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路长人困蹇驴嘶
小寒打电话来找我这天,我和陆岩在张伟的饭局上,新项目的承建需要找各种材料供应商,而因为之前嘉楠在学校跟人打架斗殴的事儿,张伟曾经卖给陆岩一个人情,所以在承建项目即将启动的时候。陆岩给张伟的公司也抛了橄榄枝,但他门公司给的报价比行业也的普通价格高三个点。
早上秘书室接到张伟秘书打来的电话,约陆岩夜晚七点钟古味斋餐叙。我问了陆岩要不要去,当时他伏案工作,抬头稍稍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去。”
“陆总,建材供应商我们有好几家选择,而且各家的报价都比张总的报价有优势,您是准备再考虑考虑还是和张总餐叙时再谈谈价格百分之三的点算下来也是好几百万的款子。”我拿着文件夹,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
陆岩低着头看文件,未经思忖地说,“无妨,只要不过分,在这上面让他一点也没关系。”他翻了一页。淡然地说,“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哦”我有些无言以对,心里清楚这个人情是因为谁欠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低着头准备退出办公室,陆岩忽然叫住我,蹙着眉头说,“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他的事儿,别往你自己身上搬。”
他这话我有点没听懂。本想再多问一句,他却点了点头说。“去工作吧,晚上你陪我去应酬。”
“是,陆总。”我说。
距离我和让小寒找私家侦探帮我查探陆岩和江明远之间恩怨情仇,已经过去快十天,期间小寒给我发过几次短信,说有点眉目了,再耐心等等,陆岩和江明远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东西查起来颇费力气。
从陆岩办公室出来后,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他说欠张伟的人情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他自己吗他和张伟上次达成的协议是什么是单单为了张伟放嘉楠一马,还是后面有更大的筹谋我心慌慌的,赶紧给小寒发了条短信问她进展如何了,我隐约感觉,陆岩和张伟的协议。一定跟江明远有关系。
可张伟是敌是友呢
夜晚七点钟,老赵送我和陆岩去百味斋,门口的礼仪小姐训练有素,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儿记得清清楚楚,我和陆岩刚踏进门口,便有身着素色织锦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来笑吟吟道,“陆先生,您请跟我来。”说毕,玉手一扬,身子往边上一侧,站在右侧,引着我和陆岩往包间走去。
这边装潢都是古色古香的,穿过大厅,还要走过一端长长的回廊才到达目的地,那回廊幽深昏暗,两边是圆木雕花红漆柱子,脚下是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高跟鞋踏上去哒哒作响。头,“张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一声回应,“请进来。”
随即,姑娘帮我们推开门,请我和陆岩进去。此时陆岩不懂声色地放开我的手,信步迈进房间,我跟在后头,然后门又被关上了。
房间不算大,一应的陈设都是带着古韵的,中间一张檀木雕花圆桌,铺着一层印花桌布,上头摆了一套茶具,张伟和一个女人坐在上方,正在品茶。只许看一眼,便知道那女人不是上次张伟带在身边的飘飘,二十出头的年纪,笑容可掬,对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美好灿烂。
张伟站起身来,走上前来和陆岩握手,笑道,“感谢陆总肯赏光,等候多时了。”
陆岩淡淡握住张伟的手,客客气气地说,“张总客气了,您邀请,一定来。”
张伟狡黠地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凝眸看了我一眼,调侃陆岩说,“这位小姐好像上次见过我没记错吧”
陆岩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脑袋看着我,我明了,上前对张伟稍稍弯了弯腰,微笑着说,“张总,您好记性,我们的确见过,我是陆总的秘书,我姓周。”
“上次见到周小姐仿佛不是现在的模样,似乎”他沉吟地看着我,又看着陆岩,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陆岩一个冷冽的眼神,他便收了嘴,打着哈哈说,“看我这记性,怎么能叫你们一直站着,来,陆总,请坐。”
张伟身边的女人和我坐得进,亲昵地帮我倒了一杯茶水,笑吟吟说,“周小姐。”
我微笑道,“谢谢。”
一阵寒暄后,张伟叫陆岩点菜,但陆岩说客随主便,于是张伟便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的菜,样样都是平日里普通酒店看不到的彩色,别具匠心的烹饪和摆盘,光是看一眼就叫人赏心悦目,就连盛盘的碟子都是景德镇官窑里出来的青花瓷,酒水是绍兴陈年花雕,我心中暗想,这一餐,张伟是下足了力气,不知道是给下马威还是什么。
陆岩从头至尾镇定自若,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青花瓷酒壶里倒出来的琼浆玉液味道醇厚,落入杯盏中芬香四溢,能喝酒的人不一定明白这酒的好,但一闻便知道与众不同。陆岩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杯盏中的花雕酒,笑道,“张总好破费,这酒太珍贵。”
张伟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再好的东西喝下去也不过是一泡尿,高兴就好。”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笑,暴殄天物,不过如此。
