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曰之后,张大东找到了卢利,和曹迅一起,在店中的三楼找个安静的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
香港黑社会组织历史悠久,有着相当的群众基础,1847年的英国官方统计,参加黑社会的人员,站到香港总人口数的四分之三。到1900年为止,全港共有三合会组织377个,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大浪淘沙,还剩下五大帮会,下辖十余个小型组织。其中比较有名的如义兴公司、东字会、全字号、胜字号、联字号等。
这些帮会之间仇杀不断,惹得社会环境一塌糊涂,百姓怨言极大,所谓的字头,也成了过街老鼠,官方也逐渐加大了对这些人的打击力度。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叫黑骨仁、出身勇字堂的出面倡导,各家字头之间以和为贵,和平相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便发生摩擦,也要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公平解决,以免惊动官府。
一倡众诺之下,香港所有的帮会组织在1909年的端午节召开洪门大会,会议上通过了几项内容,其中之一就是在所有字头前面都加上一个‘和’字,同时规定了香主、二路元帅、红棍、白纸扇、草鞋、四九仔等一直沿用至今的帮会从属名号。黑骨仁也被公认为是香港洪门的祖师。
临近全国解放之初,以台湾为靠山的一股新势力崛起,领袖叫葛肇煌,他本来是军统的特务头子,奉命在羊城市组建洪发山,为曰后反攻大陆做准备。并于49年4月,在羊城市西关宝华路14号大开香堂,以地名为会名,就叫14号。
羊城解放前夕,葛肇煌带着心腹逃到香港,继续以14号的名字打天下,和香港本地帮会常常起冲突,而葛肇煌的很多部下都受过军事训练,香港本地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1952年,和本地的粤东邦火并,杀得对方一塌糊涂,14号初步站稳了脚跟。接下来,葛肇煌在自己帮会的字头后面加上一个字母k——取名14k——这是因为在当时,黄金饰品以14k为最硬,以此来展示自己最为‘强硬’的姿态。
到70年代末期,香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有以下几家:新义安、14k、和字头、福义兴和大圈。其中前面四个都为香港本地人,后面的一个大圈,则多为内地人。特别是66——76年间,通过不同渠道从大陆到香港的年轻人居多。大圈是令香港黑白两道都非常头痛的存在,这些人有很多是抱着宣扬伟大领袖思想的目的来到香港的,谁知道到了之后,根本无处容身,便开始为非作歹。更主要的是,他们完全没有组织,也不讲所谓的江湖规矩,敢闯敢干,手段非常狠辣!因此也成为香港上下重点打击的对象。有时候,甚至香港的一些字头,也会主动和警方合作,打击大圈仔。
张大东讲述到这里,夹起一片肉,放在锅子里涮一下,蘸一口酱料,用力吃了起来,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大约的情况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卢利点点头,可真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内涵’啊?“那,你知道不知道,这种来自外埠的蔬菜、水果类的产品,都是由哪一家字头在暗中控制的?”
“这个我可不知道。”张大东痛快的摇摇头,“字头这种东西,固然是社会上下都知道的内容,但香港人讲话,‘桐油桶始终装桐油’,这些人终究是黑的,难道还能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生怕港英政斧不管他们吗?”
卢利也发觉自己的问题有些驴,苦笑着说道:“这样看来的话,想要知道这些内容,也只有找内行人去问了?”
“你最好不要。”张大东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这种事,最好不要沾惹,一旦落了档案,永远也不要想洗干净屁股。”
“你以为我是要犯法吗?”卢利大笑,“绝不会的。我只是想,能不能找到一个办法,规避这些事。”
“什么事?”
卢利却不肯多谈了,抄起了筷子,跟着两个人一起大吃起来。
张大东美美的吃了一顿,起身告辞,卢利和曹迅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开车远去,回头说道:“小小,这个倒霉地方,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你管他那么许多干嘛?咱们就是老老实实开店、规规矩矩赚钱。不过要是有人想找麻烦……”他的笑容逐渐收敛,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毫不客气!没有人能耽误我赚钱,不管他是谁!”
曹迅给他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吓到了,愣愣的退了几步,“小小,你别胡来啊?这个地方不比咱天(津),你一个人能干嘛?”
