实我也听不大懂,只能人家照顾咱,说两句普通话。”
“这不是受罪吗?说这样的话,搁我非神经了不可。”
几个人说着话,脚步声响起,李局长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很不好,但已经不至于吹胡子瞪眼了,“你们……”
“这是我同学,胥云剑,曹迅。从天(津)赶过来的。”
“哦。”李局长点点头,爱答不理的坐在一边,卢利陪着笑,和他搭讪,“李局,您别生我的气,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还有不犯错的吗?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糊里糊涂装混蛋的人,您说实话,我这次来羊城,当面向您承认错误,您是不是也有几分佩服?”
“佩服?我佩服你?哈?我会佩服你?”
“我不和您拗头(粤语,抬杠的意思),您说嘛就是嘛!但我犯了错误,您也得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不是?阿姨,您说呢?”
李太太正端着切好角的西瓜出来,她没听见两个人之前的对话,胡乱的点点头,和丈夫喊了几声。李局长是大为不满的神色,嘀咕着咒骂起来。
“李叔,我叫您一声叔,看在李姨的面子上,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再说了,在羊城认一个叔,以后我在天(津)混不下去了,不是也能有个地方投靠吗?”
李局长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说的,还是那天那句话,从您这买衣服。”
“不行!国家有政策,我是共(产)党员!你别想在我这走后门!”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党员……”
“我知道,不过你是混进我们党组织里的坏分子,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早早的清除出去!败类!”
卢利是眉梢急促的向上一扬!脸色也变了,“李局,您……说您这样的老党员了,怎么张嘴就骂人呢?”
李局长瞪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激,转过头去,不再多说了。
卢利笑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走向一边,“阿姨,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您收下。”
李太推辞了几下,拿在手中,“……这个,李局始终不谅,还请阿姨您为我说几句话;我和我朋友还有事,今天就先告辞了。”
“哎,”李太拉了拉他的胳膊,“我……会劝……他。”
“那就谢谢您了,我两天之后再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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