张伟笑完了,又说,“能跟陆总合作,这点酒算什么在咱们的宏图伟业下,不值一提来,喝”
陆岩轻抿嘴唇,端起杯盏却迟迟没有喝下去,反倒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张伟说,“张总的报价比市场普遍价格高了三个点,是刻意为难我”
“陆总要这么说就不好听了,一分钱一分货,一分钱一分服务,咱们想合作,我得看看陆总的诚意吧这天雷滚滚之下,我得给自己壮壮胆子,是不”张伟意味深长地说,“我给的报价,是我的诚意,至于陆总的诚意如何,就看合同细节怎么做了。”
我听得愣了愣,悄悄瞄了陆岩一眼,他把玩着杯盏,思量了许久,然后一口喝了杯盏里的酒,将空杯子放在桌上,随即目光定定地看着张伟,掷地有声地说,“我欠张总一个人情,我记得。”
张伟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指使身边的年轻姑娘说,“去,给陆总倒酒”那女孩子笑吟吟起身,当真给陆岩倒满了一杯,娇滴滴道,“陆总,请。”
张伟端起酒杯,豪气云千地看着陆岩说,“其实这三个点我要不要都无所谓,这点渣渣钱我没那么在乎,我就试试你的诚意,你要是没诚意,三个点算个屁”
然后他俩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忽地我手机响了,铃声在现在的场景下有些突兀,我赶紧拿出手机一看,撇了一眼屏幕是小寒,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我拿着电话回到那条幽深的长廊上,铃声已经息止了,我给小寒打了过去,响了一声她便接起来,捂着电话小心翼翼地说,“若棠,事情查出来一部分了,但是被人盯上了,不知道是陆岩还是江明远,我请的那个侦探家里窗户被人砸烂了,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你瞧着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事儿我就告诉了你,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皱眉道,“那人怎么说”
小寒好像是在厕所里,我听见马桶抽水的声音,“兴许是查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马脚,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两个都是大人物,有点动静很正常。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们约出来见一面,让他当面跟你说。”
“你等我联系你,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我说。
小寒说,“都行,越快越好。对了,阿森下个月从杭州回来,唱片录得差不多了,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联系不上你,你们咋回事儿那孙子对我可是发飙了,我都没敢跟他说你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换了电话,暂时谁都没联系,我外婆还以为我在深圳呢,过年我都没敢回去,电话也很少打。”我说。
“得了,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先挂了,乔江林他老婆电话来催他回去,老娘现在躲在洗手间跟你讲电话呢。”小寒着急地说,“挂了挂了,拜拜。”
收了线,我握着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撑着眉心在走廊上踱来踱去,我查陆岩和江明远的事儿受到了阻碍,是谁察觉了陆岩还是江明远
为什么他们会担心别人去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有点想不明白。
我上网百度谷歌搜索了陆岩和江明远的一切资料,但都没发现蛛丝马迹,这两个人好像并不相关,除了世家故交,生意上的往来也是这两年来才有的,以前的根本查不到。
“周小姐”忽然背后传来一抹清脆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头去看,竟然是张伟带来的姑娘。我站在暗处,而她身后是亮光,面容轮廓格外明显。总觉得和方才在室内的那一人,有些不一样。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那姑娘慢慢走向我,笑道,“他们谈事情,我们现在外面聊聊天吧。”
她话音刚落,我心头一紧,不禁想他们在谈什么事情我收敛了焦急,笑道,“好。”
她走上前,拂开了长廊右侧水泥台上的灰尘,优雅地坐下去,扬起脸蛋看我说,“周小姐,我见过你。”
我微怔,扬眉笑道,“是吗我却是第一次见你”
“只是我见过你而已,一张照片。”她淡淡说。
“照片什么意思”我疑问道。
“去年秋天,你来,三亚陪游遇见陆岩,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就是安排好了的
除了这个可能,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也许。
我懵了。
回到餐桌前,我不由地看了陆岩一眼,他酒精上脸,温柔地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真觉得为他死都值了。
这天晚上,陆岩和张伟喝得昏天暗地,整个人都蒙圈了,最后我们两个女人,一人扶着一个跌跌撞撞地走出饭店,老赵在门口等着我们,见我们出来,连忙上前来帮我扶着陆岩塞进车子里。白酒的后劲太强,他有些难受,倒在我身上,迷迷糊糊中却抓紧了我的手,靠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发出轻浅的哼唧声。