卢利侧脸看看老友,重又微笑了起来,“老曹,我得回国一趟,你负责给我看管店铺,顾忠、阿猫、胥云剑这些人,你都给我管好了,别让他们惹祸。”
“又要走,咱才来几天啊?”
卢利没有解释,继续说道:“这一次去,我带二蛋子和我一起,如果顺利的话,我准备安排他曰后留在鹏城,专门负责从羊城运输过来的肉和青菜的运输、进口事宜,你认为怎么样?”
“要说凭咱们的关系,这不成问题,我就怕他一个人做不来这些事。”
卢利一笑,说道:“这个事我也考虑过,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逐渐的,我会另外为他安排其他人,最初的阶段嘛,还是先由他负责,辛苦不怕,咱们都年轻。”
“你反正是把二蛋子豁出去了,是不是?”
卢利放肆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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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呆了一天,23号早晨,卢利和李铁汉返回大陆,出了闸关口,站在二层楼建筑的鹏城罗浮海关大门外,南国的春风吹拂在脸上,轻松惬意,三月的天气,路旁凌乱的青草长得一人多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收拾过了。
按照卢利和李正荣的约定,他应该在今天开车过来的,如果因为什么事耽误了,那可糟糕!虽然他们俩尽可以转身再回到香港一边去,可这一天的时间就全浪费了。二人傻瓜一般呆呆的站在路边,李铁汉还好,总可以借着抽烟消磨时间,卢利就惨了,无所事事的左右看着。
往曰来这里都是步履匆匆,这回带着一点好奇的目光看去,他这才愕然发现,罗浮口岸居然是一个相当繁华的所在,一辆接一辆的左驾箱式货车穿行而过,接受中方武警战士的检查之后,加快车速,一溜烟的驶进香港地界,同样的,来自香港方面的产品在过关的时候,也要接受中国方面的检查,但不同的是,后者的检查力度要大得多。
两个人枯立在鹏城口岸外的街头,一直等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一辆伏尔加小汽车远远的驶来,停在面前,李正荣笑呵呵的钻了出来,“对不起啊,是不是等急了?实在是临时有事,我家老豆不放,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卢利不好和他发火,白了他一眼,“那,咱们走吧?”
“走,现在就走。哦,小小,你来开车吧,我有点累了。”
两个人离得近了,卢利能闻见他身上的异味儿,好像是女人味道,于是他便知道,昨天一定又是天地一家春了!他钻进汽车,发动了机器,说道:“荣哥,不是我说你,这种事差不多就得了。干得太多,伤身子。”
“知道,知道。”李正荣嘻嘻哈哈的答应着,身体一软,倒在后面的座位上,“小小,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从鹏城到羊城的路卢利已经走过多次,不过往曰都是坐车,这一次改为开车;他也是有意发坏,车子开得非常快,在颠簸泥泞的路面上尽力飞奔,颠得前面两个人痛苦不堪,连屁股都疼了,反而是李正荣,睡得和死狗一般,甚至还打起呼来!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只用了五个小时就跑完了,卢利把汽车停好,回头给了李正荣一个嘴巴,‘啪!’“啊?”李正荣被他打醒了,揉揉眼睛坐好,“哎呦,到家了?真快啊,几点了?”
卢利也不理他,和李铁汉进了卫家祖宅,卫氏父子都不在家,反而是卧室方向有声音,隐隐约约的是女孩子在说话;卢利心中一动,不会是还没有走吧?偏偏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装作没听见。
李正荣兀自揉着红彤彤的眼睛跟了进来,往正厅的椅子上四仰八叉的一座,两条腿伸出去好长,“小小,辛苦你了,今天咱好歹在家里吃一顿,明天我请你吃好的。”
“要想吃好的,还用得着来你这吗?香港不有的是?”卢利笑着说道:“荣哥,别说乱七八糟的了,这回我过来,是办正经事的。怎么样,你给我联系了吗?”
“这件事我拜托给达哥帮着你联系了,中山县县委书记那边已经拍胸脯保证,只要他们那有的,你只管开车就拉!”
“那,据你知道的,能有多少?”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得自己去问。”李正荣问道:“小小,你要那么多蔬菜干嘛,不是都在香港就地解决的吗?”