回到家里,阿姨还没睡下,帮着我把他扶上楼,我帮他拖鞋衣服鞋子,阿姨准备好蜂蜜水,我坐在床头搂着他,喂他喝下,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舒坦了些。
原本一身疲乏,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一轮弯弯的月牙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我总觉得,陆岩就像那弯月亮。清寒,但是莫名地叫人亲近,想去触摸。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发了很久很久的呆,然后拨通了小寒的电话,约她在思南路的24小时咖啡厅见面。
趁着他睡着,我有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门。围以见亡。
阿姨已经睡下了,我穿了件厚实的衣服,悄悄下楼,扣上大门,离开别墅。因为深夜了,没有车子,我只能顺着小路一直走到小区门口,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许久前,我也这样一个人摸索着离开别墅,那时候我一腔坚定,不做他的情妇,而现在,我每走的一步,都是为了更好地站在他身边。
在路边拦了许久的车才有一辆愿意载我,车子缓缓开向城区,我心里格外紧张,却又十分害怕,我即将要去揭晓和面对我深爱的那个男人他肩上的负担,他心里的秘密。我害怕。
四十分钟后,我到了咖啡厅,半夜挺冷的,进了咖啡厅第一件事就是点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喝,小寒和侦探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一点钟。她上身裹着风衣,严严实实的,脚下却是一双银色的闪闪发光的高跟鞋,光溜溜的大腿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大半夜的黑眉红唇,妖艳动人。
私家侦探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人,小寒穿着高跟鞋和他差不多高,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牛字库,平头,脖子上有纹身,我看了许久都没看明白那个图案是什么。一双眼睛深邃凌厉,目光锋锐尖利,透着精明和睿智。单眼皮,浓眉毛,高鼻梁,带着点洞若观火的沧桑,猜不出年纪。腋下夹着一只牛皮纸袋,装档案的那种。
小寒和我挤在一起,他自觉地坐在我们对面,皮夹克一拉开,露出里面的藏蓝色针织衫,漠然地看着我,没什么表情。服务员上了热咖啡过后,小寒介绍着说,“南源,这是周若棠,我的好姐妹。”
我招呼道,“你好,南先生。”
“是你让我查的吧”南源看着我,把牛皮纸袋摔在桌上,有些痞痞的样子,“自己看还是我告诉你”
言语干净利落,做事不拖泥带水。
我打开纸袋,拿出里面一沓a4纸,全是关于陆岩和江明远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太多了,看得伤神,小寒把手盖在资料上,对我说,“听南源说吧,看这资料得看一宿,东西收起来,回去看,现在先听听事儿,回头再细细研究,大半夜的,还要睡觉呢。”
我点了点头,看着南源。
南源捏着下巴,重重地点头,随即坐正了身子,双手靠在大理石桌子上,正儿八经地看着我和小寒,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全没了,他眼睛盯着我和小寒,躲过我手里的资料,翻了一张纸出来搁在我们面前,“简单来说,这两个人的恩怨,归根结底是源于2005年,陆氏地产的一次金融危机,当时陆氏的掌门人还不是陆岩,而是他的父亲陆建安,陆建安投了一个大项目,斥资一亿八千万最后全赔了,豆腐渣工程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的一亿八千万对于陆氏来说是一个命门,毕竟那时候的地产行业还没现在这么发达,陆氏也不算强大,勉强算一线,手下还有几间小的建筑公司和设计师公司,全都是地产行业的链条产业。但是,陆建安在那一场风投里失败了,惨败,大小银行没有一个愿意给陆建安贷款,陆氏经济危机,面临破产。江明远就是在那时候出手,一招吞下了陆建安手下的所有产业,只留下了陆氏地产这么一间公司。虽然陆氏地产是陆建安手里最大的公司,但那时候的陆氏地产已经岌岌可危,负债累累,陆氏地产名存实亡。”
南源笑了笑,有些惋惜地说,“也难为陆岩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外债一毛不剩。几年时间,能做成今天这样,也算是奇迹了。”
小寒急了,催促南源说,“别打岔,好好说话”
南源继续说,“陆氏出事之前,陆岩正好高中毕业,和江佩珊、秦海洋去了国外旅游,发生意外,江佩珊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南源从一对纸里找出一张医嘱复印件摊在我们面前,冷笑道,“我找到了当年北城医院的秘密病例,发现一个问题,原本江佩珊的腿不需要截肢,如果送去国外治疗,是有可能康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佩珊拒绝了治疗,要求医生截肢。”
我和小寒一阵讶异,面面相觑,小寒说,“吓死了,这女人太可怕了对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真是个疯婆子”
我脑海中忽然划过那一晚陆岩和江佩珊在别墅客厅里,陆岩问江佩珊,“你这条腿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应该清楚。”
陆岩的意思仿佛是他知晓真实情况。
南源冷哼一声,继续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别急,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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