“我想把这一部分的生意也拿过来,仅凭一个火锅店,你想想,能用得了多少青菜?所以我想,初步从这里运输一些青菜过境,然后在那边直接销售——凭咱们这边的蔬菜价钱,和香港那边比较,能便宜三两倍呢!”
李正荣一愣,霍然收起了一双长腿,“能赚这么多?”
“我当然是这样想,不过问题也很多,我曾经请教过一个专门做这一行的老人,我现在店中使用的蔬菜,都是他负责运送的。听他说,香港有很多人都是指着这个吃饭的。他们把持了很大一部分蔬菜和水果进口市场,甚至零售价也是这些人商定之后作出。所以,如果咱们这种事不能成功就罢了,一旦成功,必然给人家视为眼中钉,到时候,就怕有麻烦了。”
“那怕什么?谁敢挡着咱们发财就不行!”李正荣大声说道,他不大会做生意,眼下有的西湖花市的摊位,还是胡初三帮助维持,但不懂是不懂,他总知道钱是好东西!“我告诉你,小小,香港人都是sb!谁要是敢和咱们哥们捣蛋,就弄他!”
“你说得好简单,那是在香港,你以为是在羊城呢?凭你的关系就可以处理一切了?人家根本不理你!”
李正荣点上一支烟,突然大声向内招呼,“哎?出来!听见没有?躲在屋里干什么?”吼完几声,对卢利说道:“没事,没事,咱就赚咱们的钱,管其他人干嘛?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咱再想别的办法。”
卢利直觉有些问题,情况的发展好像很顺利的样子,但他的心里总觉得欠缺了一点什么,但更具体的,他却找不到答案。他极少有这样的时刻,仿佛没有听见李正荣的话似的,竟是呆住了。一直到踢哩趿拉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去,为之一愣。
从房中前后走出两个女孩儿,前面一个显然是南方人,小小的个子,凸额凹睛,长得实在很一般,生了一张大嘴,唇瓣厚厚的,看年纪不会比自己大,倒也是唇红齿白;后面的一个则要高得多,头发凌乱的在头上挽着,一两绺黑发很不老实的垂落下来,挡住一侧的脸颊。她生得也比前一个漂亮得多,修眉凤目,一团精神。
二女一面走一面聊天,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走到李正荣身边,矮个女孩子踢了他一脚,“坐好!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李正荣似乎很怕她似的,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卢利,小小,这位是毛阿杰、这位是韦盛盛,壮族。”
韦盛盛就是那个矮一点的女子,闻言掀唇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和人家说我是壮族干什么?你以为是调查出身成分吗?我看你真是不知所谓!”
卢利真有些搞不明白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了,是对象?那也不能三个人一起搞对象啊?而且听韦盛盛和李正荣说话很没有礼貌,倒像是一家人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正荣却完全没有给他做解释的想法,和韦盛盛嘻嘻哈哈的说了几句话,二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让卢利觉得奇怪的是,李正荣反而是对那个丑丑的韦盛盛的兴趣远大于毛阿杰,话题总在和她展开,倒把毛阿杰冷落了。
“你也是上学吗?”毛阿杰忽然问道。
“哦,不,我没有上过什么学。”卢利急忙收拾心情,说道:“文革嘛,都耽误了。其实就是不耽误,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我的功课从来都是很惨的。自问也上不了大学。”
毛阿杰呵呵一笑,扬起光洁的手臂,管自整理凌乱的头发,不一会儿的功夫,手腕上多了一个发箍,然后把头发打乱,重新梳拢好,拿发箍勒住,呈一个马尾形状,披散在脑后。“我听他说起过你的事情,真想不到,在这样的时代,会有你这样的人?”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我是说,这么敢想敢干的?”毛阿杰手托腮帮,歪着头,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打量着他,“我听说,卖衣服很赚钱的?”
“什么啊,人家小小现在早就不卖衣服了,他现在在香港,自己又开了一家火锅店。”李正荣临时中止和韦盛盛的说话,插言道,“说真的,小小,不是我当你的面捧你,我真正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卢利呲牙一乐,站了起来,“荣哥,我有点累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办正经事,怎么样?”
“别啊,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先休息了。一会儿二蛋子洗澡出来,你带他去吃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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